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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子多福的花椒

《诗经》里的《国风·唐风》是《诗经》十五国风之一,唐国就是晋国,唐风就是先秦时代晋国的民歌,有些诗以冷嘲热讽的笔调形象地揭示出奴隶主贪婪成性、不劳而获的寄生本性;有些诗写征夫思家恋土和对战争的哀怨;有些诗记叙了奴隶一年四季的劳动生活;还有不少诗表现了青年男女的爱情生活,《椒聊》就属于后者:

椒聊之实,蕃衍盈升。彼其之子,硕大无朋。椒聊且,远条且。

椒聊之实,蕃衍盈匊。彼其之子,硕大且笃。椒聊且,远条且。

大意是:花椒结籽红彤彤,满树花椒超升重。采花椒的好姑娘,身强体壮无对手。花椒香气悠且远,枝条长长郁葱葱。

花椒结籽红彤彤,满树花椒双手捧。采花椒的好姑娘,身强体壮敦又忠。花椒香气悠且远,枝条长长郁葱葱。

这首诗以兴的手法,通过抒写粗大虬曲的花椒树,枝叶繁茂,碧绿的枝头,结着一串串鲜红的花椒子,阵阵清香,随风飘动,长势喜人,丰收在望,采摘下来,足有满满的一升。接着,以此为铺垫,以椒喻人,赞美那个高大健壮的人,人丁兴旺,子孙像花椒树上结满的果实那样众多。这首诗究竟是赞美男子还是赞美女子,颇有争议,主流观点支持傅斯年先生的“疑是称美人之子孙蕃衍”。

之所以有争议,这是因为诗中虽以花椒结籽起兴,但也以赞美花椒香气悠远、枝条繁茂结尾,花椒成了诗中的主角之一,这种安排与《诗经》其他诗以物起兴,点到为止很不同。花椒多籽,古人常以花椒寄望女人多生子,从这意义上看,似乎赞美的人应指女子。但是,赞美这人“彼其之子,硕大无朋”、“彼其之子,硕大且笃”,意思是这个人身体健壮、敦厚老实,这似乎更像形容男子,问题是,先民为了传宗接代,找女子可不找柔弱体虚的,身强体壮才能更多地繁衍后代,所以,也可以理解为赞美女子。

椒指花椒,这点没有争议。《尔雅·释木》说“椒榝丑莍”,意思是椒类、樧类(樧即茱萸)的果实都有“莍”,郭璞《尔雅注》进一步说:“莍,萸子聚生成房貌。”意思是说,“莍”是果实的子房。陆玑在《毛诗草木鸟兽虫鱼疏》中说“椒树似茱萸,有针刺,叶坚而滑泽,蜀人作茶,吴人作茗。今成皋山中有椒,谓之竹叶椒,其木亦如蜀椒,小毒热,不中合药也,可入饮食中及蒸鸡、豚用。东海诸岛上亦有椒,枝、叶皆相似。子长而不圆,甚香,其味似橘皮。岛上獐、鹿食其叶,其肉自然作椒、橘香。”这些说法都与今天的花椒对得上号,今人之所以在“椒”前加“花”,因果皮有细小突出的油点呈斑状形似花,故名“花椒”。

花椒是芸香科、花椒属落叶小乔木多年生植物,原产地是我国,在我国分布由北起东北南部,南至五岭北坡,东南至江苏、浙江沿海地带,西南至西藏东南部,除了台湾、海南及广东不产,其余各省区均有分布。

花椒什么时候才用于烹饪,有一些争议。有人认为花椒入菜要到两晋南北朝时,按陆玑的说法,三国时花椒的用法是“蜀人作茶,吴人作茗”,这些地方花椒只入茶未入菜,但有些地方“可入饮食中及蒸鸡、豚用。”更早时反映战国生活的《离骚》,里面也有“巫咸将夕将兮,怀椒糈而要之”,意为巫咸神将于今晚降临,我准备用花椒饭来供奉他,这说明花椒至迟在战国时已经入菜了。不仅如此,《诗经》还记载了花椒入酒用于祭祀,在《周颂·载芟》里有“有苾其香,邦家之光。有椒其馨,胡考之宁。”诗歌描述了农事开垦、播种、收获并祭祀祖先的经过,这几句诗大意是说祭祀的饭菜飘香,是家国的荣幸,献祭的椒酒香味醇厚,希望老人家幸福安康。

辣椒传入中国是在明朝末年,直至清朝中后期,中国人才开始吃辣椒,在此之前,花辣、姜、茱萸三者被称为中国民间三大辛辣调料,是为“三香”。从古籍记载中我们知道,在辣椒传入我国之前,花椒作为三香之首,在烹饪中的地位重要得很。古代有川椒、汉椒、巴椒、秦椒、唐椒、蜀椒等十多个名称,说明其广泛种植于长江中上游和华北地区,但以川椒为最受欢迎,据吴氏《中馈录》记载,宋代做鱼或是做肉都要用到川椒。在宋元时期,全国许多副食原料都少不了用川椒,据元代忽思慧所撰《饮膳正要》记载,连宫廷的羊肚羮都要用川椒,甚至还有专门的椒面羹。

在《诗经》的年代,花椒可不仅仅是用于烹饪,在《陈风·东门之枌》中有“榖旦于逝,越以鬷迈。视尔如荍,贻我握椒。”说的是女子爱上能歌善舞的巫师,终于引起巫师的回应,获赠一把花椒。巫师送给女子的信物是一把花椒,这可不是让她回家好好做饭,而是寓意“多子”,是定情信物,是爱的承诺。花椒子寓意多子,连皇室都在用,用花椒子和泥涂壁,这种宫殿称为椒房殿,是给正宫皇后居住的,汉朝的窦太后在做皇后时期就居住在椒房殿。

辣椒传入中国后,花椒的地位有所下降,根据《中国古典食谱》的统计,中国古代平均有22%的食品中都要加花椒,花椒当之无愧是辣味之王,但从清朝中期辣椒被引入食用后,花椒就让位给了辣椒。随着川菜因为强烈的味觉刺激、独特的口味风靡全国,麻辣这种口味近年来被越来越多的人喜欢,据相关数据统计,2005年全国花椒总需求量在20-30万吨之间,2010年需求量就已增长到50万吨以上,2015—2019年间,国内花椒消费市场需求量年均增长3.81%。预计到2025年,全国花椒的需求量将达到94万吨左右,年增幅5%左右。种种数据表示,麻这种口味,正冲出川渝地区,冲向全国,花椒也大有卷土重来之势。

花椒产生的“麻”这种口感不是一句话就可以概括的,它可分为刺痛、麻木和灼烧。花椒里的山椒酰胺是一系列酰胺类化合物,是产生“麻”的主要物质,它存在于花椒果皮的凸起部分,藤椒、竹叶花椒也同样有山椒酰胺。山椒酰胺有很多种类,产生的“麻”也各有不同。从结构水平来说,山椒酰胺基团上氮原子存在孤电子对,C=O键与双键共轭产生电子云向氧原子的移动,增加酰胺基团的电子云密度,当舌粘膜收到刺激,相应神经产生“麻”。当花椒进入口腔,口腔中的感觉神经被激活,引起瞬时受体电位(TRP)的激活。TRP包括TRPV1和TRPA1离子通道,它们去极化后使得一价与二价阳离子渗透进细胞内,产生电流,引起神经仟维震颤,进而产生“麻”的感觉。此外,山椒酰胺抑制双钾通道激活感觉神经元,也产生刺痛、麻木等感觉。

人们喜欢花椒不仅仅是它提供了麻的口感,还因为它有特殊的香味,这缘于花椒里的挥发油。花椒果实的挥发油中含量最多的是4-松油烯醇,占13.46%,所以花椒有松油的味道;还有辣薄荷酮,占10.64 %,所以花椒也有薄荷的味道;芳樟醇占9.1%,香桧烯占9.7%,所以花椒还有樟脑的味道;柠檬烯占7.3%,所以花椒有柠檬的味道;邻-聚伞花素占7.%,这东西芹菜也有,所以花椒有芹菜的味道;月桂烯占3.00%,所以花椒还有月桂的味道。此外还有α-和β-蒎烯,α-松油醇等。柠檬的味道、月桂的味道、松油的味道、薄荷的味道、芹菜的味道、樟脑的味道的总和,就是花椒的芳香来源。

现代人迷恋于花椒的麻辣和香,古人相信花椒寓意多子多福,而最新的统计数字,2023年中国人口减少了几百万,看来我们今天也有重温古人花椒寓意的必要,给女朋友送一把花椒,不仅仅经济实惠,多子的意头,也总比送个“戒子”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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