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笔班费

     □ 赵柒斤

高中毕业的第二年，陪伴了我们三年的班主任就患癌症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离开中学20多年来，高中同班同学只要碰面，总会有意或无意提起那位英年早逝的班主任。

那年9月初的一天，一个理着短发、穿着白“的确良”长袖衬衫、身材细长消瘦、胳膊里夹着两本书和一个粉笔盒的中年男子往讲台一站，就翻开花名册直接“点兵点将”。下面学生“到”一声，他就抬头扫一眼，然后根据同学们个头高矮重新“排兵布阵”（调换座位）。末了，他自我介绍姓攀，“承包”三年班主任，上的第一堂课是“排列组合”，所以有必要对全班同学重新“排列组合”。第一堂课给我们留下深刻印象还不是这些，而是他宣称自己除了教数学，也重点“研究”围棋和花草。后来，我们才知道，正因喜欢搞一些“歪门邪道”，他不受校领导待见，他总以一副“我边缘了我怕谁”的姿态出现在同学们眼前。不过，他挺招同学们待见。

在那个“富二代”还没出现的年代，全班同学都差不多，没有“富同学”，有几个山里学生100块钱的学杂费还是分期付款的。于是，班主任跟“钱”较上了劲。学校四周那些高大的树木的树丫、食堂旁边水塘的高笋等便成了班主任眼中“第一笔班费”。说干就干！一个周五下午的劳动课连同体育课，班主任将男女同学分了工后，就带头冲进齐腰深的水塘掰起了高笋，一时间同学们便忙得不亦乐乎，会爬树的同学铆足劲“砍”树丫、女同学争先恐后地在树下捡、身大力魁的男同学就往学校食堂运，而像我这样的小男生则跟着班主任掰高笋。活动结束，全班同学掰的高笋和砍的树丫全部按市场价卖给学校食堂。100多分钟时间同学们就净挣了400多块钱——全校哗然，校领导铁青了脸，而班主任淡定得眼都没眨一下。俗话说，好的开头是成功的一半，这话搁在班主任带领我们搞班费这件事上还真恰如其分。从高一到高三，班费除了资助几位交学费有困难的同学外，还订阅了数种报刊、课外读物。毕业班会上，班主任让班干公布每一笔班费支出后打开天窗说亮话，积余的209.88元班费留给你们学弟学妹，顿时掌声如雷。

至于学习方面，班主任从不因他教数学课就要求我们格外重视。更“出格”的还有，他对我们课外阅读金庸、梁羽生、古龙的武侠小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尽管当时社会上流行一句名言：“开谈不讲金梁古，纵读诗书也枉然”，但它不包含中学生。有班主任的“默许”，全班50多个同学人人有机会看了不折不扣的没有删节的《神雕侠侣》《陆小凤》。这也很重要啊，不至于出来一群“岳不群”似的满嘴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的伪君子。

班主任虽是南方人，骨子里却流淌着北方人豪爽，他讲究的是古道热肠、义薄云天。就像《水浒传》里唱的一样：“该出手时就出手，你有我有全都有。”那时候，师母还是小学代课老师，两个孩子刚上学，他家差不多到了两袖清风的程度，可照旧请一些农村的同学上他家吃饭，素多荤少，吃的是心意和关怀。记得刚到学校时，班主任一再叮嘱男同学校内校外都不要惹祸，大丈夫能屈能伸。可一旦有同学在外被欺负，他又最先撸胳膊挽袖子冲上去。记得高一第一学期，几个高年级学生把班里食堂打饭排队在最前的3个同学给打了，班主任了解情况后径直奔向打人学生的教室……结果惹得该班老师很不愉快。

高中班主任身上让全班同学难以忘记的东西有很多。不过，我始终觉得小学到大学的班主任中，高中班主任是一位“身口如一、至情至性”的“真人”。高中同学聚会，点赞最多的就是他，堪称真正的为人师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