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将进入“佛系社会”？

文/侯金亮

前几天，和一个朋友聊天聊到了最近比较火的“佛系青年”。他颇有感触地说，虽然是85后，但自我感觉也是一枚“佛系青年”，出身农村，奋斗了很多年，三十出头就已经毫无斗志了。其实，像他这样的“佛系青年”还是有不少的，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以为，中国进入“佛系社会”是早晚的事。

需要明确的是，这不是一时的网络文化的流行，而是经济社会发展的使然。为啥十年前，二十年前不流行？显然这背后有着深刻的发展逻辑。这也不仅仅是90后的群体心态，在00后身上将会体现的更明显。种种迹象表明，中国已经进入“佛系社会”的萌芽阶段。

按照流行的概念，佛系的核心是“有也行，没有也行，不争不抢，不求输赢”。举个例子，佛系员工就被描绘成“交代下来的任务从不推辞，但是也绝对不会给自己揽工作；工作质量永远保证合格，但从来不会有惊喜”。

所谓“佛系社会”说到底就是低欲望社会。日本学者大前研一针对日本的状况撰写出版了《低欲望社会》。根据大前研一书中的介绍，低欲望社会的特征有四个方面：一是年轻人不愿意背负风险，不像从前世代一样愿意独立购屋，背负几千万的房贷；二是少子化，人口持续减少、人力不足，另一方面，又面临人口超高龄化的问题；三是丧失物欲、成功欲的世代：对于“拥有物质”毫无欲望，随便吃个一、两餐就能活下来的社会，“出人头地的欲望”也比先前世代降低不少；四是无论是货币宽松政策或公共投资，无法提升消费者信心，撒再多钱也无法改善经济。

五六年前，我读大学时，给媒体写专栏，就曾大量写过日本的低欲望社会。几年以来，日本正由低欲望社会转向“无欲望”社会。2017年12月22日，日本厚生劳动省公布的人口动态统计数据估算值显示，去年日本新出生人口数将仅为94.1万人，创下1899年有统计数据以来的最低值，连续两年跌破100万大关。调查报告还显示，18岁至34岁的女性中，有一半人没有男朋友。而在35岁至39岁的年龄段中，有26%的女性和28%的男性从未有过性经验。

日本已是“少子老龄化”社会，不幸的是，还遭遇“未婚化社会”的夹击。日本青年男女选择了晚婚或终身不婚的人，愈来愈多，2008年全球金融海啸之后，这种现象愈发凸显，日本的未婚率不断攀升。据NHK报道，“日本社会当前有71%的适龄男性未婚，25到29岁的女性有60%未婚，30岁到34岁的女性中有近一半未婚”，这还是五年前的数据。近年来，日本的“草食族”“草莓族”“啃老族”等，层出不穷，社会价值观正经历变迁。婚姻失去吸引力正对日本的国家政策产生强劲冲击。生育率的急速下降会导致未来劳动力不足,无疑会让少子老龄化的日本雪上加霜，可以说，日本女性的性欲望关乎日本兴衰。

其实，低欲望社会是发达社会的普遍现象。欧洲、北美、澳洲等发达社会若不是因为开放的移民政策，其人口也会出现类似日本的负增长。例如美国这个人人购车的汽车消费大国，大部分年轻人都认为当拥有一辆属于自己的车的时候，自己才能算一个成年人；而如今，自2011年以来18-34岁的美国人购买汽车的数量在4年间下降了30%，原本的刚需已经不再吸引年轻人的目光，他们认为没必要每人都有一辆车，当然，大家也没有太多开车的欲望。

反观中国，虽然在发展程度上没有日本高，和日本比，也处在不同的发展阶段，但也已经处在物质极具充裕的时期，社会发展也处在拐点。一些发达社会的特征在中国社会也正一一呈现。早在2015年，中国单身人群已超2亿，占中国总人口比例的七分之一。相比以往因为男女比例失衡所产生的被动诞生，现在更多人主动选择单身。表面上看，这是年轻一代的任性，然而，这背后其实是一个严峻的问题——低欲望社会现象的萌芽。

马云曾经说过一句话：如今的年轻人，晚上想想千条路，早上醒来走原路；他们似乎把自己的宏图大志都藏到了内心深处，而现实中则一如既往的活着；Ambition（野心）在西方是正面词汇，但如今在中国人们却变得避恐不及。

但是将时间往上推三四十年，人们却普遍怀有远大的野心或者说是抱负；因为在那个年代，物质比较匮乏，对于普通家庭来说连吃饱穿暖都很困难，他们改变命运是诉求特别强烈。随着四十年改革开放，中国的经济有了质的飞越，近年来在财富上有了非常可观的积累，给后一辈打下了极大的物质财富基础。

有这么一个故事。一个00后学生不爱学习，天天打游戏。一天，老师问：“你天天打游戏，以后怎么养活自己？”他说：“我父母有钱”。“你父母不可能照顾你一辈子，等他们不在了，你怎么办？”“我家有好几套房子，租出去就可以了，我不需要工作，实在不行把房子卖掉，卖的钱都够我用的了。”目前，在中国社会，中产阶层日渐扩大，很多家庭几套房子也属于正常。他们的子女，还需要向老一辈那样去挣扎着改变命运？相比而言，他们拼搏的动力不足也就可以理解了。

可见，低欲望社会现象在中国已经开始萌芽发展。很多90后00后从小就在父母的“厚爱”中长大。越来越多的中国人不愿意生孩子，甚至连婚都不愿意结。中国的“软世代”与日本上一代不乏相似之处，都是不再像自己的父辈一样，将奋斗、拼搏视作人生最重要的部分，甚至唯一的意义。

中国已经进入一个“低欲望社会”，但也要看到年轻人需要满足不仅仅是物质和自然的“欲望”，还包括非经济层面的“需求”，比如对尊严的需求、对安全感的需求、对公民权利的需求等等，而后者的满足情况才是决定中国能否顺利跨过“低欲望社会”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