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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代乱世》之三:枭雄本色

栾氏春秋

为天地立心   为生民立命

为往圣继绝学   为万世开太平


  众所周知,苏北名城徐州是中国历史上著名的帝王之乡,有“千古龙飞地,一代帝王乡”之美誉。这里盛产开国皇帝,最有名的当然就是那位吃饭赖账,在儒生帽子里撒尿的汉太祖高邦,两汉二十多个皇帝,祖籍都在徐州。除刘邦之外,还有南朝宋武帝刘裕、五代南唐烈祖李昪(大词人李煜的祖父)等。论及五代十国,还有一位出生在徐州的皇帝,他便是一代枭雄朱温,五代第一朝梁朝的开国太祖。

  朱温,唐宣宗大中六年(852年)十月二十一日夜,生于砀山(今安徽砀山)午沟里。祖父朱信、父亲朱诚都是乡下教书的先生。朱温幼时家贫,父亲早死,朱温和两个哥哥朱全昱、朱存随母亲王氏寄养萧县(今安徽萧县)富户刘崇家,王氏给人家做活。朱温的大哥朱全昱生性“憨朴”,很老实,而朱存和朱温却“凶悍”,尤其是朱温,“狡猾无行”。

  朱温由于小时候缺乏严格的管教,当然也有个人性格的原因,渐渐养成了一些不良的习气,经常手脚不干净。刘崇很讨厌这个泼皮,经常大棍子伺候。有回朱温到村头聚赌,结果赌技不精,赔了买卖,朱温手上没钱,便蹑手蹑脚溜回刘崇家,偷了刘家的大锅准备换钱。

  可惜朱温的功夫没练到家,背着锅还没跑出院子,就被刘崇给捉了。刘崇大怒:“朱三,看我今天不打死你!”刘崇的母亲和刘崇不同,非常喜欢这个野孩子,忙出来制止,朱温这才逃过一劫。

  朱温虽然不善于农业生产,但他却善于骑射,经常和二哥朱存外出打野,射死几只野鸡野兔献给刘家,老娘也能分到一些。刘崇吃到野味,自然就给朱温好脸色看。刘母心疼这个孩子,经常给朱温梳头,刘崇经常数落过母亲多事。刘母却告诉刘崇等家眷:“你们不要小瞧了朱三,此人面相与众不同,将来必成大事,好好待他,日后我们刘家也好跟着沾光。”这个偷锅的泼皮也会成大事?众人大笑不信。

  这就是朱温童年的故事,以朱温这样的家境、为人和能力,如果生在太平盛世,他将注定是个浪荡乡野的无业游民,情况好一些就娶个老婆生一大堆儿女过小日子,一辈子都不可能出人头地。但他偏就生在乱世,而且朱温也最合适在乱世中生存,大量的历史事实证明,象朱温这样不务正业的“流氓无赖”在乱世中取胜的概率大的惊人。

  中国的开国皇帝中,这样的人最多,比如刘邦、刘备、石勒、刘裕、陈霸先、王建、杨行密、郭威、朱元璋等人。而五代十国的开国君主也基本上都是出身社会底层。因为社会底层出身的枭雄(狗雄不算)相对比较了解民间疾苦,所以他们都能客观的顺应社会生产力发展的要求,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就是这个道理。

  唐朝末年,天下大乱,王仙芝和黄巢率领活不下去的农民发动了规模浩大的起义,影响所及,关东震动。萧县距山东很近,所以朱温自然也听到了黄巢起义的消息,心下不禁痒动,与其在这里受刘崇的窝囊气,不如趁着年轻出去闯荡一番,至于是生是死,那就听天由命。

  朱温把想法告诉两个哥哥,朱全昱不想出去,以他的这种性格能力出去了也混不出头。老二朱存却想的和朱温一样,兄弟二人把老娘托付给大哥侍奉,然后哭拜老娘,北上投奔黄巢的农民起义军。这一年,朱温25岁,巧合的是,同样出身社会底层的明太祖朱元璋也是25岁时参加了郭子仪的起义军。

  在兵荒马乱的年月里,朱温的能力充分发挥了出来,跟着黄巢进河南、下江东、转战两浙、入福建、攻广州,屡立战功,得到了黄巢的提拔重用。不过朱温的二哥朱存却战死于广州,留下两个孩子:朱友宁和朱友伦。

  黄巢进入关中后,朱温说降了唐银州招讨使诸葛爽,更加得到了黄巢的信任。唐广明二年(公元881年)六月,朱温在邓州(今河南邓县)被唐监军杨复光打败之后逃回长安,黄巢以“大齐皇帝”之尊亲自出城为朱温接风,可见朱温当时何等风光。可没过多久,形势就急转直下,降“贼”的王重荣首先发难,又归复唐朝。唐军大举进攻,大齐政权摇摇欲坠。

  朱温不愧是一代枭雄,眼光毒辣,他知道黄巢已经死到临头了,他参加义军所追求的不过是个人的荣华富贵,既然黄巢不行了,那就另择高枝吧。朱温听从手下谢瞳的劝告,决计降朝,唐僖宗李儇大喜,拜朱温招讨副使,制授宣武军节度使,等收复长安后即行赴镇,并赐名为朱全忠。

  黄巢被赶出长安后,唐中和三年(公元883年)七月,朱温意气风发的来到汴州(今河南开封),成为一方诸侯。此时黄巢还在河南流窜,所以朱温招兵买马,以防不测。不过汴州处四战之地,周围的朋友太多,朱温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对付这些人。

  朱温北有滑州(今河南滑县)的义成军节度使王铎、怀州(今山西沁阳)的河阳三城节度使诸葛爽,东北有郓州(今山东东平)的天平军“节度使”朱瑄(自封的)、兖州(今山东兖州)的泰宁军节度使齐克让、青州(今山东青州)的平卢节度使王敬武,东有徐州的武宁军节度使时溥,南有淮南节度使高骈,西有许州(今河南许昌)的忠武军节度使周岌,朱温的北方还有那个该死的李克用。

  这伙人名义上都是唐朝的“忠臣”,可个个都心怀鬼胎,见唐朝积弱不振,“皆自擅一藩,职贡不入,赏罚由己。”不过王铎因为是以宰相身份领节度,所以还算是朝廷的人马。朱温刚到汴州,人头不熟,便拜了王铎的码头,出钱塞饱了王铎。王铎觉得朱温很可靠,便“倚为藩蔽”。

  朱温主政宣武军后,立刻成了大财主,朱温还有些孝心,派人去接还在萧县刘崇家为奴的老娘和大哥进城享福。而朱老夫人见官军来找她,第一反应就是她那不争气的小仨肯定惹事了,官府派人来捉拿她,吓的躲到了刘崇家厨房的灶下。

  还是刘崇的母亲有些见识,问清来人意图后,过来恭喜朱老夫人:“老夫人勿惊,确实是三公子立功了,派来接您老人家享福去。”朱老夫人还有些不相信,颤抖说道:“他们肯定弄错人了,朱三是个惹事精,怎么能当上那么大的官?”

  来人行前,朱温可能想到了这一点,便把自己的大致经历告诉来使,所以来使便把朱温的经历告诉朱老夫人,朱老夫人这才相信,老泪纵横。准备好行当,带着已经生儿育女的大儿子朱全昱和刘家人一起高高兴兴的去了汴州。

  朱温为了在汴州人面前出出风头,在城外举行盛大欢迎仪式,汴州百姓也纷纷挤到城外瞧热闹,朱温迎母的佳话轰动一时。朱温在府中设家宴,朱温膝行奉酒敬献老母,王氏边哭边饮。朱温因为高兴,有些喝多了,无赖本性开始发作,席间笑言:“朱五经读了一辈子的书,到头来也没混上个进士,没想到他儿子居然做上了节度使,老爹地下有知,也当为我高兴。”

  朱温居然敢取笑死去多年的老父,王老夫人心里极不痛快,良久叹道:“小三你能做到今天,确实了不起,但你的为人做母亲的岂不清楚?你的德行未必能比你父祖强。还有你的二哥朱存,身死蛮荒,留下儿女子,孤落无依处,你却视而不见,传出去,你面上也不光彩。”

  朱温羞愧的几近无地自容,哭起谢罪:“儿错矣!我侄皆无恙,必使他们致富贵。”宴罢,派人把朱存的二个遗孤和其他朱氏家人都接到汴州,因为刘母曾经善待自己,出于面子,重赏刘崇,刘崇后来做上了商州(今陕西商县)刺史。

  朱温的人生经历本就非常传奇,但朱温为后人所熟知和不可思议的并不是他的“战斗”经历,而是他的爱情经历。朱温后来当上皇帝之后,淫乱无度,连自己的儿媳妇们也不放过,后人一般都认为朱温是个淫贼。可人们却无法理解象朱温这样一个生性暴虐的“淫贼”,居然有一个贤惠善良的妻子张氏,封建社会妇女地位低下,一般都没有正式名字。张氏的贤惠程度,比起以贤德著称的东汉明德马后、唐长孙皇后和明孝高马后来毫不逊色。

  更让人称奇的是,朱温生性残暴好淫,但却对妻子是百依百顺,从不作二心。事实上,朱温的淫乱是在他妻子死后才开始的,妻子在世时,朱温可是一个“模范丈夫”(朱温在这一点又和朱元璋特别的相似)。张氏夫人出身官宦之家,父亲张蕤,是唐朝的宋州刺史,而朱温出生的砀山正是宋州的辖地。

  在现在,地方长官的传闻轶事也是普通百姓平时津津乐道的,朱温也听说过张小姐的美貌贤惠(朱温应该是见过张小姐的,可能是在某个偶然的机会。),对他的二哥朱存说:“以前汉光武帝曾经说过:做官当做执金吾、娶妻当娶阴丽华,以后我也要娶到这个张小姐。(不知道朱温是如何知道汉光武帝刘秀这件艳闻的?)”朱存哪信他这个,嘲笑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河边有水,先照照自己的德性去。

  朱温后来参加起义军,心中还是念念不忘张小姐,总想着有朝一日能遇上张小姐,成全美事。朱温一直到了而立之年还没有娶妻,一直苦等着张氏。也许是朱温的执着感动了上帝,朱温在黄巢手下做同州(今陕西大荔)防御史时,遇到了沦为难民的张小姐,朱温激动的差点没哭出来:“真天意也!”,随后朱温以极正式隆重的礼节迎娶张小姐过门,做了朱温的正妻。

  朱温是五代著名的魔头,治军严狠,待人刻薄,但朱温却在手不能缚鸡的张氏夫人面前极为乖顺,言听之,计从之。这种性格上的反差,不仅能让后人对张氏夫人肃然起敬,而且在痛恨朱温的“罪恶”之余,也不得不多出一些对朱温的好感来。

  朱温主政宣武军之后,开始着手进行智力建设,要想成大事,身边没几个诸葛亮可不行。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人才,只要你想用,人才多的能撑死你。当然不想用,则是另一回说话。

  朱温先是得到了前台州刺史李振,李振弃台州逃归长安时路过汴州时被朱温盛情挽留,辟为从事。朱温继续去发掘人才,算他好运气,在汴州发现了一位名叫敬翔的奇才。

  敬翔字子振,是唐中宗时平阳王敬晖的后人,父祖辈多任职大郡。敬翔饱读诗书,文笔极好,史称“应用敏捷”,可惜屡考不中,苦无生计,只好来到汴州依靠同乡观察支使王发。王发虽然收留敬翔,但待之非厚,时间一长,敬翔囊中羞涩,日益窘迫。迫于生计,敬翔只好给别人写文章谋碗饭吃,因为敬翔的文笔好,往往有名句传于坊间。

  朱温虽然斗大的字认不得几个,但喜欢听别人给他讲解文章,也听说敬翔好文笔。朱温打听到敬翔寄居王发府下,便告诉王发:“我听说你手下有位奇才,你把他请到我这里来,我要重用他。”

  朱温和敬翔见面后,朱温问:“我听说子振先生常读《春秋》,请问《春秋》中都记载了些什么?”敬翔抵掌侃谈:“无非是些诸侯之间杀伐夺利之事。”言语间,神采飞扬。朱温怕敬翔是个泥古不化的书呆子,再考考他的军事解读能力,再问:“《春秋》所载之兵法,能不能用在当今之世?”敬翔笑道:“兵者,诈也!应变若走马易灯,以奇制正者胜,《春秋》古法,不宜用于今日。”朱温大喜,重用敬翔。

  朱温文有李振、敬翔、谢瞳、刘捍,武有庞师古、葛从周、张归霸、霍存等人,加上汴军强武能战,一时为中州之盛。不过要论起各镇地势来,五代十国时最突出的就是河东地区,河东北靠大漠,南临中原,进可取退可守,战略优势非常明显。而五代中有三个王朝都是发家于河东,可见河东地位之重要。

  中原自古就是四战之地,易攻难守。朱温的情况和三国时的曹操非常相似,都是据黄河以南地区,北方有强大的敌对势力。唯一不同的是,曹操面对的是“羊质虎皮、凤毛鸡胆”的袁绍,而朱温面对的则是能征善战的沙陀人李克用,以及李克用的英雄儿子李存勖。

  朱温曾经有过一次绝佳的除去李克用的机会,唐中和四年(公元884年)五月,李克用追击黄巢未果,准备到汴州充实粮草再战。朱温觉得机会来了,便设计想杀掉李克用,结果李克用命大,风雨交加之夜,李克用逃了。朱温捶胸顿足,偷鸡不成蚀把米,把李克用给得罪了,以后别想安生了。

  李克用逃出生天后,曾上表朝廷,请责罚朱温。唐僖宗知道李克用和朱温有仇,但朱温复唐之功不逊李克用,两方都不敢得罪,好言善慰,加封李克用,多给他在河东划了几州的地盘,李克用这才作罢,以后再找朱温算账。

  此时朱温还没有闲功夫去理会李克用,身边那帮碍事的比李克用的威胁更大,都要拔掉。朱温觉得义成军节度使王铎实力较弱,但隔三差五的寻王铎的晦气。王铎本就是个滑头,知道朱温靠不住,生怕哪天被朱温给吃了。唐中和四年(公元884年)十月,王铎上表朝廷,请僖宗给他挪个地方。李儇对外镇这些破事也懒得管,调王铎为义昌军节度使(治今河北沧州)。

  义昌军节度使杨全玫在沧州的小日子挺滋润,哪里肯让王铎来取代他,想了一个妙法,杨全玫知道魏博军节度使乐彦祯的儿子乐从训“凶戾无行”,便挑唆乐从训去杀王铎。乐从训贪王铎的财货妻妾,便带数百江湖强人在漳南高鸡泊劫杀了王铎,尽取其物而去。

  此时已经在成都呆够了的唐僖宗李儇正准备回京,知道王铎被杀后也无可奈何,自己都还不知能活到哪天呢。唐中和五年(公元885年)正月,李儇起驾离开成都,北上回长安。成都虽然不错,但“梁园虽好,不是久留之地”。长安虽然经过五年多的战火被弄的破烂不堪,但这里毕竟李儇的家,狐死尚且首丘,况李儇乎!

  当李儇看到长安城中“荆棘满城,狐兔纵横”,迎头被浇了一盆凉水,郁抑不乐。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让李儇窝心的是,黄巢虽然被剿灭了,但安史乱后关中藩镇割据的局面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愈演愈烈。

  唐朝中央政府所控制的不过河西、山南、剑南、岭南数十州,而且朝廷在诸藩中的威信彻底丧失,对他们完全失去了控制能力。关中诸藩自专藩务,不过把李儇当成泥菩萨一般供着,每年象征性的塞给朝廷两个小钱,算是给了皇帝三分薄面。

  唐朝此时的形势极象东汉末年黄巾大起义之后的军阀混战,唐僖宗和汉献帝没什么区别,略有不同的是,汉献帝是亡国之君,李儇后边还有两个垫背的皇帝,算他的大幸。

  而对于王铎的惨死,王铎“门生”朱温要“承担”一部分责任,当然即使王铎留在滑州,以后如果被朱温活捉了,朱温未必就会放过他?乱世中人出来混江湖,哪天不是提着脑袋在刀尖上跳舞?生死荣辱,皆听天由命。

  朱温没有兴趣去管王铎的闲篇,对朱温来说,威胁最大的是曾经投降黄巢的前蔡州刺史秦宗权。秦宗权自从黄巢败后,并没有投降唐朝,而是带领黄巢余部回到蔡州,继续和唐朝对抗。如果说黄巢刚开始还能算是农民起义的话,那么秦宗权纯粹是军阀叛乱,而且手段和危害性甚至远大于黄巢时期。秦宗权派将四出,攻城掠地,以弟秦彦攻江淮,秦贤攻江南,秦诰攻襄阳,大头领孙儒攻河南北部,张眰攻汝、郑。秦军所到之处,杀人无算,屠城烧城,备极残忍,史称秦宗权“残暴甚于黄巢”。

  秦宗权动静闹的如此之大,军粮就成了首要的问题,不过秦宗权聪明过人,没粮食吃,那就吃人吧。秦军把死尸掏空,用盐腌好,车载以从,饿了就吃口干尸,“西至关内,东极青、齐,南出江淮,北至卫滑,鱼烂鸟散,人烟断绝,荆榛蔽野。”

  秦宗权在河南四处兜风,头一个坐不住的就是朱温,哪能坐视不管。唐中和五年(公元885年)正月,秦宗权派头领卢塘攻汴州,朱温率军南下作战,在焦夷(今安徽亳县南)大败卢塘,斩首数千级。

  虽然吃了一个瘪,但蔡军实力仍在,和朱温的死亡游戏才刚刚开始,谁生谁死还不一定呢。秦宗权也是个有“皇帝瘾”的人,黄巢在他投降时已经从长安败退出来,但秦宗权应该是能体会到黄巢在长安称帝时的滋味,那种至高无上的感觉就是与众不同。

  唐中和五年(公元885年)三月,李儇下诏改元光启。与此同时,秦宗权照猫画虎学起了黄巢,在蔡州称帝,置百官,做起了“孤家寡人”。蔡宗权居然敢行此大逆之事,李儇自然不会放过他。因为关东各镇中,距离秦宗权最近的就是徐州的武宁军节度使时溥和汴州的宣武军节度使朱温,所以僖宗以时溥为蔡州四面行营兵马都统,以朱温为蔡州西北面行营都统,并进朱温为沛郡王。

  秦宗权并没有睬朱温是个人物,继续攻战四掠,秦宗权手下头牌孙儒奉命攻东都洛阳城,唐东都留守李罕之勉强支撑了一个多月,因为兵少食尽,实在撑不下去了,只好西撤至渑池(今河南渑池),孙儒攻入洛阳。

  孙儒是个比秦宗权还要残忍凶狂的魔头,因为洛阳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留下来也只能喝西北风。孙儒开始在洛阳刮地皮,“城中寂无鸡犬”,然后一把火烧了洛阳,载着财货回去。而李罕之得知孙儒撤出后,又回到洛阳,因为城被烧了,只好屯留西郊。

  黄巢不能成大事,主要原因是没有自己的战略根据地,秦宗权虽然有蔡州做为根据地,但秦宗权实行的其实还是黄巢的流寇战略,只看重眼前利益,不及长远。洛阳是中州要枢,战略价值重大,得到洛阳,西可拒唐中央军,东可拒关东各镇之兵,隋末王世充都知道洛阳的重要性,秦宗权贪图的却是财货,眼光如此短浅,怎能成大事。

  面对如此乱局,唐僖宗是半点法子也没了,只好得过且过。而朝中主事的大太监田令孜不得不为皇帝操心,田令孜是晚唐头号巨蠹,为了自保,田令孜狠抓军权不放。前次避蜀时,田大人招募了五万多新兵,分成五十四都,加上原来控制的南衙北司,田令孜手上握有重兵,倒还觉得安心。

  唐末战乱不断,各镇又多不上缴财赋,所以田令孜手头也很紧,当兵的得不到军饷,谁还愿给田令孜卖命?田令孜心急如焚,贼眼四处乱瞅,瞅来瞅去,田令孜瞄上了河中的王重荣。因为王重荣手上有安邑和解县两大盐池,官盐是暴利,这两大盐池在中和年间以前,本隶属盐铁使,由中央专管。

  安史之乱后,朝廷财赋益窘,提高盐价便成了朝廷敛财的大头,盐价一路飚升,从最初的每斗十文,上升到骇人的每斗三百七十文。史称“天下之赋,盐利居半,宫闱服御、军饟、百官禄俸皆仰给焉。”可见盐利对朝廷经济的极端重要性。盐价的上涨也意味着利益空前的扩大,这也给了贩卖私盐以空间,唐末私盐贩卖极盛,说白了就是有暴利可图。不过朝廷还控制着河中盐池,还能维持日常用度。

  王重荣主政河中以来,便把盐池据以已有,只是每年象征性的上缴三千车盐给朝廷。田令孜便让王重荣把盐池交出来,仍隶属盐铁使,控制了两池盐,田令孜就不愁没钱花。

  田令孜聪明过人,王重荣也不傻,没钱饷军,他也活不下去,当时就扫了田太监的面子:你是皇帝的干爹,不是我的干爹,凭什么给你?田令孜恼羞成怒,决定除掉王重荣,夺回盐利。田令孜操纵着木偶皇帝,下诏进行人事调动:王重荣调任泰宁军节度使,原节度使齐克让调任义武军,义武军节度使王处存赴河中,并令河东节度使李克用出兵“护送”王处存赴任。

  算盘打的噼叭响,可谁听啊?这帮军阀在本地区好容易经营起自己的家业,没一个愿意推倒重来。王处存上表:“王重荣有大功于天下,且无罪过,何故轻调?请陛下收回成命,不然,各镇诸侯皆有惧心,恐不利于天下。”

  王重荣更是不拿田令孜当人看,上表大骂田令孜奸邪误国。田令孜大怒,唐光启元年(公元885年)八月,田令孜调拨禁军,以邠宁节度使朱玫为帅,并引鄜州(今陕西富县)、延州(今陕西延安)、灵州(今宁夏灵武)、夏州(今内蒙古乌审旗白城子)诸路兵马共十余万,进讨王重荣。

  王重荣见来者不善,忙向李克用求救。李克用正恨朝廷没有责罚朱温,本不想管王重荣的闲篇,推搪王重荣:“我等灭了朱三,再来帮你教训那个老太监。”王重荣差点没晕过去,又写信催李克用:“老大,等你拿了朱三,兄弟我也没了,少说废话,快过来吧。”王重荣和李克用的关系还不错,李克用决定出兵。

  李克用知道朱玫经常和朱温眉来眼去,上表先骂了朱玫,说朱玫和朱温狼狈为奸,为国巨蠹,不可不除云云。朱玫大怒:“沙陀儿!今天爷给你点颜色看看。”朱玫网罗了些江湖亡命徒溜到长安,放火杀人,然后散布谣言:“我们是河东李节度使的人马!”京师人多怨恨李克用。李克用气的吐血:“林子一大,什么鸟都有。”李克用率兵急赴河中救王重荣。

  朱玫率军急攻蒲州(河中节度驻地,今山西永济西),王重荣固城死守,朱玫一时没有得手,屯军沙苑(今陕西大荔南)。十一月,李克用大军赶到河中,和王重荣合兵一处。随后李克用上表朝廷,请诛田令孜、朱玫等人以谢天下。李儇哪敢对田令孜不敬,遣中使去调解,李克用见皇帝不给面子,那就没二话说了。

  唐光启元年(公元885年)十二月,李克用与王重荣率军渡过洛河,进击沙苑,与中央军主力进行决战。河东骑兵强悍善斗,大破中央军,差点没活捉朱玫。中央军各残部狂叫着奔回本镇,朱玫也逃回邠州(今陕西彬县),长安大骇,河东军随后逼进长安。田令孜本指望朱玫能灭了王重荣,结果弄的全军覆没,忙带着惊吓过度的李儇西奔凤翔。

  河东军入城后,又开始刮地皮,烧杀抢掠,坏事做绝。上次“官军”在长安发财,烧坏大半房屋,经过几年的修整,也不过恢复不到一半,经过第二次洗城,长安彻底破败。

  到了唐光启二年(公元886年)正月,李克用捞的差不多了,回师河中修整,然后与王重荣共名上表,请诛巨阉田令孜。李儇命都在田令孜手上,拿什么杀田太监?不听,当然也不敢。因为凤翔距长安太近,田令孜害怕李克用再追上来,请李儇去兴元(今陕西汉中)避难。

  李儇这几年“南征北战”,实在不想再乱窜了。反正就算自己只是尊泥菩萨,落到谁手里都有肉吃,破天荒的驳了田令孜的面子。田令孜很生气:“今日由不得你!”率兵入行宫,强行劫李儇奔往兴元。因事出仓促,所以只带着几百个侍从太监上路,大臣们都给甩了。翰林学士杜让能听说皇帝跑了,自然要追的。可惜没有马,只好用腿说话,好容易奔了十几里,遇上一个好人,送他一匹马,只是没有羁绳。杜让能真能出洋相,解下玉带勒在马嘴上,狂拍马屁,这才追上。

  这算好的,其他朝臣等天亮时才发现皇帝没了,步行随后赶,半路遇上一伙江洋大盗,连唐祖宗神庙加上百官的私财衣物,抢了个精光。宰相萧遘把这笔账算在了田令孜的头上,久欲除之,但苦于手上无兵,便派人去让朱玫率兵来救驾。朱玫大喜,自率五千步骑兵追来。田令孜大惧,带着李儇窜入大散关。

  秦岭山路难走,李儇差点掉下万丈深渊,幸亏神策军使王建在前头开路,扶僖宗走路,这才逃过一劫。朱玫虽没劫下皇帝,却把唐嗣襄王李煴和百官给抢了过来,带回凤翔。

  朱玫真有本事,没活捉唐朝皇帝,干脆再立一个。唐光启二年(公元886年)五月,朱玫奉襄王李煴在长安即皇帝位,改元建贞,遥尊李儇为太上皇帝。朱玫自为大丞相、左右神策十军使、侍中、诸道盐铁转运使,其他文武乱封一通。朱玫逼迫李煴下诏去汴州,拉拢朱温,让朱温为自己卖命。

  朱温倒想的长远,虽然朱玫和田令孜一样做幕后皇帝,但就两人的利用价值来说,田令孜远比朱玫更值钱。所以留下田令孜这个大奸阉,对朱温更有利,这是放长线钓大鱼。朱温当着文武的面大骂:“此伪主伪诏也,温绝不为不忠之事!”当下焚烧伪诏,赶出来使。

  出于和朱温同样的考虑,天下诸藩中不承认李煴的还有河东的李克用、定州的王处存、河中的王重荣,但其他各镇却都承认了李煴,反正对他们来说,谁当皇帝都无所谓,只要保证自己的利益就行。

  六月,河中、河东、以及天下兵马都监杨守亮南北合进,围攻长安,朱玫派出伪天平军节度使王行瑜率五万军屯凤州(今陕西凤县),防止朝廷军马北上,朱玫把主要精力放在应对王重荣和李克用这里,而朝廷方面派保銮都将李鋋、李茂贞、陈珮领军对峙在大唐峰,和王行瑜互有攻守。

  李克用为了捞取更多的好处,上表称:“臣愿出兵救驾,枭逆枚首级献于阙下。”不过李克用还没是没忘了朱温的那笔帐,再请李儇责罚朱温。李儇现在特别需要李克用,当然得给他三分面子,不然李煴就要永远占住自己的位子。只是现在同样不能放弃朱温,只是含糊回书:“等到平定长安后,朕自有主意。”

  李儇心里有朱温,朱温可没拿李儇当回事,他现在最紧要的要是对付秦宗权。至于朱玫,让王重荣等人效忠去吧,他是没个闲功夫理会,毕竟守住汴州才是朱温的唯一生路。

  不久后,秦宗权的弟弟秦贤率大批喽罗兵掠劫宋州、曹州,回师途中,秦贤担心朱温抄他们的后路,派大喽罗张调去汴州见朱温,张调把秦贤的意思说给朱温:“我军与贵军素无怨恨,主将遣我来,约定分地,汴以北属公,汴以南属我。”

  秦宗权的存在就是对朱温最大的威胁,朱温自然不愿意。不过朱温出于战略考虑,假意答应了,张调回报秦贤,秦贤这才放心渡过汴水。秦贤到底是马贼出身,手脚极不干净,所过之地,烧杀无尽。

  朱温大怒,他的地盘岂容秦贤放肆?朱温先斩张调,为鼓舞军心,朱温大言:“我出十将,必破此獠!”乃督励三军,急攻蔡军后道,秦贤没有防备,被汴军杀了个痛快,大败而去。

  秦宗权一直没忘记朱三,七月,秦宗权率军攻许州,先斩朱温羽翼,再灭朱温。朱温知道其中利害,忙派大将葛从周提师往救。可惜葛从周去晚了一步,还没到许州,蔡军就已经破城,擒杀前不久杀掉周岌的忠武军节度使鹿晏宏,葛从周只好回师。

  朱温不会放过每一次扩大地盘的机会,南方被秦宗权所控制,朱温便把注意力集中在北边。十一月,汴州北边的邻居义成军节度使安师儒驰于军政,而隔壁的天平军节度使朱瑄想夺滑州(今河南滑县),朱温得到消息,急命大将朱珍、李唐宾率精锐马步兵抢在朱瑄的前面去攻滑州。

  朱珍是朱温帐下数得着的大将,勇猛无敌,朱珍与李唐宾攻入义成军地界,时值天降大雪,朱珍不让将士避雪,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攻到滑州城下。汴军冒雪驾梯直上,滑州守军守备无方,被汴军破城,活捉安师儒,朱温留牙将胡真知守滑州,将安师儒押到汴州安置。

  这时李儇却窝在兴元直哭鼻子,也不怪李儇哭,当了十几年皇帝,好日子没享过几天,不是逃命,就是受气,确实难为这个年轻人。而导致天下大乱的罪首之一田令孜也开始为自己准备后路,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罪孽实在深重,就算把他千刀万剐了,也难解天下人之恨。

  田令孜决定回到成都,跟兄弟陈敬瑄一起谋富贵,不比跟着李儇这个傻子受罪强许多?田令孜假称自己有疾在身,需要回成都看病,请皇帝放他南归。李儇每次见到这个老太监都如坐针毡,巴不得他滚蛋,田令孜美滋滋的回到成都。

  田令孜一走,皇帝身边的主事太监就是杨复光了,杨复光初次“执政”,自然要立点功劳压服众人。杨复光先是传檄于关中,大意:“得朱玫首者,以静难节度使赏之。”这是一条瓦解政策,为朱玫卖命的王行瑜得知消息,心下动意,他越来越不看好朱玫和李煴的前景,不如反了水,拿下朱玫,静难军节度使的位子还愁做不上?

  主意拿定后,王行瑜于唐光启二年(公元886年)十二月,引兵还长安,来见朱玫。朱玫见王行瑜擅自撤兵,自然大怒:“谁让你回来了?我的话你敢不听,莫非是想谋反吗?”王行瑜大笑:“我不敢反,只是来诛反贼朱玫!”言未毕,喝令左右将朱玫拿下,并杀朱玫党羽数百人。王行瑜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纵容军士烧掠长安城,天寒时节,冻死百姓无数。

  伪宰相郑昌图奉着伪皇帝李煴奔逃河中,想王重荣不定会给他们条活路。哪知王重荣比王行瑜下手更狠,当场杀掉李煴,囚禁郑昌图等人。王重荣漆李煴人头送往兴元,李儇大喜,狂哭一场。

  李儇不比他说话不算数的老爹懿宗,因王行瑜立功最著,便拜王行瑜为静难军节度使,李茂贞为武定军节度使,李鋋为黔中观察使,陈珮为宣歙观察使,其他有功人员皆有厚封。随后王重荣把伪宰相裴彻、郑昌图,萧遘等数百人押往行在,李儇不想见他们,准备尽数诛死,经过杜让能的力争,只处死裴彻数人,余皆不问。

  枭平巨祸,李儇心情很爽,觉得自己翅膀也硬了,不再需要那个该死的老太监田令孜了。唐僖宗下令将国贼田令孜流放端州(今广东肇庆),田令孜正在兄弟陈敬瑄手下吃肉,根本不睬你这个傻子,废纸一张,李儇无奈长叹。

  李儇说到底只是尊金光闪闪的佛像,众人礼拜如常,但就是不听他的,大家怎么高兴怎么玩。瞧谁离的最近,就找谁交个朋友,关系处的火热,比如地处中州的朱温和秦宗权,这二位算是对付上了,如胶似漆,好不亲热。

  秦宗权势力远强于朱温,可就是拿朱温没奈何,朱温不死,他就别想过安稳日子。秦宗权决定掏出自己的全部家底,和朱温决一死战,秦宗权不信朱温真能顶住他的百道攻势。

  朱温见秦宗权摆开了要吃人的架式,甚是担心,虽然自己屡胜蔡军,但那都是在相对条件下的优势打赢的。就单场战役而言,朱温的兵力远不占优势,所以丝毫不敢大意。

  朱温打起一百个小心提防着秦宗权,此时却传来河阳(今河南孟县)节度使诸葛爽病故、大将刘经、张全义拥立诸葛爽幼子诸葛仲方为河阳留后的消息。随后不久,诸葛爽的同乡牛存节因看不上刘经这个白痴,私谓乡党:“天下祸乱百五十年,英雄豪杰,辈出其间,当择明主事之,何必跟刘经混?听说宣武朱将军英武明略,不如跟他混吧。”众人私奔汴州,投降了朱温,朱温大喜,擢牛存节为偏将。

  朱玫率军急攻蒲州(河中节度驻地,今山西永济西),王重荣固城死守,朱玫一时没有得手,屯军沙苑(今陕西大荔南)。十一月,李克用大军赶到河中,和王重荣合兵一处。随后李克用上表朝廷,请诛田令孜、朱玫等人以谢天下。李儇哪敢对田令孜不敬,遣中使去调解,李克用见皇帝不给面子,那就没二话说了。 

  诸葛爽可是朱温的老朋友,朱温非常在意河阳的情况,经常派人打探。在河阳主事的刘经因为忌东都留守李罕之跋扈难制,于唐光启二年(公元886年)十二月,亲率兵去偷袭李罕之,结果被李罕之在渑池(今河南渑池)迎头打了一顿,刘经逃回河阳。

  李罕之穷追不舍,刘经派河阳二号人物张全义去防御李罕之。谁知道张全义见刘经用事河阳以来,众将多不服刘经,不想再做刘经的高级马仔,联合李罕之反攻河阳。没想到刘经这回开了窃,大败李张联军,二人逃奔怀州(今河南沁阳)安身。

  李罕之为了对付刘经,派人去太原请李克用出兵帮忙。李克用考虑:如果能把李罕之和张全义笼在袖中,日后就可以把他们当成进入河南的跳板,活捉朱三,好好出口恶气。使派泽州刺史刘金俊与李张二人合力进攻河阳。这回刘经撑不住了,联军攻进河阳,刘经带着诸葛仲方小朋友狂奔汴州找朱温避难。

  李罕之让张全义守洛阳,自已则做起了河阳节度使(这通乱)。朱温没捞到河阳,只能把注意力集中在秦宗权身上,知道秦宗权尽早要来找他喝茶的。

  唐光启三年(公元887年)二月,朱温派都指挥使朱珍去淄州(今山东淄博)一带招兵买马,做好迎战准备,约好到入夏时,朱珍训练好新军回汴梁。汴州和淄州本不搭界,中间还隔着泰宁军节度使齐克让,齐克让听说朱珍准备借道行路,觉得这买卖不做可惜,伏兵孙师坡企图灭掉朱珍。汴军战斗力甚强,虽然遇伏,却也不怕,朱珍率军进击伏军,大胜,然后进入乾封(今山东泰安南)。

  平卢节度使王敬武恼怒朱温到他地头上发财,大起马步军二万,在金岭驿扎下三寨,防止朱珍胡来。可惜王敬武遇上的是朱温手下的头牌朱珍,汴军连破三寨,缴获军资无数,随后来到淄州,开始募兵。这个场面实在太搞笑了,朱温在王敬武的地界征兵,王敬武知道打不过朱珍,只能看着朱珍直发呆。

  唐光启三年(公元887年)四月,秦宗权的大队人马已经杀到汴州,秦贤部屯版桥,张晊部屯北效,各拥兵数万,连营二十里,声势浩大。朱温深以为忧,正遑急间,朱珍带着新招募的万余新兵和一千多匹马回到汴州。朱温大喜:“得此生力军,还怕甚么秦宗权!”再语众将:“贼欺我兵寡,必不以为备,况也不知朱珍之增兵,今我当亲奖雄师,出其不意,击斩贼首。”众将拱手:“敢不听命!”

  深夜时分,朱温挑选精锐,衔枚出城,袭攻秦贤寨。汴军及至寨外,张兵直击,呼杀连天。朱温戎服纵马,指挥战斗,汴军士气大盛,加上蔡军根本没有防备,连破蔡宗四寨,斩首上万,蔡军狂呼奔散。

  朱温取得汴州保卫战的重大胜利,但这却不是最终的胜利,因为秦宗权又派大将卢瑭再率万余蔡军杀来,卢瑭屯守万胜镇(今河南中牟西北),跨汴河两岸分下南北寨,准备扼住河运要道,困死朱温。朱温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敲掉卢瑭。

  朱温率精锐汴军出城,老天也比较偏向朱温,这一天大雾四起,弥散天际。朱温大喜,急驰蔡军寨中,虽然此时蔡军发现了汴军,但已经来不及了,被汴军虎趟羊群,蔡军大溃,包括卢瑭在内的大多人无路可走,投水溺死。朱温回城后,大赏将士,所得甚丰厚,所以汴军“各怀愤激、无不奋勇。”壮士参军,无非就希望博杀出个富贵,朱温如此不吝,将士们自然也愿意为朱温卖命。

  经过这两场惨败,蔡军方才知道朱温的厉害,其他各路蔡军虽然再来汴州,都不敢再分开下营,哄至张晊营中,做连横状,窝在一起比较安全。

  这帮强人倒很聪明,也确实如此,如果各自下寨,那么蔡军人数上的优势便显现不出来,容易被朱温个个击破。现在聚为一军,不怕朱三再来偷袭。可惜他们太小看了朱温,汴军不仅会偷袭,阵地战也不含糊,强将手下无弱兵,确实是这个道理。

  五月间,朱温再率军出酸枣门,不再玩偷袭,事不过三,让他们见识一下汴军的阵地作战能力。这一战打的非常惨烈,由早及晚,汴军狂啸击杀,朱温立马喝战,蔡军抵抗不住,被朱温追杀了二十多里才得喘息之机。

  秦宗权连得败报,气的脸都变形了:“偷锅贼!敢欺吾如此!”此时秦宗权正在郑州休整,也没带多少人马,就带了几个亲将直入张晊营中,准备和朱温玩命,即使这样,汴州城下的蔡军也差不多有十五万。

  朱温再有能耐,奈何兵力太少,知道秦宗权要狗急跳墙,速调滑州军前来,但和蔡军相比,还是不占优势。这时朱温想到了邻居朱瑄,朱瑄霸着天平军,实力较强,忙快马告急。不用朱温多说,朱瑄都是要来帮忙的,秦宗权要是灭了朱温,他朱瑄一准跑不了,唇亡齿寒,哪能不救?何况他们还是“同宗”,朱温呼其为兄,必须要来的。

  朱瑄和悍勇可比吕温侯的兄弟朱瑾各率精锐兖、郓军扑至汴州,加上滑州援军,足够对付秦宗权,朱瑄屯兵静戎镇,朱瑾屯兵封禅寺。蔡军已经被朱温给打怕了,见到各路援军到来,旗帜兵甲甚为鲜亮,更加畏惧,守不敢出。朱温不希望这样和秦宗权耗下去,主动出击,杀条活路出来。

  此日,朱温与兖、郓军合兵出城,这是一场决战,汴兖诸军进则生,退则死,当人被逼到悬崖边上时,往往会爆发出来恐怖的力量,反正横竖是一死,不如险中求生。

  联军分攻蔡军各寨,箭飞似雨,刀兵相击时,火星四迸,人头滚滚,惨声连连。联军杀红了眼,有进无退,蔡军精神已经崩溃,无心再战,打到晚上时,蔡军彻底被击溃,秦宗权等人仓皇逃去,联军一直追出数十里方才收兵。是役联军大获全胜,收牛马、兵甲、辎重无数,朱温狠狠发了一笔。此次大胜,朱温的生存环境大大改观,而秦宗权的势力则日益削弱,无力再发动大规模的战争。而尚在河南剽劫的蔡军各部听说主子落败了,这回算是领教朱温的厉害,都没敢招惹朱温,弃城而逃。

  朱温非常感激朱瑄雪中送炭的义举,对朱瑄大力发扬“雷锋精神”给予了高度的肯定,并厚犒兖郓诸军。朱氏兄弟赚了一票,又扫除了日后隐患,高兴而归。

  朱温舍命打赢了关键战役的胜利,从此阳关大道,任朱温驰行。朱温在境内进行整风,淘汰弱兵庸才,修整战备,安抚流亡百姓。一时间,四方流民多聚于汴郑间,有了人口,农业生产就能得到保障,朱温的家底自然也就丰实起来。

  当然,朱温现在的实力还不算很强,周边各路虎狼哪个也不是轻易能下口的,也只能暗中生聚教训,慢慢增长实力。在朱温的这帮邻居中,最嚣张跋扈的自然就是河东的李克用,李克用这几年也不甚老实,经常在河北一带摸来摸去,不过都没摸到什么大鱼。幽州的李匡威、定州的王处存、镇州的王镕,也都是浑身带刺。

  而朱温的干舅舅、河中节度使王重师实力也不弱,加上据有两大盐池,日子过的颇为滋润。不过王重荣生性严酷,用法很严,手下多与王重荣离心。河中部将常行儒尝因事被王重荣无故辱骂,心怀仇怨,准备对王重荣下手。

  唐光启三年(公元887年)六月,常行儒率本部兵在河中作乱,攻入王重荣府第。王重荣见状大骇,拼命逃出城外,可惜运气不好,被常行儒追上,一刀砍死,然后推立王重荣之弟王重盈为河中节度使。王重盈知道常行儒能杀他哥哥,未必就不敢杀他。即立不久,王重盈就诛杀常行儒及其党羽。

  不知道朱温认没认王重盈做干舅舅,当然这些都是虚的,各自的利益才是真的。不过朱温的宣武军和王重盈的河中军并不搭界,中间还隔着河阳(今河南孟县)的李罕之和东都洛阳的张全义,暂时也没什么瓜葛纠缠。

  张全义是五代史上非常特别的人物,张全义的名声很臭,不恶于较晚出世的“骑墙孔子”冯道,也是个“人尽可夫”的滑头。后来朱温把张全义的妻女尽数奸淫,张全义谈笑如常。等到朱梁被李存勖消灭后,张全义又堂而皇之的做成了李存勖的马仔,甚至还成了李存勖皇后刘氏的义父。

  说张全义为人鲜廉寡耻并不冤枉他,但并不能因张全义的“无耻”就否定张全义对恢复社会经济做出的特别贡献。自孙儒焚劫洛阳之后,这座千年古都差不多化为灰烬,“城邑残破、户不满百”。张全义镇守洛阳以来,为了恢复洛阳经济,在旧城的基础上另建南、北两座新城,召纳亡民,免去租税,百姓归之如过江鲫,大约来了五六万户流民。

  张全义“披荆棘、劝耕殖、躬载酒食、劳民畎亩之间。”不数年间,洛阳经济大有起色,洛阳百姓称赞张全义:“张公不喜声伎,见之未尝笑,独见佳麦良茧则笑耳。”张全义如此爱民重农,千载之下,仍让人心动不已。

  朱温对洛阳暂时还没动什么心思,也不是时候,毕竟秦宗权还活着。不过朱温这次有朱瑄的支援,也略觉宽心,大不了再请朱瑄过来帮忙。可朱温正想着好事,却发现朱瑄正在挖自己的墙脚。

  朱瑄其实也不是什么好鸟,当他看到汴军的战斗力很强,便起了孬心眼。唐光启三年(公元887年)八月,朱瑄派心腹人去朱温的军队进行策反。朱瑄策反的招数也真够绝的,他把大把的银子放在和朱温地盘交界的地方,让汴军兄弟自己来取,谁见钱还不眼开?朱温的弟兄们都争先恐后的前去“领工资”。朱温很不高兴,但朱瑄好歹帮过自己,便写信指责朱瑄。哪知朱瑄根本不理朱温,依然在发工资。

  朱温忍无可忍,派大将朱珍去敲打一下朱瑄,朱珍也给朱温争气,没几天就拿下了曹州。朱温得理不饶人,顺手连濮州了捎了回来,朱瑄兄弟被揍的找不着北。平心而论,虽然如果把朱温和朱瑄的位置调换一下,朱温难保不会干这样缺德的事。但就这件事情而言,明显是朱瑄理亏,虽然他帮助过朱温,但朱温已经厚谢他了,没道理给朱温在背后插上一刀。

  中原形势这时相对比较平稳,大蔡皇帝秦宗权陛下正在骂朱瑄狗拿耗子呢,没闲功夫再来捣乱。而此时的淮南形势却异常混乱,那位骑着木鹤要得道成仙的高骈先生已经被毕师铎等人杀掉,庐州刺史杨行密和毕师铎等人绞杀一团。唐僖宗李儇对朱温的印象很不错,看到淮南乱成这样,就封朱温领淮南节度使,并任东南面招讨使。虽然这只是个空头节度,但政治意义重大,以后朱温就可以名正言顺打着朝廷的旗号去征服淮南,朱温差点笑破了肚皮。

  唐光启四年(公元888年)二月,李儇就从凤翔回到长安,改光启四年为文德元年。随后不久,魏博军发生大乱,魏博军节度使乐彦祯的宝贝儿子乐从训私募亡命徒为亲军,魏博牙兵非常愤怒,要找乐彦祯讨个说法。乐彦祯没了兵权,只好跑到龙兴寺做和尚去了。魏博牙将遂推立牙将罗弘信为军帅,乐从训带亲军逃到内黄(今河南内黄)据守不出。

  无论魏博如何乱套,远在长安的李儇是管不着的。自从李儇身边没了那个讨人憎的老太监,这两年日子过的还算安心,李儇觉得自己还年轻,以后的好日子还多着呢。只是谁也没有想到,他的人生路即将走到尽头。

  唐文德元年(公元888年)三月,以打马球著名青史的昏君唐僖宗李儇崩于长安武德殿,年仅二十七岁。李儇是个很“苦命”的皇帝,太平日子没享受几天,被黄巢撵来撵去。

  对于李儇的历史责任,各方史家看法不一,宋人何去非认为:“唐亡不在乎僖、昭之世,而在乎天宝之载焉。以其丧所以制天下之权者也。”而王夫之则把唐朝灭亡的责任推给了宣宗李忱、懿宗李漼和僖宗李儇:“唐自宣宗以小察而忘天下之大恤,懿、僖以淫虐继之,民怨盗起,而亡唐者非叛民也,逆臣也。”

  其实二人说的是一回事,就是唐朝中央政府在安史之乱后丧失了“制天下之权”,所以统治才会崩溃。不过就具体的历史责任来说,懿宗和僖宗难辞唐朝亡国之罪,相比之下,后来的唐昭宗李晔更值得后人同情,昭宗“为人明隽,初亦有志于兴复,而外患已成,内无贤佐。”李晔接手的是一个濒将崩溃的帝国,就如将倾之大厦,独木难支,一切,都无可挽回。

  而李儇的前“干爹”田令孜,此时正在成都和他的兄弟西川节度使陈敬瑄经营着他们自己的“事业”。唐昭宗李晔继位后,本有心重振唐朝,但看到局势已经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他纵有天大的本事,也只能关起门来做他的“长安皇帝”。

  汴州城中的朱温本打算南征秦宗权,但此时突然接到乐从训十万火急的鸡毛信:“朱大爷,救救我吧!”朱温大喜,立刻改变作战策略,遣李唐宾率马步军去攻秦宗权,另遣朱珍速救乐从训。朱珍急进内黄,不过还是罗弘信手脚麻利,在朱珍赶到之前攻破内黄,杀掉乐从训。朱珍本就是来混水摸鱼的,既然这条鱼死了,再摸另外一条吧。

  魏军和汴军在临黄(今河南范县南)大打出手,魏军大败,号称魏博精锐的豹子军被汴军全歼。汴军乘胜连下河津重镇黎阳(今河南浚县)、临河(浚县西北),得到了黎阳,朱温就等于得到了通向河北的跳板。

  魏博军的乱局还没有结束,河阳又乱了起来。当初李罕之和张全义合力谋得一块立身的地皮,两人关系极好,曾刻臂为盟,同生同死,如秦末张耳陈余之交。李罕之得志后,治军治民无方,贪鄙无厌,不得人心。李罕之见张全义勤俭爱民,骂张全义:“真是村夫所为!”

  李罕之经常伸手朝张全义要钱要粮,张全义除了自己的人头和妻女,要什么给什么。李罕之觉得张全义活的窝囊,也没把他放在心上。因为河阳地盘太小,不够折腾的,李罕之看上了河中节度使王重盈。唐文德元年(公元888年)四月,李罕之尽发河阳兵,出攻河中。

  俗谚曰:“不叫的狗咬人最狠”,李罕之不拿张全义当个人物,张全义早就等机会对他下手了。王重盈求救于张全义,张全义自然乐得帮忙。领兵偷袭河阳。李罕之大惊,没想到张全义居然玩的这么狠,只好单骑逃奔太原,李罕之家眷数百口都成了张全义的人质。

  李克用是个活雷锋,谁找他帮忙,他就帮谁,当然朱三除外,李克用以康君立为南面招讨使,大将李存孝、薛阿檀、史俨、安金俊、安休休为副,率三万黑衣沙陀军来攻河阳。在这帮沙陀将中,无疑李存孝的名号最响亮,李存孝号称残唐五代第一条好汉,李存孝本名安敬思,善弓马,骁勇冠绝三军。

  河东军狂攻河阳,张全义为了活命,将老婆孩子打发到汴梁做人质,求朱温出兵相救。朱温听到李克用的人马来捣乱,气就不打一处来(那事你还有理了?),遣大将丁会、葛从周、牛存节督军往救河阳。李存孝自恃骁勇,让李罕之率步军攻河阳,自率沙陀骑兵来会汴军。两军在温县(今河南温县)狭路相遇,恶战一场。河东军与战不利,被汴军杀的大败。康君立和李存孝等人逃回太原,安休休则逃往蔡州找秦宗权拜码头去了。

  汴军随后又把李罕之所率领的河东步兵给包圆了,李罕之腿比较长,又跑回太原哭鼻子去了,朱温自此并有河洛之地。河东军撤后,张全义捡得一条性命,对朱温感激涕零,决定“以身相许”,尽力侍奉朱温。朱温留丁会守河阳,让张全义还回洛阳享福。

  这场河阳大战是李克用和朱温之间第一场大战,从此也为后来长达三十年的梁晋(李存勖灭梁前称晋王)战争拉开了大幕。

  朱温把河南局势稳定下来后,决定开始收拾秦宗权,这个大蔡皇帝经常在朱温背后捅刀子,实在受不了,不拔掉他,朱温寝食难安,正如后来赵匡胤所言:“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酣睡”?

  唐文德元年(公元888年)五月,秦宗权所属山南东道节度使赵德諲举汉南地归降朝廷,唐昭宗初即位,自然要干出点名堂,秦宗权是个再合适不过的目标。唐昭宗下诏以朱温为蔡州四面都统,赵德諲为副,朱温乃尽出汴军锐师,亲征蔡州。秦宗权前几次被朱温狠揍之后,实力大减,加上赵德諲的“叛变”,蔡军已然如笼中困兽,翻不了多大风浪。

  朱温率军行至汝水,和赵德諲部会合,然后直薄蔡州城下。朱温在城外扎下二十八座大寨,将蔡州死死围住。朱温下令攻城,朱温身先士卒,披甲在城下指挥各部攀梯上城。城上乱箭齐下,但因为主帅在前,汴军都不敢后退,不要命也似的冲杀。朱温正在挥剑指挥,突然从城上射来一支箭,正中朱温腋下,血流如涌,衣服都被血浸红了。

  要说朱温也确实是个人物,面不改色,小声告诉身边将士:“不许惊慌,乱传言者斩!”众人见主帅如此玩命,个个争先似虎狼。不过蔡军守城能力很强,一直打到八月,汴军才攻下蔡州南城,而秦宗权继续在城中做他的大蔡皇帝。

  攻到九月,汴军粮草渐渐吃光,反正此时秦宗权孤守蔡州一城,对他已经构不成实质性威胁。而能够威胁汴州的,除了北方的李克用,就算是徐州的武宁军节度使时溥。朱温撤军回到汴州,然后准备转攻时溥。

  十月,朱温遣朱珍率军攻徐州,时溥把老底都掏出来了,率三万徐州兵来前会战。汴军在吴康里(今江苏丰县南)大败徐州兵,时溥狼狈逃回徐州,朱温没费多大功夫就收下徐州的西大门丰县、萧县。不过朱温觉得不过瘾,又派兵攻宿州(今安徽宿州),宿州刺史张友出降汴军。至此,时溥手中只剩下一座孤城,和秦宗权成了难兄难弟,朱温暂时不动时溥,凯旋回师。

  朱温真有本事,把当时天下两大镇都打成了孤城,秦宗权和时溥都成了朱温掌上玩弄的白鼠,无论如何挣扎,都难逃一个死字。在二人中,最先倒霉的是朱温此时最大的对手秦宗权。

  唐文德元年(公元888年)十二月,蔡州城中发生兵变,蔡军大将申丛活捉了秦宗权,并打断秦宗权的双腿。随后申丛向朝廷投降,唐昭宗李晔大喜,封申丛为蔡州留后。朝廷使节刚到蔡州,申丛就被另一个蔡将郭璠所杀,功劳虽然还记在申丛的头上,但好处都让郭璠给吃了。蔡军所属各州县纷纷投降朝廷,祸乱天下六年之久的秦宗权势力终于被彻底扑灭。

  郭璠把超级巨蠹秦宗权押往汴州,送给朱温。如果说上次扑杀黄巢立首功的时溥是瞎猫碰个死老鼠,这次朱温得到秦宗权则是货真价实的胜利,李克用种树,时溥摘桃子,朱温运气不错,种树摘桃子两不误。

  秦宗权被押到汴州,朱温“热情接见”了这位“前朝”皇帝。两人之间有段对话,朱温告诉秦宗权:“你实在太不识相了,黄巢那么大的能耐不也没把李家的怎么样?你就敢犯上?当年你要听我的劝告,现在你混的绝对不比我差,太可惜了你。”

  秦宗权好歹也算是一路枭雄,做过大买卖的,成败生死,并不在意,从容叹道:“英雄不两立,有我必无朱公,有朱公必无我,天意如此,我复何言!如果我不反,恐怕朱公也不会混到今天。”朱温按照国法,将秦宗权送到长安,亲由皇帝处置,那还有什么好?

  唐龙纪元年(公元889年)二月,唐昭宗李晔在延喜楼上举行盛大的受俘仪式,痛责秦宗权负国,命京兆尹孙揆押住市中监斩。秦宗权在囚车中伸头大声呼孙揆:“孙公明鉴!我秦宗权岂是负朝廷的贼!只是我想为朝廷卖命,可惜没有进忠之路!”路人闻之狂笑。

  只要秦宗权不擅建帝号,其实完全有机会学习王重荣和诸葛爽等人,这几位都投降过黄巢,后来又反归朝廷,做了大镇,秦宗权当时要也这样,哪会落到这步田地?说没有进忠之路完全是在骗人,王重荣们怎么就有路?偏你秦宗权没有?死到临头还在胡扯,真是服了秦宗权。孙揆将秦宗权斩于大柳树下,秦宗权之妻赵氏被乱棍活活打死。

  这次消灭秦宗权,朱温是首功,唐朝自然大加封赏,进朱温为东平王。但朱温的野心勃勃,他要得到更多的地盘。乱世奉行的是从林法则,谁有实力谁当老大,什么道德礼数都是装点门面罢了。蛋糕就那么大,别人多吃一口我就少吃一口,人人都想多吃,这也不能怪朱温贪婪。

  秦宗权灭亡后,朱温实力暴涨,“朱温连兵十万,吞噬河南,兗、郓、青、徐之间,血战不解。”迈过了秦宗权这道坎,后来还有许多更加难缠的对手,朱温不得不小心应付。

  三月,朱温在河南的“亲密战友”、忠武军节度使赵犨病死。当年秦宗权正威风的时候,河南诸镇只剩下朱温的汴州和赵犨的陈州,朱温尝出兵救过陈州,两人交情极好。后来赵犨为了报答朱温救命之恩,为儿子赵岩娶了朱温的女儿。赵犨也算是个有眼力的人,他看出朱温将来必能成大事,所以表面上赵犨尽忠唐朝,暗中输款朱温,为子孙铺出一条金光大道。

  朱温在河南威风八面,他的老朋友李克用在北边也没闲着,自封昭义军节度使的邢州(今河北邢台)军阀孟方立平素仗着有朱温为他撑腰,对李克用经常不三不四。李克用烦透了这个苍蝇,决定扫掉孟方立。插一句,孟方立就是后蜀高祖孟知祥的祖父。

  唐龙纪元年(公元889年)五月,李克用遣李罕之、李存孝出兵攻邢州。孟方立闻报大骇,速派大将马溉、袁奉滔带着数万邢军前去作战。沙陀军是见过大世面的,没来由怕你,二李在琉璃陂(今邢台西南郊)大败邢军,活捉马袁,然后带到邢州城下,李存孝先宰了马袁二人,大呼城上:“孟公要想活命,请速出降。”孟方立不应。李存孝命三军对城大喊:“能取孟方立首极者,赏三州节度使!”

  孟方立胆子比较小,见状吓的魂飞魄散,回到府中饮毒酒自尽。邢军众将速立孟方立之侄孟迁为军帅,并向朱温求援。朱温最恨的就是这个李克用,上原驿的仇恨这辈子是别想解开了。

  唐龙纪元年(公元889年)六月,朱温小气,只让大将王虔裕带着数百人去救孟迁。王虔裕为了不让李存孝看清自己的兵力,在夜间摸黑溜进邢州。第二天王虔裕在城上遍树旗帜,李存孝不知道汴军底细,一时不易得手,只好撤军。

  北方形势略有好转,朱温又开始对付时溥,让朱珍再去徐州。朱珍屯兵萧县,俟图进取。朱珍性情急暴,而同行于军,能力、名望都不下朱珍的李唐宾对朱珍的跋扈很是不满,两人经常起口角。六月,朱珍因不满李唐宾对自己的不恭,一怒之下,斩了李唐宾。

  前线发生内乱,朱温气急败坏的来到汴军驻地,座间擒下朱珍,责骂朱珍擅杀大将,不顾霍存等人的苦苦告免,缢杀朱珍于帐中。朱珍的能力勿庸质疑,但不论朱珍杀李唐宾是有意还是无心之失,朱温都不能容忍自己的绝对权威受到挑战,要杀李唐宾也由朱温下手,绝对轮不到朱珍。朱温全力进攻徐州,不过时降大雨,不便攻城,朱温留下庞师古代替朱珍“保护”时溥,回到汴州。

  到了年底,唐昭宗下诏改龙纪元年为大顺元年(公元890年),唐朝年号最为混乱的有两个时期,一是高宗武后时期(55年换32个年号),一就是僖宗昭宗时期(30年换11个年号),还是明清皇帝的年号好记,基本上一人一个。

  二月,李克用再次发兵攻邢州,领头的还是李存孝。还没等朱温有所行动,河东军就攻破邢州。孟迁擒王虔裕献于李存孝,邢州、洺州(今河北邯郸东北)、磁州(今河北磁县)尽为李克用所有。李克用让安金俊为邢洺团练使,王虔裕被带到河东,不屈遇害。

  朱温知道如果不除掉李克用,这辈子别想过安生日子,时溥垂死困兽,不足虑。唐大顺元年(公元890年)三月,朱温联合幽州节度使李匡威、云州防御使赫连铎上表朝廷,请诛李克用。李晔知道他们之间纯是江湖仇杀,都不是好东西,会议群臣。朝中分为三派,宰相杜让能和刘崇望坚决不同意讨伐李克用,而另一宰相张浚因为早被朱温重金喂饱了,自然要为朱温摇尾巴。

  张浚奏道:“谁说李克用无罪?当初李克用出兵攻长安,先帝逃难兴元,此谓无罪?今三镇皆曰李克用可诛,何况李克用本突厥遗种,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宰相孔纬支持张浚议,而军容使杨复恭则是中间派,两不得罪,劝李晔不宜乱动兵戈,安慰一下朱温就可以,何必得罪李克用?

  李晔颇同意杨复恭的建议,但张浚等人拿人钱财,自然要为朱温办事,跟苍蝇一样盯住李晔不放。李晔实在没有办法,只好下诏各镇讨伐李克用。

  五月,诏削李克用官职和宗籍,以张浚为太原四面行营兵马都统,孙揆为副。朱温为太原东南面招讨使,成德军节度使王镕为东面招讨使,李匡威为北面招讨使,赫连铎做李匡威的副手,镇国军节度使韩建为供军粮料使,负责后勤工作。大发朝廷各路胡汉军马五万,准备讨伐李克用。

  还没等张浚出发,潞州(今山西长治)方面就传重大消息,李克用的弟弟昭义军节度使李克恭因暴虐无度,被部将冯霸所杀,冯霸向朱温请降。朱温大笑,派河阳留后朱崇节火速接收潞州。

  潞州噩耗传来,李克用哭昏于地,大骂朱三无耻。派康君立、李存孝领数万胡汉兵来攻潞州。朱温得知情况,再派葛从周于夜间衔枚急进潞州,和朱崇节死守。李傥、李重胤、邓季筠攻泽州(今山西晋城)的李罕之。

  七月间,张浚带领的中央军来到晋州(今山西临汾),张浚虽然收了朱温的贿赂,但也不希望朱温势力坐大,派孙揆带着两千军去“帮助”汴军守潞州。李存孝得知孙揆要来,率三百骑兵埋伏在长子谷。孙揆也搞笑,持旌节拥大盖,大张声势前进。在长子谷被李存孝一战击溃,活捉孙揆。

  李存孝很有意思,把孙揆带到潞州城下,招呼葛从周:“朝廷已派孙尚书来镇潞州,这里没有葛将军的什么事了,请回汴州喝茶去吧。”葛从周又不是傻子,当然不肯。李存孝便把孙揆押往太原,李克用本想劝降孙揆,并许以河东副节度。孙揆大骂李克用:“我天子臣也,怎么能事你这个沙陀小儿!”

  李克用大怒,命人用锯杀孙揆,孙揆见状大笑:“死狗奴!锯杀人当以夹板而从,你真是天字第一号蠢蛋!”李克用一想也对,找来木板用锯锯死孙揆,孙揆至死骂不绝口。

  唐大顺元年(公元890年)九月,这场战争日益激烈残酷,幽州节度使李匡威和云州防御使赫连铎合三万胡汉兵攻雁门(今山西代县),被河东军李存信、薛阿檀部击溃逃去。李克用回过劲来,开始反攻,让李存孝去救泽州。

  此时汴军正狂攻泽州,李傥在城下大声讽刺李罕之:“相公甘作沙陀走犬,现朝廷兵马即将破河东,沙陀人被打的无处藏身,看你还能往哪逃?”正大笑间,李存孝率五百悍勇沙陀骑兵呼啸杀来,大骂汴军:“我就是你们要找的那个无处藏身的沙陀人,明白告诉你们,爷今天没吃饭,打算吃人,你们挑些肥壮的汉子过来吧。”

  汴军大怒,邓季筠跃马出战,李存孝的武力指数在五代十国时号称无人可比,岂是邓季筠可比?数招擒邓季筠于马上。汴军惊乱,于夜间逃去,李存孝一直追到怀州,斩首万余。随后李存孝转攻潞州,葛从周、朱崇节听说李傥等人跑了,也不想做了李存孝的饺子馅,弃城南逃。收复了潞州,李克用让康君立守潞州。朱温听到两路都败了,怒不可遏,立斩李傥、李重胤,率军还汴。

  李存孝见自己立了大功,却让康君立占了便宜,嘟嘟囔囔的去攻晋州。李存孝心中有气,不想给李克用真出力,在打败了韩建后,李存孝写信给张浚:“亮事的赶紧让出城来,不然就要亮真家伙了。”张浚聪明人,一点就透,率军逃回关中。

  李克用得理不饶人,上表呼冤:“臣本无罪,贼臣张浚勾结朱温离开臣与陛下。”李晔也知道李克用比较冤,便恢复李克用官职和宗籍,后贬张浚为绣州(今广西桂平南)司户。本来可以轰轰烈烈的一场大战,就这样以闹剧收场,李晔气的无话可说,他本就不想打,张浚一定要打,结果弄得大家一起丢脸。

  既然朝廷方面没用,朱温干脆就自己来。唐大顺元年(公元890年)十月,朱温屯兵滑台(今河南滑县)。朱温先写信给魏博军节度使罗宏信,打算借点粮食,结果汴使为魏博牙兵所杀。朱温这个气:“真是个找屎的粪耙子!”让丁会出黎阳,葛从周出临河,庞师古出淇门(今河南浚县淇门渡),霍存出卫县(今河南卫县),朱温率大军来找罗宏信讨个说法。

  唐大顺二年(公元891年)正月,两军在内黄交战,魏博军连败五阵,死伤数万,汴军直进魏州。罗宏信一听败报,魂差点给吓飞了。赶忙向朱温求和。朱温同意了,归还魏军俘虏,罗宏信本就在朱温和李克用之间受夹板气,反正跟哪一个都要得罪另一个,只能选择一个对自己威胁最大的听命。朱温在魏博一带耀武扬威一番,回到汴州。

  当时天下两大镇,北晋南汴,互不服气,朱温这边刚搞定罗宏信,李克用就攻下了云州,打跑了赫连铎,李克用以石善友为大同防御使。不过对朱温来说,现在拿李克用还是没办法,只能先挑些软柿子下口。朱温的几个邻居中,也就时溥最弱,朱温当然不会放过时溥。

  八月,朱温遣丁会攻又被时溥收去的宿州,丁会发水灌城,逼降了宿州刺史张筠。汴军声势大振,徐州各路好汉纷纷来降朱温,其中包括名将刘知俊。时溥这时是彻底没活路了,只能痛苦的等死。

  朱温正盘算着如何吃掉时溥,朱瑄就伸条闲腿凑热闹,十二月,朱瑄让兄弟朱瑾率三万军来攻单父(今山东单县)。朱温忙派丁会去对付朱瑾,兖州军在金乡(今山东金乡)几被汴军全歼,只有朱瑾光棍似的逃掉了。朱温觉得朱瑄兄弟始终是个祸害,便甩开时溥,全力对付朱瑄。

  唐景福元年(公元892年)正月,朱温率大军亲征朱瑄,并让长子朱友裕屯兵斗门。朱瑄知道朱温的厉害,没敢招惹朱温,先去招呼一下朱大少爷。朱瑄自带万余骑夜袭朱友裕。朱友裕无备,折了一阵。朱温听到儿子有难,忙自将大军来救。朱温此时还不知道朱友裕早就跑了,来到斗门时,发现了郓州军,朱温下令追杀朱瑄。

  郓州军后撤至瓠河,可惜没追上,只好暂时扎在村野间,正好遇上也退至此的朱友裕。朱温心疼儿子,让朱友裕紧随左右。没多久,朱瑄就率军杀了过来,两军大战。郓州骑兵较多,来回冲击汴军阵上,汴军稍不利。朱温策马南奔,结果被眼尖的郓军发现,擒贼先擒王,径直朝朱温杀来。

  朱温吓的纵马狂逃,前面有个大沟,幸好沟中有村民堆放的木柴,朱温踏马踩着木柴逃过大沟。汴军大将张归厚舞大槊断后逆击郓军,朱温这才逃出生天,不过汴军李璠等人战死。

  汴军的实力并没有因小挫而受损,十一月,朱温让朱友裕攻濮州(今山东鄄城北),一战破城,擒归濮州刺史郡儒。得到濮州,朱温就可以对朱瑄盘踞的兖郓地区实行两面合围。朱瑄知道朱温不好对付,老实了许多,朱温腾出手来,移军东向攻取徐州。

  朱温的痛苦就是李克用最大的快乐,上原驿的奇耻大辱李克用永远都不会忘记,可朱温哪是这么好灭的,朱温还想灭他呢。李克用身边邻居也不少,幽州的李匡威、赵州的王镕、定州的王处存,这帮人个个野心勃勃,没个面瓜。不过还没等李克用对他们动手,自家后院就起了一场大火,点火是的李存孝。

  前次李存孝因救潞州有功,却只得了个邠州刺史,极为不满,暗中谋叛李克用。加上蕃汉马步都校李存信屡在李克用面前构陷李存孝,李存信受宠程度渐超李存孝,所以李存孝对李克用特别的失望,跟这种人混江湖,到底来恐怕逃不到一个兔死狗烹。

  李存孝后改任邢洺留后,有了邢、洺、磁三州之地,觉得有能力单飞了。景福元年(公元892年)十月,李存孝通款成德军节度使王镕和宣武军节度使朱温,倚为后援,复又上表长安,请以邢洺磁三州归复朝廷。李晔多了三州的地盘,自然高兴,拜李存孝为邢洺磁节度使。李克用得知李存孝居然敢私通王镕和朱温叛变,又惊又怒。

  唐景福二年(公元893年)二月,李克用以王镕私纳叛将为名,大发河东精锐来攻王镕。河东军攻到天长镇(今河北井径西)时,王镕派三万赵军来战。河东军在叱日岭下大败赵军,斩首万级。因为连年战乱,百姓四逃,征不到军粮,河东军只好腌死尸充饥。吃了人肉,河东军精神大好,直扑镇州而来。

  李存孝率本部人马进入镇州,和王镕共同守城。不过双方实力悬殊,王镕忙向朱温求救。此时朱温正全力对付时溥,实在腾不出手来,便写封信去吓唬李克用:“虎旅十万,顿留邺下,只要你敢过来,小心你的狗头。”李克用知道朱温这是糊弄他,回信骂道:“泼皮!少糊弄你家老爷。真有十万兵,我就早发现了,别说废话,你真有本事的话,那就过来决一死战。”

  王镕见朱温不济事,只好转向幽州节度使李匡威求救。镇、幽互为唇齿,当下就率兵来救王镕。李匡威刚出幽州,他的宝贝弟弟李匡筹就把幽州给占了,自封为幽州留后。李匡威曾经酒后奸淫过弟媳张氏,所以李匡筹恨透了哥哥,趁势绝了哥哥的后路。

  李克用得知李匡威狗拿耗子,只好撤军。李匡威对王镕有救命之恩,王镕也没忘了他,厚酬二十万金帛,将李匡威打发回幽州。李匡威刚行至深州(今河北深县),晴天霹雳传来,李匡威差点晕倒,大骂弟弟无耻下流(你也不比李匡筹有耻上流)。没地方去了,怎么办,李匡威只好上表朝廷,请归长安。

  因为李匡威的名声太臭了,长安百姓听到李匡威要来,都惊呼:“金头魔王来了!”纷纷逃窜山谷避难。朝廷自然也不喜欢这个煞星,不理他,李匡威成了流浪狗,正哭呢,王镕知道情况后,觉得李匡威还有些用处,至少能帮他守城,便派人来迎李匡威入镇州享福。李匡威羞羞答答的去了镇州,王镕倒很客气,以父礼事之,这年王镕也只有十七岁。

  李匡威救过王镕,王镕自然要厚待李匡威,当然如果朱温当时要出了兵,李匡威可能还不会落到这步田地。朱温如果不是因为时溥还盘踞在徐州,早就过去救王镕,朱温非常清楚,以河东的实力,如果再拿下成德军,朱温以后对抗李克用会更加吃力,所以朱温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攻下徐州。长子朱友裕奉命围徐州,时溥联络朱瑄前来相救,朱瑄派朱瑾来救时溥,刚到徐州被汴军打了回去,朱友裕为了保存实力,纵朱瑾逃去。

  朱温的义子朱友恭告发朱友裕放走朱瑾,朱温大怒,派人去调庞师古去代替朱友裕,然后准备重惩朱友裕。没想到送信的人居然把调令传给了朱友裕,朱友裕知道父亲的脾气,一旦较了真,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吓的带着两千骑兵逃往砀山,藏到了大伯父朱全昱家中避难。事情被朱温夫人张氏闻及,张夫人心疼儿子,便遣体己人去砀山把儿子召回来,让朱友裕给父亲认个错,也就行了。

  朱友裕有母亲撑腰,便放了胆回到汴州,伏地哭泣请罪。朱温怒气未消,命人推出斩首。张夫人急了,甚至来不及穿鞋子,光着脚跑到堂下,抱住朱友裕哭言:“你如果怕死,还敢回来?单身请罪,可见你绝对没有反心。”这话明显是说给朱温听的,朱温想想,也确实如此,朱友裕真要反心,绝不敢回来,加上父子天性所出,夫妻感情摆在这,只好作罢,出朱友裕为许州刺史。

  朱温从两年前开始拿时溥开刀,直到现在,依然没有拿下来,朱温不想再等下去了,夜长梦多。唐景福二年(公元893年)四月,朱温下令让庞师古抓紧时间动手。时溥这几年和朱温大打出手,结果越打越蔫。时溥拉下脸皮向朱温请和,朱温和时溥也没有私人恩怨,他要的只是徐州。朱温告诉时溥:“我可以不杀你,但你必须离开徐州,让朝廷给你安排个地方。”

  四月,时溥答应了朱温的条件,朱温上报朝廷,李晔以宰相刘崇望来镇徐州。可时溥随后又后悔了,觉得朱温这人太不靠谱,自己若出城,命落朱温手,万一朱温翻脸怎么办?时溥拒城不出,刘崇望得到消息,又回到长安。朱温趁机攻城,牛存节、王重师夜破徐州城,时溥携妻登上徐州名楼燕子楼,举火自焚死。自此,徐州成了朱温的地盘,朱温调宋州(今河南商丘)刺史张廷范为感化军留后。

  徐州是天下重镇,自古就有“得徐州者得天下”之说,朱温得到徐州,既扩大了自己的战略纵深,保障了汴州的绝对安全,又可以从侧翼包围朱瑄,一举数得。

  在唐末五代,因为政权较多,所以事关各方生死利益的著名军事重镇非常多,比较著名的有汴州、徐州、幽州、河东、扬州、魏州、镇州等超级大镇。基本上是一个政权拥有一个大镇,朱温运气好,左汴右徐,安全形势较为乐观。在这些大镇中,王镕的镇州四面皆是强敌,想坐稳这份家业确实不容易。

  不过王镕也不是个白给的人物,虽然年纪小,但还是有点能耐的。可惜他刚认下的“义父”李匡威倒觉得王镕年少好欺,盘算着:“丢了幽州,若得镇州,也不吃亏。”李匡威设计想谋杀王镕,没想到王镕命大,从李匡威手中逃了出来,镇州军本就不喜欢李匡威,格毙李匡威。

  幽州城中的李匡筹听说哥哥死了,大喜,这下可没人和他争地盘了。不过表面上假惺惺上奏朝廷,请朝廷发兵诛杀王镕,为哥哥复仇。李晔哪认你李匡筹,理都懒的理。

  王镕搞掉了李匡威,下面就该考虑如何面对李克用了。李克用因为李存孝还在邢州呆着,一日不除这个祸害,李克用一日不踏实。唐景福二年(公元893年)七月,李克用率军攻邢州,路过王镕地界,顺手教训一下王镕,河东军猛攻镇州。王镕被打的鼻青脸肿,只好向李克用求和,并出金帛五十万犒劳河东军。为了讨好李克用,王镕抛弃了李存孝,派兵随李克用一起去灭李存孝,不过李克用一时没能得手。

  另一头的朱温也没闲着,朱瑄犹虎也,在一日,朱温便一日不能安枕。唐乾宁元年(公元894年)二月,朱温再一次“御驾亲征”,在鱼山附近和朱瑄接上手,两军一场混战。老天爷可能觉得场面不热闹,给两个姓朱的开了个玩笑,一会东南风,朱瑄占了上手,一会又是西北风,朱温又得了先机。朱瑄就是笨蛋一个,为什么不借着风势放一把火?朱温没有错过这个机会,一把大火,烧的朱瑄兄弟狼狈鼠窜,丢下一万多具尸首逃回郓州。

  朱温刚打败朱瑄,邢州的李存孝因为军粮用尽,被李克用让夫人刘氏骗到河东军营,李存孝泥首谢罪:“儿蒙大王恩,本不敢如此。都是李存信从中诬儿,不得已才这样。”李克用见李存孝就一肚子的气,大骂:“李存信诬你?难道你通款王镕和朱三也是李存信所为?”李克用拿下邢州,将李存孝带回太原,以五马分李存孝,暴尸城中。不过李克用虽然除掉李存孝,但念及旧情时,李克用仍有些怏怏不乐。

  此时朱温却管不了李克用如何,先灭了朱瑄再说。朱瑄忙向李克用求救,李克用只要是有人找他帮忙对付朱温,他都是愿意帮忙。不过此时李克用正准备在北方用兵,对付幽州节度使李匡筹,只是派了骑将安福顺、安福应、安福迁兄弟三个带数百精骑来帮朱瑄。

  六月,李克用大起兵马,北上攻云州(今山西大同),很快就破城而入,活擒他的老朋友大同防御使赫连铎。大同是太原北方重镇,有了大同做屏障,太原可以高枕无忧。同年十二月,李克用转攻幽州,连破武州(今河北宣化)、妫州(今河北怀来)。李匡筹知道李克用来者不善,也尽发所部精锐趋至居庸关(今北京昌平西北),李克用使大将李存审出战,李匡筹数战数败,兵马尽失,只好带着家眷想逃到长安,在景城(今河北沧州西)被沧州节度使卢彦威一举端掉。李克用进幽州后,留前燕帅李匡威旧将刘仁恭守幽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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