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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词之心――从《琴赋》说起

嵇康是魏晋名士,他主张“越名教而任自然”、“审贵贱而通物情”,正始末年他与阮籍等竹林名士共倡玄学,成为“竹林七贤”的精神领袖。

崇尚大自然,这是很了不起的思想革命,如果我们知道16世纪开始的欧洲文艺复兴和启蒙运动就是以回归自然主义为原点,我们当然能够明白魏晋玄学和它的倡导者嵇康是多么的伟大。

可惜嵇康死了,死于权势者钟会的构陷,死于暴君司马昭的屠刀。在刑场上嵇康弹奏着自己的作品《广陵散》,曲罢叹道“广陵散于今绝矣”,赴死之时年四十。

《广陵散》还是传下来了,今天的人们也能够听到那些古韵悠扬,但是能否感受个中的滋味却因人而异了。说实话笔者听不懂,也不想懂,因为犯不着进入那种悲凉的心境,但是出于对先哲的敬仰也多少能够理解嵇康关于韵律的一些主张,例如:

其一、韵律是个人心情的自然表达,嵇康写到:

“余少好音声,长而玩之。以为物有盛衰,而此无变;滋味有厌,而此不倦。可以导养神气,宣和情志。处穷独而不闷者,莫近于音声也。”(《琴赋》)

其实古人的韵律都是自己心情的抒发。李白博览天下,于是笔下豪情干云,诗中蕴藏仙气;李商隐终身困于爱情的折磨,把内心的痛苦化作诗词;而合称“三李”的另一人李贺,则因父名晋肃,其“晋”与“进”同音,为此避父讳而不举进士,终身落寞。

“三李”与诗词的特定关系在其他诗人身上也能佐证,所以笔者总希望通过诗词了解中国人性,在分析李商隐诗后颇有心得,却又有一种心得――此生平庸,大约写不出好诗来了。

其二、悲情最能动人,嵇康写到: 

 “是故复之而不足,则吟咏以肆志;吟咏之不足,则寄言以广意。”

 因此他说:

“称其才干,则以危苦为上;赋其声音,则以悲哀为主;美其感化,则以垂涕为贵。”

美学论者通常认为,西方美学以悲剧为要,而中国美学则以喜剧为主,其实这个观点只是在中国美学门口打转而难窥堂奥。

只是一个“悲”字,达于其中却不容易。南宋词人辛弃疾在《采桑子》讥讽宗法李商隐,创建西昆体的杨亿、刘筠、钱惟演等人,他写到: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 爱上层楼,为赋新诗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写诗还能这样嘲讽人的,一大发明。不过明朝前、后七子及江左诗人钱谦益、吴伟业等都喜爱李商隐的寓于情,而明于理。如果明白晚明社会的惨淡,钱、吴还真有资格说悲了,难怪陈寅络写了《柳如是别传》,于其中寻找共鸣。

当代人,说悲也罢了,可是说愤倒有资格,因为世道不公平,许多怀才之士不能展其胸怀,终身寂寞于草莽,想李白的“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那份豪放实在令人羡慕得紧。

因读诗写了《蹈迹陈子昂,重上幽州台》说的就是因压抑而生成的愤,因此有许多人想读,不由得也感慨一番。录之,以为论诗:

《蹈迹陈子昂,重上幽州台》

――壶公评论写于麒麟山麓

其文曰:

陈子昂有诗《登幽州台歌》: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理解陈子昂《登幽州台歌》的时间并不长,直到有一天进入山西、河北境内,登山眺望,俯瞰联想,才突然有一种苍凉遒劲的感觉,它与南方的空灵无际是一类同质感。

幽州台即蓟北楼,又名蓟丘、燕台,据说是燕昭王为求贤而筑的黄金台。幽州台在古之卢龙、今之喜峰口一带,彼处,古有塞道,自今宽城县经遵化,循滦河谷入塞,是华北平原通向东北的一条交通要道。东汉末曹操与乌桓作战,东晋时前燕慕容俊进兵中原,都经由此道。而抗战初期的1933年,日本两旅团进犯喜峰口,西北军二十九军宋哲元部一○九旅旅长赵登禹派王长海团急往救援。官兵们抱国耻奇痛,组大刀队500名于晚间潜登日军所占山头,出其不意地将山头日军砍毙,大刀队亦多数壮烈牺牲。

唐兴,中国社会趋向稳定和强盛,执政者的明智和武功的张扬激发着仕子们的理想,一种全新的审美情趣正在形成习尚,人们想得很多的是自己能够做什么事情,人们感到遗憾的是为什么我一事无成。诗骚景象、汉魏风骨以文学艺术形式表现和传播,成就了唐人的精神风貌。初唐诗坛人物是一代风流,例如陈子昂。

唐初的文学景象是一类重塑生灵的蓬勃气象。魏征以合南北文学之长为目标,认为只要“各去所短,合其两长”,就能“文质彬彬,尽善尽美”(《隋书·文学传序》)。令狐德棻提出诗文“以气为主,以文传意”, 其书《周书-王褒庾信传论》主张中和、调远、旨深、理当、辞巧。

而初唐四杰则揭开了唐诗变革的序幕,王勃以屈原、宋玉为“浇源” (《上吏部裴侍郎启》),杨炯认为“曹王杰起,更失于《风》、《骚》”(《王勃集序》)。变革者们尽力于《丘》《坟》,寻源于《礼》《乐》。

陈子昂生于初唐四杰之后,武则天光宅元年举进士 ,因上《大周受命颂》受武则天赏识,拜麟台正字,后迁右拾遗。陈子昂在诗歌理论与创作上是创新者,志举汉魏风骨,才调风雅比兴,一反齐梁遗风。他的散文不取骈文,效法古风,摒弃浮艳,独具清峻,著有《陈伯玉集》。

在《与东方左史虬修竹篇序》陈子昂提出:

文章道弊,五百年矣。汉魏风骨,晋宋莫传,然而文献有可征者。仆尝暇时观齐梁间诗,彩丽竞繁,而兴寄都绝,每以永叹,思古人,常恐逶迤颓靡,风雅不作,以耿耿也。一昨于解三处见明公《咏孤桐篇》,骨气端翔,音情顿挫,光英朗练,有金石声。遂用洗心饰视,发挥幽郁。不图正始之音,复睹于兹;可使建安作者,相视而笑。

陈子昂的诗歌自逞独立人格,而取进取精神,在初唐四杰的人生理想之上,其诗的内涵有了充实与升华,《登幽州台歌》在空灵之中有内在的质感,展现的是崇高的美感,20字的组合在千百年间动人心脉,导人发奋。

《楚辞》之《远游》中有句:“往者余弗及兮,来者吾不闻 。”《登幽州台歌》的“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句显然受到它的影响;而“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似有脱胎于“遭沉浊而汙秽兮,独郁结其谁语!”的痕迹。说的其实是今古情怀。

《蓟丘览古 》写在《登幽州台歌》之前,《蓟丘览古 》诗前有序  :

丁酉岁(697),吾北征。出自蓟门,乃观燕之旧都,其城池霸迹已芜没矣。乃慨然仰叹,忆昔乐生、邹子群贤之游盛矣。因登蓟丘,作七诗以志之。

这里的北征指的是万岁通天元年(696),武则天命建安王武攸宜西征契丹,陈子昂任右拾遗参谋军事。

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或者在孔子学说中,仕子服务于朝廷却不是君权的附属,而以君臣知遇的平等性为理想。陈子昂对燕昭王礼贤下士的欣赏,对郭槐、乐毅展才华而报知遇的钦佩,在《蓟丘览古》之《燕昭王》写出不竭的感动:

南登碣石馆,遥望黄金台。

丘陵尽乔木,昭王安在哉?

霸图怅已矣,驱马复归来。

但是,陈子昂得不到这一份际遇,却屈居于狂悖者的麾下。武攸宜无将略,先头部队被契丹所败,几乎全军覆没,武攸宜怯敌不前。陈子昂认为自己“不可见危而惜身苟容 ”建议以奇兵胜骄敌,请分兵万人为前驱,但未被采纳;后来又多次进谏,竟触怒了建安王。刚愎自用的武攸宜一怒之下,将他降职为军曹,在极度苦闷忧愤的情况下,陈子昂登上蓟北楼——幽州台,俯仰古今,纵望天地,思绪潮涌,感慨万端。

这种困顿锻造了《登幽州台歌》极其深刻的意境,写出揽宇宙之古今、夺天地之无垠的襟怀,道出诗人不可名状的沧桑感和不可遏制的悲愤。此诗风格明朗刚健、视野开阔,展现了雄浑浩瀚而空旷深邃的艺术境界,感人至深。

诗人于圣历初(698)辞官返乡。武三思又诬陷他,因此入狱,后忧愤而死。终年仅四十二岁。

陈子昂有如天龙云际的壮志,其诗有屈原《离骚》的穿透力,面对沧桑呼唤出永恒的向往,如:

林居病时久,水木澹孤清。

闲卧观物化,悠悠念无生。

青春始萌达,朱火已满盈。

徂落方自此,感叹何时平?

(《感遇》第十三)

陈子昂固嗜老庄而求放达于世事,景仰不朽的功业,“感时思报国,拔剑起蒿莱。”句对后来李白的“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有明显的影响,其诗为:

本为贵公子,平生实爱才。

感时思报国,拔剑起蒿莱。

西驰丁零塞,北上单于台。

登山见千里,怀古心悠哉。

谁言未忘祸,磨灭成尘埃。

(《感遇》三十五)

而《岘山怀古》则是以晋朝的羊祜、杜预和三国的诸葛亮为自己的楷模。其诗:

秣马临荒甸,登高览旧都。

犹悲堕泪碣,尚想卧龙图。

城邑遥分楚,山川半入吴。

丘陵徒自出,贤圣几凋枯!

野树苍烟断,津楼晚气孤。

谁知万里客,怀古正踌蹰。

《答洛阳主人》一诗展现了唐仕子自信的品格、英雄的气象和飘逸的神姿。其诗:

方谒明天子,清宴奉良筹。

再取连城璧,三陟平津侯。

不然拂衣去,归从海上鸥。

宁随当代子,倾侧且沉浮。

但是,陈子昂壮志难酬,有怀才不遇的孤独感,“孤凤”、“孤英”、“孤鳞”游荡在他的笔下,可敬的是他保持着他的英气和高傲,《感遇》二十二中写到:

登山望宇宙,白日已西暝。

云海方荡潏,孤鳞安得宁。

心态的表露是一种博大。

陈子昂并不是好战的愤青,他以一种仁慈直面战争,如《感遇》其三:

苍苍丁零塞,今古缅荒途。

亭堠何摧兀,暴骨无全躯。

黄沙幕南起,白日隐西隅。

汉甲三十万,曾以事匈奴。

但见沙场死,谁怜塞上孤!

是的,战争的目的是在否定战争,在《送著作郎崔融等从梁王东征》中他写到:

金天方肃杀,白露始专征。

王师非乐战,之子慎佳兵。

海气侵南部,边风扫北平。

莫卖卢龙塞,归邀鳞阁名。

其实此类情感是唐人的情感,却也是当代人的感受。于此说愤,并非赞美愤青,只是以之论诗,诗词有心,不能不有所寄托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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