轴承厂5

 

 

建设者

从68届“老师傅们”那里我曾听过许多建厂的往事。虽然几十年过去了，但刚进厂时的情景仍然历历在目。

1969年3月底，头一批学生们来到荒僻的清水涧。呈现在大家眼前的，只是一座座刚刚建成一半的厂房。

 

 

没有宿舍，大家只能住在没建好的厂房里。还有一大部分人，每天去约两公里外的安家庄03工地休息，那里有原来北京玻璃总厂留下的一些房屋。原来北京玻璃总厂也计划在安家庄搞小三线建设，后来发现条件根本不许可，计划搁浅了，只留下了一片未建好的房屋。

那时的口号是先生产后生活。部分车间甚至还没来得及盖顶，就用来当临时宿舍。晚上睡觉的时候，大家天当房地当床，广阔天地里，女生一片男生一片，充满了浪漫情趣。夜里冻得睡不着觉，一睁眼，被子外面满天繁星。

进厂那天正好是三月底，来到山沟里，即没想到夜晚会那么冷，也没想到条件会这样差，甚至没带足够的衣服。结果第二天一早，厂领导下令，全体人员返城，回家去取棉衣棉被。

最怕晚上睡觉的时候赶上刮风，早晨起来满头满脸是土，头发里耳朵里全是灰，被子上也铺了一层灰土，抖一抖纷纷往下落像沉重的面口袋。

 

 

姜惠敏说：那时小梁子晚上睡觉还戴着口罩，早晨起来一摘口罩，鼻梁子上两道黑印。

睡觉为什么带口罩？我好奇地问。

她怕冷！戴上口罩睡觉暖和点。

张再忠说，那会儿我们在03车间那边。车间刚盖起来，砖缝都没来得及抹，我们头一天先和泥抹墙。窗户也没装，冷风往里面猛灌不说，砖缝里还有蝎子。那会儿蝎子特别多，晚上睡觉挺吓人的。

我听说林彬就赶上过，早晨穿裤子时觉得有点痒，用手一拍，哎哟，大腿肿了一大片。

 

68届到厂的第二天，也就是从城里取回棉衣的当晚，正好是1969年4月1日。晚上8点钟，突然上边传来了激动人心的好消息，党的“九大”在北京胜利召开。

 

 

在这一届历史性大会上，林副主席被宣布为毛主席最可靠的接班人，将大叛徒、大内奸、大工贼刘少奇永远开除出党。

那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空气都冷得仿佛能攥出水来。全体人员组织庆祝游行。

哪有路啊，大家就是摸着黑瞎走，像在深海里面的鱼群。张再忠回忆说，就是随着前面的人，大约从东大地出发，穿过村里，再从食堂前面下坡，从铁道边走回来。如此转了一圈，锣鼓口号声却震天动地，热烈庆祝党的九大胜利召开，团结起来争取更大的胜利，毛主席万岁万万岁，几百人的叫喊声在黑夜的天空中回荡。

第二天老乡们反映，我们家里顶棚上的土都让你们震下来了。

那天游行走到一半时发生了意外。从黑暗窜出一只动物，把游行队伍冲乱了，大家纷纷躲避不及，有后退的有摔倒的口号也断了。

领导从前面打开手电照过来，原来是老乡们散养的一只大黑猪。它从没见过游行队伍，可能以为来了天兵天将，震天的口号声使它吓破了胆。窜出来没头没脑地乱跑乱撞，还一边嗷嗷尖叫，像是在抗议人们打扰了它的好觉。领导命令大家别动，锣鼓声也停下来，过了好一阵，它才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