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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故事|父母亲的春节

父母亲的春节常常从腊八以后就开始了。

过去家里困难,过年如过关。父亲和母亲总是愁容满面,特别是父亲,心里放不下事,他要拨打着算盘珠子,把过年需要的花项一笔一笔的仔细算清楚,要买多少肉,走亲戚要买多少点心,待客要买多少菜,要打多少白面多少黄面(即黍子面、小米面或玉米面),要蒸多少白膜(即馒头)多少黄团子(类似现在的豆包,用黍子面、小米面或玉米面的混合面包制的一种食物),还要买多少尺布做几件新衣服,直到除夕晚上才能见到他脸上的笑容。那时年龄还小,只知道疯玩,不懂得操心,对于生活的拮据更是全然不解,根本没想着为大人分忧,看到父亲脸色不好,就远远的躲着他。

记得当时羊肉比猪肉价格便宜,有时过年家里买一只山羊杀了,羊肉和羊下水都可以待客用。有时把自己家喂的猪杀了,猪下水和猪头留下过年,当然还要留下一些肉走亲戚,其余的卖掉换钱。

有些年份收成好,手底下宽敞,父亲脸上便多了笑容,早早的给我买了鞭炮。那时放鞭炮不像现在,除了春节下水饺时挂起来连续燃放外,平时都是拆开单个燃放。大家清晨拜年时,小伙伴们相互查看谁家院子里鞭炮纸多,就证明谁家放的鞭炮多,谁就感觉自豪和骄傲。

在家乡农村过了农历十二月二十开始赶年集,一直持续到除夕中午,父亲几乎天天去赶集,为的是能买些便宜年货。放了寒假,我也跟着父亲去赶集,年集人山人海,拥挤不堪。父亲先领着我转几圈,然后给我买一捧炒熟的花生,找一个不拥挤的地方让我等他,他买来东西就放我跟前。我边吃边看来来往往的人群,那时总嫌父亲买的花生少,因为吃的时间太短,等他的时间太长。

过了腊月二十,家里开始蒸馍,大约要用一整天的时间,母亲和大姐负责做馍,父亲和哥哥负责烧锅。那时庄稼收成不好,粮食不足,柴禾也缺乏,常常烧煤,煤气味熏得透不过气。腊月二十五、六的时候,开始做水饺馅,因为购买的肉少,舍不得用肉,就用萝卜和白菜。二十七、八的时候过油。过油在我们家以父亲为主,母亲打下手或烧锅。过油先炸丸子,丸子是杂面的,我不喜欢吃。然后炸黄面肉和鱼,最后炸焦叶(也叫麻叶,用白面做成薄薄的饼,切成菱形,放上芝麻),我只喜欢吃油炸的焦叶,又香又脆,或咸或甜。

腊月二十九煮肉,三十上午贴春联,下午包饺子。父亲忙活年夜饭。夜幕降临,堂屋里八仙桌子上早早点起了红蜡烛,灯光摇曳,映照着喜庆的春联和窗花,也映照着每一个人的笑脸。母亲给爷爷、奶奶焚香上供,贡菜是5碗,外加一盘白馒头(好像是4个),馒头顶上点着鲜亮的红点。年夜饭要先让爷爷奶奶品尝,这是规矩,也是礼仪。等母亲对着爷爷奶奶的相片说完祝福拜年的话后,一大家子人便围在一起吃饭。那时,菜虽不丰盛,酒也是廉价的,没有电视,更没有“春晚”,甚至连电灯也没有,但大家依旧兴高采烈,热热闹闹。吃完年夜饭,大家都等着父亲发压岁钱。钱不在多,那是一种寄托,是一种祝福,也是一种希望,更是一种感觉。

除夕守岁。大人因忙碌劳累半夜之后便熬不住了,孩子们的精神头都很好,一会出去放个鞭炮,一会出去看看天亮了没有。大约凌晨5点左右,村子里鞭炮声响成一片,大家开始下水饺。当然,有的人家起的很早,特别是新娶媳妇的人家,比着早起,传说谁家过年起的早谁家将来过的好。吃完饺子,迎着新春的第一缕晨曦去四邻拜年……等到了春节的下午,鞭炮声稀少了,人们似乎也疲倦了。母亲就会说,“年”跑远了,再追下一个“年”吧。

那些个“年”渐行渐远,现在想来,或许那才有真正的“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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