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学生成功，还是教学生快乐？3段精彩演讲带来的反思

最近，我无意间在网络上回看了安徽卫视播放的《超级演说家》总决赛，“愤青教师”李承远、极限超人林义杰和北大才女刘媛媛的三段决赛演说都非常精彩，但从中我却读出了一点值得教育回味的东西。教师应该拥有一种“教平凡”（教学生平凡、快乐）的能力。我们很擅长“教成功”（教学生成功），却缺少“教平凡”的能力和经验。事实上，每一个教师都是凡人，几乎很少人有过极其深刻的“成功体验”，我们教授成功的办法大多是教科书传承的经典道理或者成功人士提炼的核心要素。我们明明知道在课堂中学习的大部分学生都不可能成为总统、科学家、文学家，但我们却始终以“最高标准”要求着每一个不一样的孩子，我们真心是为了孩子好，但我们所定义的“好”就是那种“举世瞩目的成功”。
请在网络环境下观看以下视频
李承远《最后一课》

林义杰《人生需要急转弯》

刘媛媛《寒门再难出贵子》


三个人的演讲，都“打到了我的心里”
三个比赛视频播放之后，每个人的感受完全不同，“教育能见度”微信平台做过统计，就“最喜欢哪位的演说”单选题的结果来看，超过60%的读者都选择了刘媛媛这个从“穷得连门都没有”的地方走出来的寒门学子。的确如此，当我看完现场直播的时候，也被这样一个女孩小小身躯中迸发出的小宇宙所震撼。事实上，从演说的角度看，三位的水平都很不错——阐述了鲜明的观点、表达了坚定的立场和态度；旁征博引、激情洋溢；风格各异、煽动性强。但当我一个星期后，再回想决赛的三位选手，却有了与第一时间看比赛时不同的感受。
看李承远和刘媛媛的演说，可以用最时髦的话来说就是“打到了我的心里”。李承远用愤青教师的一种标志性“愤怒”“呐喊”给我们传授了“厚德载物”的做人道理；刘媛媛用一个女孩在赤裸裸的社会现实中倾尽全力打拼人生的个人奋斗故事唤起了最广大老百姓对“公平与正义”的强烈共鸣。但正因为是“打”到我心里的，恰似一种外力的钝器重重地敲击着我的内心，所以一周以后，我对李承远的所有印象只剩下“愤怒”的态度，我没有记住这位教师“教”了我什么，我更无从知道这位叫“李承远”的教师在现实生活中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血肉之驱”，我只知道他想“教”我们一些道理，用他的“重口味”方式。
而对于刘媛媛，我记住了这个女孩和她很不容易的奋斗故事，但我只要想起她心情就很沉重，她不快乐，哪怕她获得了冠军都无法让人感受她是快乐的，在她的人生信条中写满“我要成功，我要争气，因为我系出寒门，因为我没有关系，因为这个社会很不公平，但我一定要成功”，一个北大高材生、一个靠自身努力从《超级演说家》的淘汰边缘登上冠军宝座，并且让无数人为之动容，但十年后的她会是什么样？我看到的是又一个“女强人”“女汉纸”的诞生——她不快乐。他们都不快乐！
此时，我就要说到林义杰，一个来自台湾的极限达人，同样用最时髦的话来说他的演讲很“走心”。他讲述的是一个经历迷茫的人在人生十字路口用一个突然之间的急转弯发现了另一道风景的故事。这实在是一个太普通的故事。每个人都会遇到迷茫期，面对艰难的人生迷失目标，甚至痛苦到结束自己的一生，但是有时在绝境之处，只需要一个急刹车进而急转弯，哪怕没有任何理由的更换一条道路，你就会看到绝处逢生的另一道美丽风景。这样的故事每个人都会经历，林义杰在讲述的时候非常淡定、平静，犹如在你对面喝着咖啡讲着“自己的故事”。他的演讲丝毫不会让你感觉“这是比赛，我要得冠军”或者“这就是人生的真谛，你应该接受”，而是以一个凡人从低谷走到今天以及未来还将用“运动”的方式继续告诉你一个精神成长的故事。

我们的老师都很擅长“教成功”，却缺少“教平凡”的能力和经验
说实话，直到今天，与大家一起再看三个视频，温暖到我的就是如白开水般平淡但“走心”的林义杰的演讲。我们很多教育工作者会像李承远这样正义凛然、布道解惑，但又似乎缺少了一些可爱、亲近，更看不到那个真实的他。他希望他的讲的“正确的”道理能够被接受，因为“我是为你好”。难道不是吗？这样的传授方式，我们习惯了千年。那么刘媛媛呢，她就是“教育的成果”，典型的“知识改变命运”“奋斗创造奇迹”，传统的教育让她成为力争上游的学霸级“好学生”，告诉她走出寒门和穷境直至出人头地的唯一出路就是花比别人更多的时间努力学习，就是瞄准目标想尽办法把不可能变成可能。试问，一个铆着劲的人生快乐吗？
林义杰，这个白开水演讲，却让我从教育的视角思考一个问题，教师应该拥有一种“教平凡”的能力。我们很擅长“教成功”，却缺少“教平凡”的能力和经验。事实上，每一个教师都是凡人，几乎很少人有过极其深刻的“成功体验”，我们教授成功的办法大多是教科书传承的经典道理或者成功人士提炼的核心要素。我们明明知道在课堂中学习的大部分学生都不可能成为总统、科学家、文学家，但我们却始终以“最高标准”要求着每一个不一样的孩子，我们真心是为了孩子好，但我们所定义的“好”就是那种“举世瞩目的成功”；我们也明明知道连同自己在内的绝大多数在社会生活中就是一个凡人，快乐幸福的生活比任何辉煌都重要，但我们却不知道这样的“平凡”该如何传授？我们毫无办法、我们束手无策——“教平凡”比“教成功”难多了！
对“教平凡”的感悟不仅来自于三个《超演》视频，更来自于近来筹备“美国年度教师中国行”的感悟。我们上海教育杂志力邀了四位美国年度教师与中国教师面对面，从四位教师的“先进事迹”看，我强烈感受到他们有一种共同的本领——“赋予平凡以意义”，他们让孩子到生活中捕捉3分钟的音频资料，讲述这个音频背后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之后教师与学生一起感动或快乐，一起欢笑或眼泪，于是经历着共同的成长；他们不仅尊重孩子们的选择，更为孩子们在真实世界里创造更多的选择机会；他们都以“把孩子培养成为一个快乐的人”作为教师的首要责任……而所有这一切在这些优秀教师的眼睛里都定义为“从教的意义”——“这就是我对世界产生深远影响的最佳方式”。

教学生成功，还是教学生快乐，教学生平凡？
赐予教师“教平凡”的能力吧！拥有这样的能力，首先就要让教师“重新发现自己”。长期以来，走进学校的每一个教师都被习惯性地安上了“语文教师”“数学教师”“音乐教师”“班主任”这样的角色定义，不仅在学生眼里“这是我们的语文老师”，更在教师自己的心里被带上了学科的帽子。时间一长，我们自己都习惯这样的角色身份，认定自己在“教语文”“教数学”，忘记了自己首先是一个活生生的不可被学科分割的人，忘记了其实“我每天是在与每一个活生生的人打交道，只不过用的是数学、语文或者科学的方式”。我为什么在很多场合都推介了世界外国语小学的“毕业课程”？因为在这样的综合课程学习过程中，教师们说了一句话：“我们第一次发现了自己没有被学科分割的时候，可以如何发挥自己的优势、按照自己的兴趣，与一群孩子一起完成课题研究的过程，我们所研究的课题中会涉及语文、数学、音乐知识，但对于学习、对于在学习中成长的师生，在问题解决中综合运用学科知识才最重要。这种找回自己的感觉真的很好！”
赐予教师“教平凡”的能力吧！拥有这样的能力，还要让教师“回归真实本性”。此行上海的2012年度美国教师丽贝卡之所以如此受到学生欢迎，因为她小时候与面前的孩子一样调皮捣蛋，现在的孩子“耍”的所有小花招都能被她一眼看穿，但更重要的是正因为有过同样的捣蛋经历，她才更懂得孩子的心态，于是或故意上当，或引蛇出洞，想了很多能够在快乐交往中让学生获得成长的办法。很长时间以来，我们同样习惯于一种方式，要求学生做到的可能自己都不一定能做到，给学生讲授道理的那些道理或许自己有时都不太相信。“回归真实本性”是OECD组织在确定21世纪优秀教师核心价值观的关键要素，只有教师回归真实本性，展示最真实平凡的一面，对学生而言，才是最真实的教育。
这就是三个视频对于我这个教育媒体人的感悟，我们的教育需要李承远这样愤青式的教师，他能如疾风骤雨般地掀起每个人心中的思想海啸，犹如给人注入清醒剂；我们的教育也需要刘媛媛这样靠自己的努力获得成功的正能量的励志榜样，她能让更多的人去相信这个世界有希望，只要你自己不放弃希望；但我们的教育更需要林义杰这样会讲述“平凡”的人，他告诉我们的是，走上演讲台只是他人生正在经历的一个站点，在这个站点上他来分享的是自己曾走过的一段有意思的路程，听完了他的故事，你的生活和他的生活都将继续，但也许又会与之前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就这么简单、这么平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