耄耋释注道德经第九章
功成身退 低调做人
刘彦强
[原文]
持而盈之①，不如其已②；揣而锐之③，不可长保④。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⑤。功遂身退⑥，天之道也⑦。
[注释]
①持而盈之：持，手执、手棒。盈，充满，多出。。此句意为已经得到很多了还要继续添盈。②不如其已：已，结束，停止。不如适可而止。 ③揣而锐之：把铁器磨得又尖又利。揣（zhui），捶打。 ④长保：长久保持。 ⑤自遗其咎：遗，音yi，遗留；音wei，赠送。咎，过失、灾祸。此句译为自己给自己留下祸根或自己给自己招灾，两者都讲得通。⑥功遂身退：功成名就之后，不居功贪位，保持谦让低调。退，退出、谦让。"身退"可以理解为知道谦让，也可以理解为从高位退出，不要简单理解为退隐山林，而是不居功贪位。⑦天之道：指自然规律。
[译文]
已经拥有很多了还要继续追求更多，不如适时停止；不断地锤击磨砺刀枪以使它更加锋利，这样的锋芒难以保持长久。金玉满堂就没有办法保全了；如果富贵到了骄横的程度，那就给自己留下了祸根。功成名就了，要保持低调，或谦让退出，这才符合自然规律。
〖耄耋白话〗
提要：本章处世格言：功成身退，低调做人。
这一章整个讲的是辩证法的事物质量互变规律中的“度”。老子认为，任何事物的变化都有个度，不论做什么事都不可过度，而应该适可即止，过度则灾变。以此哲理正面讲为人之道，主旨是说为人处世应留有余地，不可过度，不要期望太高，不要不知足。锋芒毕露，富不知足，居功贪位，不知谦让都是过度的表现，难免招致灾祸。这也就是俗话说的“吃饱了要知道搁碗，爬高了要知道下来”。
将老子的这一思想概括为处世原则，那就是“功成身退，低调做人”。
老子功成身退的的思想是古代专制社会特有的产物，是他看到现实中那些不满足于自己的财富权势，总想追求更高的权力地位，最后都必然给自己招来祸害是整个社会的普遍现象，为此给人们提出的诚恳忠告。
道理很简单，就是由老子说的“圣人不死，祸乱不止”决定的。在专制社会构架里，权势利益与人的社会地位高低成正比，而这社会地位就是一座金字塔，虽然地位越高权利越多，但地位越高也越稀缺，相应的争夺也越激烈，风险也越大。比如最高权利的皇帝只有一个，所以风险最高。因为它总是为下面的人所觊觎，既有臣僚属下，也有本家亲人，甚至还有最底层的山野草民。连孙猴子都说“天下皇帝轮着做，这玉帝的位置也该俺老孙坐坐”，蠢货莽汉李逵也说要“杀了鸟皇帝，哥哥晁盖就做了大宋皇帝，宋江哥哥做了小宋皇帝，我们兄弟都做了丞相将军，岂不快活！”因此这皇帝位置也就给皇帝本人、亲属以及家族带来无穷祸患。看看历史上的那些夺得极权地位的人，近者子弟争权，臣僚谋篡，本人或子女很快被推翻或遭到杀戮，远者也是若干代后子孙甚至整个家族的人都被剿灭。
想想看，越向上位置越少，谁要争上一层，谁就得挤掉很多同僚。因而得到者害怕失去，于是怀疑下属；下属想更上层楼，于是需要干掉上级，同级盼望提拔，于是相互尔虞我诈。由此，“功高震主”，“兔死狗烹”就成了常规，同室操戈、同僚倾扎就成了定式，霍光安汉被夷三族，张居正中兴大明被抄家的事情历史上屡见不鲜。这就是老子说“功成身退，天之道也”的社会背景。
对“功成身退”不要狭隘的认为就是辞官不做如张良那样退隐山林，它还有成功之后不骄傲不狂妄，而是谦恭礼让，低调做人之意。并且功劳越是巨大，越要注意低调。否则，这巨大的功劳反而会成为肇祸的根由。在这一方面，韩信就是一个典型的例证。
据《史记》记载，早在刘邦还没有称帝之前，有个叫蒯通的人就警告韩信：你的功劳天下无二，而计谋出众，世上少有。正因为你持有不能封赏的功绩，名望高于天下所有的人，所以身处臣子地位就有着使国君感到威胁的震动，我私下为您感到危险。但韩信不相信蒯通，认为刘邦与自己交情深厚，把他的衣裳给自己穿，他的食物给自己吃，而且自己又对汉王立下了那么多功勋，绝对不会加害自己。
汉高祖刘邦在咸阳称帝之后，曾发自内心的对大臣们说：“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镇国家，抚百姓，给饷馈，不绝粮道，吾不如萧何；连百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这在大众看来，是汉高祖对这“三杰”功劳才能的肯定与赞誉，但对张良、萧何这样的智者，他们却从这肯定与赞誉中闻到了危险的味道，因此张良以病为由远离朝堂隐居南山，萧何假做贪财好色自污其名，只有年轻的韩信依然恃才自傲，锋芒不减。甚至在汉高祖将他由齐王迁为楚王，再伪游云梦将他抓回咸阳，再降为淮阴侯软禁起来，他都不知收敛，其中有两件事情最为典型。
一次是他软禁期间无事闲游到了大将军樊哙府上，樊哙依然对他尊敬有加，跪拜送迎，自称臣子，问他“大王怎么竟肯光临。”此时的韩信本该谦恭礼让，谁知他出门竟笑着说：“我这辈子竟然和樊哙这般人为伍了。”想想看，这樊哙是什么人，汉高祖的连襟，发小，当时地位已在韩信之上，竟然对韩信跪拜送迎，这消息传到汉高祖耳中，他会怎么想？恐怕只能感到威胁更加不安。况且，你如此高傲的“羞与哙伍”还会得罪满朝所有尊敬你的曾经的部下，将来出了事谁肯为你说好话？
更为糟糕的是他在汉高祖面前也一样不知收敛。一次，汉高祖问韩信：“像我的才能能统率多少兵马？”韩信说：“陛下不过能统率十万。”高祖问：“你怎么样？”回答说：“我是多多益善。”高祖笑着说：“您越多越好，为什么还被我俘虏了？”听话听音，这高祖虽然是笑着说话，但杀机已经隐隐显露出来。难怪后来吕后斩韩信于钟室，汉高祖知道后“且喜且怜之”。
司马迁在写完《淮阴侯列传》之后，忍不住感叹说：“假使韩信能够谦恭退让，不夸耀自己的功劳，不自恃自己的才能，那就不会遭到灾祸。他在汉朝的功勋可以和周朝的周公、召公、太公这些人相比，后世子孙就可以享祭不绝。”每读《史记》至此，我也忍不住喟然心痛。
韩信因不知收敛锋芒而肇祸，其实日常生活中类似于韩信的情况也非常多。有人常常感叹“怀才不遇”，其实这种“不遇”的原因更多的是源自于人才的恃才傲物，不受领导喜欢，也不招同志待见。我就有这样的一位朋友，在单位他的成绩最为卓著，碰上什么难办的事情领导都会找他担当，他也不负众望总能攻克难关，但是遇到荣誉待遇却没有他的份，你说是领导“昧了良心”，但群众推选先进时他的票数也总是最少。为什么，就因为他们犯了类似于韩信的错误。
功成身退确实是保全自己安身立命的良好方法。
但我还想说的是，功成身退固然能够保全自己，但另一方面却也是公民的个人充分发展，从而为为社会多做贡献，促进社会进步的大敌。试想人人为了自我保全而谨小慎微，稍富即安，甚至装傻卖痴能干不干，社会还能的发展么？
就此而言，要让有才能的人不去“功成身退”，充分发挥他们的才能，为社会多做贡献，这不仅需要领导的大肚能容，更需要保护人才的良好制度。
2023-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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