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风华》中的佛朗机人
说到遭列强入侵的中国近代百年屈辱史，教科书上都是将时间定格在1840年，但真正细究起来，早在明代，中西（是指西洋国家）就已经爆发了侵略与反侵略的战争，当时的欧洲还是葡萄牙（明称“佛郎机”）的天下，明朝和葡萄牙爆发了屯门之战，葡萄牙虽然有强大的炮火加持，但明军将领战术高明，使中国不仅取得了反侵略战争的第一次胜利，还掌握了葡萄牙的最新科技。
一、皮雷斯使团访明
1500年前后，新航路开辟，西方国家走向了殖民侵略道路，这个时间，欧洲的霸主是葡萄牙。1510年，葡萄牙侵略印度，在印度设立了殖民据点。1511年，攻占了大明朝贡国满拉加（马六甲）。正德十三年（1517年），葡萄牙终于同大明建立了联系，这是明朝第一次直接和西方国家接触。这一年葡萄牙国王使节皮雷斯到了北京，他是第一个被正史明确记载的葡萄牙人，《武宗实录》说“佛郎机国差使加必丹末等贡方物,请封,并给勘合”。
封不一定可能，但这是外国和大明交往的必要前提，从勘合二字我们就推断出了皮雷斯的实际任务，其实和乾隆时期马戛尔尼的任务一样——通商，可明朝拒绝了他们。
勘合
其实皮雷斯外交失败是必然的，因为葡萄牙人有三点习俗和中国不和。
第一，按照《大明会典》和顾应祥的《敬虚斋惜阴录》所说，葡萄牙人不懂中华礼仪，在广东葡萄牙人见到总督不跪，“其头目远迎,俱不跪拜”，总督让他们去寺庙学习礼仪，但当他们到了北京礼部，仍然不跪，最终上谕“发回广东,逐之出境”。
第二，目的不明，葡萄牙人自始至终没有说明白自己到底是以什么身份来干什么的，毫无准备的明朝大臣只能按朝贡国对待他们。按照如此接待，明制规定非大明藩国而朝贡者，“令谕还国,其方物给与之”，就是可以接待他们，但对他们的交易要求，绝不允许。
第三，葡萄牙习俗入港放礼炮，但葡萄牙的大炮不同于明朝火炮，比明朝火炮先进，礼炮之声居然响彻全城，吓坏了百姓妇孺，地方官员认为这是赤裸裸的挑衅，屡屡上报，这就给中央造成了佛朗机人武力示威，逼迫允贡的恶劣印象。
葡萄牙的大炮
二、安德拉德渗透广东
正德时期的欧洲使节团，正使是皮雷斯，但舰队司令是安德拉德，他们俩人是两个体系，换句话说，皮雷斯是代表葡萄牙王室，而安德拉德是葡萄牙驻马六甲总督的手下，封臣的封臣不是我的封臣，所以皮雷斯的实际地位比安德拉德低，这次使明，皮雷斯的船和安德拉德的舰队只是一起开往中国而已，互不干扰。
所以1517年来华之后，二人就分开行动，皮雷斯去搞外交，安德拉德则寻觅走私获利的可能性。安德拉德的船就停靠在东莞屯门。安德拉德为人狡猾，他通过贿赂当地官府和绅商，在东莞混开了，当地人对他的印象都不孬。虽然皮雷斯外交失败了，但安德拉德却停留在广东，进行着私下贸易。
佛朗机人
三、愚蠢的西芒
但好景不长，1518年，西芒接替了安德拉德，西芒到华，作为上帝选民的西芒，以为中国也是美洲蛮族，因此对中国人十分轻视，在广东为非作歹，对广州官员无礼至极，法国人所写的《耶稣会教士秘史》说“他的妄为由于他在中国沿海的违法抢劫和海盗行为而登峰造极”。
《明史》中将西芒等人描绘为“剿劫行旅,至掠小儿为食”，而且关于葡萄牙人吃小孩的记载有很多，甚至还有具体说怎么吃的，什么用大锅蒸、剖腹挖肠，特别“生动”。这些言论可能有些夸张，但的确反映了中国人对葡萄牙人的厌恶和恐惧。而且联系葡萄牙人贩奴的历史，我们有理由相信，葡萄牙人在广东一定是干过贩卖人口的事，家人找不到人，就以为是被葡人吃了。
嘉靖
对葡萄牙人来说和大明的贸易是绝对的利益，就算武力进攻也要让大明开国。而对于严格执行海禁和朝贡体系的大明王朝来说，允许佛朗机进京朝见已经是天赐大恩，现在佛朗机人居然不守天朝法度，为非作歹。
反正双方矛盾已经不可调和。
1521年武宗去世，新皇在首辅杨廷和拥立下即位，杨廷和是中国传统士大夫出身，对儒家礼法和传统奉若瑰宝，当年内阁又接到了葡人吃小孩的报告，这让大明中枢大为震惊，在杨的全权安排下，嘉靖帝下了驱逐外夷出境诏。
明朝官员
四、屯门之战
1521年4月，驱逐令传达到了广东，广东官员马上开始通知葡人离开。但葡人在西芒的怂恿下，自恃巨舰大炮，还有海贼帮助，坚决不听，反而将5艘大战舰由外海开进了屯门。面对这种挑衅，广东官府只能动用武力“敕镇巡等官急逐之”。当时广东总兵张顶策划了战役，具体战斗由汪宏指挥。但具体怎么打的，不知道。现在有这么几种看法：
1、《广东通志》的“凿沉说”，明葡开战，葡萄牙自恃火器先进屡屡击败进攻的明军，最终明军征募当地善水的渔民，让他们潜水游到葡船之下，凿穿战舰，明军水师进攻，“余皆遁去,遗其统械”。《东西洋考》也提到了这个过程，加上战争上互有胜败，明军也是屡屡战败才想到计策，所以比较真实，可信性较高。
弗朗机大炮
2、《东莞县志》的“火攻说”，就是火烧赤壁的描述，什么“藩舶大而难动”，“时南风急甚”，“因风纵火。火及敌舟,通被焚溺”，该条提到了作战的具体地点和时间，清朝的《新安县志》肯定了这种说法，但总感觉和火烧赤壁一样。
葡萄牙大船
3、《殊域周咨录》的“火枪说”，这是在肯定凿沉说基础上加上了胜利的最重要原因就是明军装备了大量的火枪。该书介绍了葡方的大船、快船、火炮、佛朗机铳为中华所不及，在开战后，中国吃了大亏，当时的东莞巡检何儒,见到葡船上有中国人杨三、戴明，于是偷偷找到他们，以民族大义和金钱诱惑他们，让他们成功偷师葡萄牙，“如式制造”，极短时间内中国军队也装备了葡式火枪，此枪在战争中派上了大用。
明军的火枪兵
不论如何吧，战争，尤其是此时中国火器不如西方、中国水师不如西方，明军的战斗进程肯定是艰难的。当时葡萄牙不仅有大战舰，战舰上还装备新式大炮，而且葡军还登陆了屯门建立了防御工事，海陆联动，互为犄角。从上述诸多介绍来看，明军战斗初期的确因葡军犀利的火器而屡战屡败，但汪宏比较聪明，正史上的记载，此战足足打了一年多，可以说汪宏在作战不利、装备不行的情况下，选择了最好的解决方式，打持久战，以围困为主，消耗对方，等待时机。最终中国取得了和西方殖民者第一次战争的胜利。
文史君说
此战是中西第一战，战况虽小，但明人较为开明，没有因战胜而沾沾自喜，反而吸取战争前期屡战屡败的教训，在战后细思极恐，发现西人火器、战舰有可取之处，于是大力发展蜈蚣船和火器，这使得1523年明葡第二次大战（西草湾之战）时，明军顺利取胜。所以说汪宏实为“师夷长技以制夷”的第一人。
参考文献
王青东：《明朝贡体系与十六世纪西人入华策略》，复旦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05年。
谭玉华：《汪宏<奏陈愚见以弥边患事>疏蜈蚣船辩》，《海交史研究》2019年第1期。
（作者：浩然文史·紫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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