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柿子树

“年年岁岁花盛开，岁岁年年果满枝。”万物萧索的深秋，繁华褪去，烟笼寒沙。山野间，院落里，落叶漫天，枝寒树瘦，唯有一抹火红色，如同跳跃的火焰点亮了荒芜的秋色。那散发着橘红色光芒的果子，黄橙橙、鲜亮亮的，映衬着蓝得清透的天空。柿子，自从落尽纷繁的叶子后，独自挂在高高的枝头，闪烁着温暖的色彩，温柔着寂寞的山林和村庄，温暖着漂泊他乡的游子。那曾经是故乡最普通的树，年复一年，抽芽吐绿，吐露芳华，结满硕果。

记得老家种过两棵柿子树。那个春天，刚刚四十出头的爸爸从村里的集市上买来两棵小小的柿子树。依稀记得它们只有手指头那么粗细，裸露着细细的根茎。我暗暗怀疑这两棵小小的柿子树到底能不能结出甜美的果子呢？爸爸在影壁墙边挖了两个树坑，小心翼翼地栽种起来。浇水，施肥，几场雨后，柿子树竟然发芽了。随着季节的推移，柿子树慢慢生长，渐渐长大，几年之后，已经蓊蓊郁郁，亭亭如盖。

五月的夜晚，满天星光之下，有暗暗的幽香弥漫着小小的院子。我和弟弟四处搜寻，循着花香来到柿子树下。借着如水的月光，原来柿子树开花了。我们打开天井里的电灯，依稀看出浅绿色的花萼，翠绿色的花托，不仔细分辨是断然看不出小小的花朵的。几天之后，花瓣簌簌落下，独留下精巧玲珑的小柿子在慢慢生长。“今年秋天就可以吃到柿子啦！”我们开始激动地憧憬着金灿灿、甜蜜蜜的大柿子了。

几经秋雨，几度风霜。秋天，带着明净与绚烂走来。柿子树已是果实累累，满目皆是橘红和橙黄。按捺不住馋嘴的我们，曾经多次搬着椅子，站在上面捏柿子。哪个软点了？哪个还是硬邦邦的？我们姊妹三个几乎了如指掌。一场寒霜过后，柿子树的叶子几乎一夜之间落尽，凸显出满树鲜红的大柿子来。爸爸站在凳子上，用大剪刀在枝丫间剪下一个个碗口大小的柿子。我们端着簸箕、脸盆在下面接着。接过来的每一个大柿子都让我们欢呼雀跃。终于可以吃上皮薄甜蜜的大柿子啦。

这种柿子个儿大，皮薄肉细，汁甜如蜜。软软的外皮里，包裹的简直就是一个大蜜罐。最轻巧的吃法就是插一根吸管，轻轻一咂，蜜汁便会顺管而入，满口香甜。吸完之后，软塌塌的皮里还有更好吃的等你来呢。那就是柔滑细腻有劲道的柿子种，不过里面并没有黑色的种子，因为我们的柿子是无核无种的。“柿子种”光滑甜腻，嚼起来韧性十足。这味道是幸福的甘甜；这感觉是心底的温柔。不过，柿子虽好吃，可不要贪吃哦！尤其是肠胃虚寒的人，要浅尝辄止为妙。

后来，爸爸也曾经种植过软枣树，可惜结出来的果子干瘪酸涩，白白的长着粗壮的躯干。时间长了，也就砍掉了。再后来，爸妈搬到镇子上居住了。留下孤寂的老家，还有老家里同样孤寂的柿子树。然而，柿子树依然年年岁岁地奉献着皮薄如蜜的果实。只是不会再有雀跃的我们围在树下，期盼着柿子快快成熟。

偶尔回老家，看到愈加高大的柿子树结满了硕大的果子，但基本被鸟雀们啄坏了，掉落一地的黄色汁水。熟透的柿子无人采摘，纷纷摔在院子里，狼藉一片。最后，爸妈用锯子锯掉了这两棵承载着我们欢乐时光的柿子树。从此以后，老家不再有灯笼般暖意的柿子。那些散发着融融暖阳般的旧时光，曾经红了枝头，柔了岁月，暖了心房。

故乡的柿子树，平凡却甘于寂寞，兀自生长在旷野田间，农家院落。春夏时节，无人注意这些枝繁叶茂的柿子树。只有在万物凋零的深秋，当片片叶子离开枝头，独留下那颗颗鲜红艳丽的柿子，像一盏盏灯笼，让人暖意暗生。

秋风起，思远乡；秋雨落，满地伤。远去的柿子树，成为一种香甜的离愁，将一直萦绕在游子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