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为何无法击败辽金两朝（问答）

今天回答公众号网友新体係：关于昨天提出的宋朝为何无法击败辽朝和金朝的原因。

　　很长时间以来对于宋朝的分析往往都只停留在了分析宋朝身上，却鲜有注意北方变化的分析，另外在一种汉人视角去看问题的状态下，对于其他民族的改革往往视而不见，这样的结果就只能从宋朝人的身上寻找问题，那么自然得出的结果就是宋朝软弱，喜欢偏安不思进取，或者文人压制武人导致尚武精神退缩所致，其实如果真的看待宋朝就会发现，宋朝是中国冷兵器史上的一次高峰。

　　并且这种高峰还不是单方面是多方齐头并进的，有一个明显的变化就是双方都不停的投入对于重装骑兵与步兵的使用，宋朝下令修撰了《武经总要》，这是一部非常完善介绍宋朝军事战略、军事装备、战例分析等多方面的综合典籍，分上下集共20卷，那么为什么宋朝无法完成统一呢？这就有很多说法了：有认为是因为丢掉了燕云十六州的，也有认为缺少战马的产地的。但是在笔者看来最重要的原因恰恰是容易被人忽略的，这个原因就是：

　　北方出现了变法。

　　宋朝出现了重要的变法，这就是实现了地方政府的文武分职，从而弱化了地方政府形成割据的可能，这是官权变化的重要突破，然而在另一方面辽朝也出现了重大的改革，这个改革就是由：

　　耶律阿保机（辽太祖）开始逐渐推动的。

　　耶律阿保机所提出的最重大改革就是设置了两院制，即南北院，那么南北院是什么暂不急着分析，关键要分析明白的是游牧民族的优势与劣势是什么，才能更好的看待这个问题。游牧民族常被视作是骁勇善战的民族，甚至有人鼓吹所谓“狼图腾”来描写游牧民族的狼性，其实游牧民族内心对狼普遍持反感和抵触的情绪，更喜欢的是鹰与马，只有极少部分的游牧部族崇拜狼，辽朝的契丹人更喜欢的是青牛白马，蒙古人更喜欢鹰，况且蒙古人的主要图腾是“长生天”与很多自然图腾，没有以狼作为图腾的。

　　那么游牧民族为什么骁勇善战，关键原因在于他的生产与战争往往是同步的，一个游牧民族的男子从小就要学习放牧和骑射，所以生产方式就是在培养职业武士，那么自然善于作战，并且需要看到的是骑兵的优势是什么？

　　骑兵最大的优势并不是真正的冲击对方军阵，是在于速度与骑射，西夏作为一个地缘条件并不怎么好的文明为什么能够长期存在，这就是因为西夏军队非常善于机动作战，宋朝军队由于以步兵为主，所以攻打西夏的时候会造成自己的补给线非常漫长，西夏往往采取避战和坚壁清野的方式应对，等宋军进入腹地之后，西夏就不停的骚扰补给线，等宋军攻势瓦解时候再发起决战，往往料敌制胜。

　　所以骑兵快速的机动作战可以说是当时的闪电战，通过穿插和突破对方的战线，骚扰对方的补给，使得对方进退失据，再寻求战机发动总攻是游牧民族常用的战术，而并非贸然的用骑兵冲击对方的军阵，游牧民族的另一个法宝就是骑射，由于长期在马上生活对于骑射的掌握水平明显高于农耕民族，这使得游牧民族装备大量的轻骑射兵，先不停的骚扰和拉扯使得对方的部队疲惫，然后再投入重装骑兵对阵型薄弱点进行冲击，击溃对方的阵型。

　　这使得游牧民族一旦兴起就如同烈火一般席卷欧亚大陆，比如匈奴、突厥、蒙古。但是只要细细看待这些文明就会发现，他们的攻势如同烈火，消失的时候也如烈火一样迅猛，这是为什么呢？这就是游牧民族的劣势所在。

　　游牧民族最大的优势同时也是他最大的劣势。

　　游牧民族之所以被称呼如此，就是因为游牧民族有一个重要的特点，那就是他们的部族是需要移动的，部族中的最重大资产便是：“牧群”，牧群是游牧民族生存的根本，所以牧群逐水草而居形成了游牧的特性，而这就是游牧民族最大的优势同时，也是他最大的劣势。

　　为什么这样说呢？这是因为牧群是一个逐渐庞大的资产，假设相同规模和有利于各自条件的一块土地由一个农耕民族的人和游牧民族的人分别管理，那么两者最大的不同是什么呢？农耕民族的关键在于耕种，而耕种是一个相对产出恒定的概念，虽然有丰年和灾年之分，但是总体上在一个农民的手中土地每年所产出的数量是恒定，那么当人口多起来以后他们并不只限于一块土地进行耕种，而是去开垦新的土地，农耕民族的土地是一个逐渐扩大的过程。

　　牧群则不同，牧群可以有很多人同时管理，牧群的体积越大所能产出的社会资源越多，但是这其中有一个重要的隐患，这就是土地对于牧群的承载能力是有限的。土地的耕种是一个不断开垦扩大的方式，牧群则是不停的增长畜牧数量，虽然牧群增长可以使得游牧民族交换到更多的产品和使得自己拥有的社会资源增加，但是牧群一旦快速增长，土地对于牧群的承受力是一个反比的状态，也就是说牧群越大草场对于牧群的耐受力越低，牧群会像增长的蝗虫一样不停的消耗草场，当草场的承受力出现不足的时候往往也就是游牧民族势力达到顶峰的时候，游牧民族越是成功对于自己的基础就越是压榨的厉害，等到这一关系断裂的时候就是天灾发生的时候。

　　一旦天灾发生牧群就会大量死亡，而以牧群数量作为维持的游牧民族基础一旦断裂，就必须进行对农耕民族的战争，通过掠夺获得损失的社会资源，从而维持社会的运转，可是又有谁能永久的胜利呢？

　　当游牧民族在扩张的时候，他的牧群和他所控制的社会资源与资产是上升的状态，但是这个上升本质上是引导他走向失败的过程，当他扩张到极限的时候，他的基础也近乎断裂，这时候就只能通过维持来保护游牧民族的稳定，可是一旦天灾到来，就到了游牧民族重新洗牌的时候，所以即便游牧民族长期与农耕民族在交战中能占到便宜，却不能改变自身的劣势，而农耕民族通过开垦可以形成大量的稳定产出，当粮食多到一定程度就会产生大量的空闲劳动力，这些空闲劳动力就会将粮食资产转化为其他资产，比如兴建基础设施和社会保障体系或商业体系，这使得即便农耕民族被击败，但是他所拥有的社会基础是逐渐增加的，这让农耕民族可以很快速就恢复强势，从农耕文明的王朝历史来看只需要几十年社会就能从战乱的虚弱恢复到一个较高的水平，但是游牧民族的恢复期则更长，并且由于游牧的特性，使得他们的基础设施和社会保障体系更为脆弱，造成了文化上的强烈排他性。以好杀作为增强控制力的方式很难真正的击败农耕民族，自己的高峰即是自己崩溃的开始，造成了：

　　夷狄不足百年的结果，造成这一结果的关键就在于游牧民族不能稳定下自己的强势，相反强势本质就是在让游牧民族不停选择战争，导致运行成本上升收益下降，这种关系一旦到达极限就会倾覆，这导致了成功至衰落的过程往往是以断崖式的方式，而非农耕民族渐渐衰落。

　　所以如果能够从这个困扰在游牧民族身上的基础去思考辽朝的变化就会清晰可见，在辽朝扩张了以后，耶律阿保机则需要思考如何对待游牧民族和农耕民族，以及如何从游牧民族的部落制走向王朝制为此他设立了两院制，也就是南北院，《辽史·百官志一》中说到：“辽国官制，分南、北院。北面治宫帐、部族、属国之政，南面治汉人州县、租赋、军马之事。”

　　通过两院制的设置使得辽朝拥有了之前游牧民族很难拥有的力量，那就是资本与资产的相互流动，原本的游牧民族只能将资本转换为牧群和一些资产，但是两院制后辽朝可以将资本转化为南院中管理汉人的基础设施，反之汉人的基础设施营建也可以增强社会资源，从而弥补了游牧民族的旧问题，资本的流动使得辽朝抵抗天灾的能力增强，不必在单纯的依靠战争的方式去掠夺资本，这使得辽朝有了更多的选择，辽朝不仅拥有游牧民族的骑兵军事优势，更是拥有了农耕民族的资本转换资产优势，两种优势让辽朝成为宋朝难以北进的关键。

　　在军事上宋朝与辽朝很难形成大幅度优势，虽然宋朝的军事装备先进，但是辽朝的骑兵作战方式机动灵活，而宋朝原本拥有的农耕民族优势，辽朝也拥有了一部分，这使得辽朝成为200多年的王朝，并且使得宋朝在澶渊之盟后不得不以兄弟之称与辽朝形成对峙，也奠定了辽朝在当时的根本优势。

　　但是虽然辽朝拥有了新的制度，可没有得到新文化的扶持，这使得辽朝的两院制族权化了，形成了族权内部的纷争，最终让金国崛起，金国击败辽以后继续进行改革，与传统观念上不同，金人非常喜欢汉化，从早期的公族利益为主的勃极烈制，到金熙宗时代学习仿制辽、宋制度建立官权制度，金朝的改革逐渐王朝化，这也使得金朝获得了将近120年的生存，然而被认为最强势的蒙古又如何呢？

　　蒙古从成吉思汗铁木真1206年扩张开始到1271年忽必烈建立元朝到1369年被明朝击败退入草原成为北元，只持续了160多年，并且如果按照汗国分封的话，从元1271年建立1279年击败南宋朝，到1369年被明击败只有短短的98年。那么为何元朝持续时间最短呢？

　　这是因为辽、金在从游牧制到王朝制的过程中都形成了成功的改革，改革的成功使得他们弥补了之前游牧民族的劣势，而元没能完成这样的改革，元朝至元英宗时代也想要进行改革，但是造成了南坡之变元英宗被杀，元的改革大门也随之关闭，之后自然很快消亡。

　　之后的清朝同样改革成功，从后金变成了清朝获得了270年左右的存在，所以如果说宋朝的文武分职有效的使得官权得到了发展，那么北方的游牧民族也进行了两院制的王朝化改革，并且成功获得了之前难以获得的优势，正是凭借着这个优势与宋朝分庭抗礼。

　　宋朝所面对的对手不再是简单的游牧制王朝，而是完成了部分官权化改革的王朝，南北的王朝各有优势，是双方凭借着自己的优势将自己引入了有利的地方，而不简单的是宋朝的一些问题造成了结果的产生。如果对于北方的改革忽视或者视而不见，只强调南方的改革和问题，就无法看到北方改革后游牧民族的转变。从根本的角度上说北方游牧改革对于官权同样是发展，因为他解决了在一个文明内不同的民族如何相处的问题，使得少数民族也寻求改革解决问题，不再是单独依靠武力和征伐行事。

　　未能实现改革的蒙古人，却只能如同烈火一样的来，如同烈火一样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