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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门之变:朱祁镇复位的背后,是太后孙若微的妥协与隐忍

土木堡之变后,明朝面对严重的统治危机,最合适的解决办法无疑是尽快确立新皇帝的人选,一方面可摆脱瓦剌的挟持,稳定军心士气;另一方面可重整朝局,集聚全国力量抵御瓦剌。而对于新皇帝的人选,朱祁镇的长子朱见深虽为法定继承人,但是由于其年幼,又值国家危难之际,“主幼国疑” 绝非稳妥之策;而除却朱见深以外,唯有朱祁镇的弟弟郕王朱祁钰,无论是根据《皇明祖训》关于皇位继承父子相继,兄终弟及的规定,还是从血缘远近上来说,都是最合适的皇位继承人。

孙若微(大明风华)

妥协与 “有条件”登基

在这样的情况下,作为大明朝当时拥有最高政治权力的孙若微,颁布了一道令朱祁钰监国的旨意,但是从这道旨意里,我们却可以看到孙若微别样的“如意算盘”。

“迩者寇犯边,皇帝率大军亲征,已尝敕尔朝百官。今尚未班师,国家庶务不可久旷,特命尔暂总百官,理其事。尔尚夙夜祗励以率中外,毋怠其政,毋忽其众,钦哉 !”

仔细分析这道旨意,孙若微只字不提朱祁镇被俘之事,而仅以“尚未班师”表述,一方面反映了孙若微仍然抱着朱祁镇能够返回明朝重登大宝的希望,另一方面则是对朱祁钰的提醒与警示:虽给予你监国的权利,但千万不要对国家的最高权利——皇位抱有非分之想。这也可以从“暂总百官,理其事”一句中得到验证。

在敲打朱祁钰的同时,孙若微面对朱祁镇的被俘,并非向大明风华中所演绎的那般大气凛然:退出长城,保尔全师。相反,为了朱祁镇平安回归掌控皇位,面对瓦剌的要挟与敲诈,孙若微不仅与钱皇后一起筹措金银财宝送给瓦剌,还默许了大同等边境守将献给瓦剌大量财物。

而从以上我们可以看出,孙若微作为朱祁镇的亲生母亲,必然不会甘心将皇位拱手相让给朱祁钰,从而使的朱祁镇这一脉彻底的失去皇位的正统继承权。同时,在“母以子贵”的封建社会,朱祁镇的皇位一定程度上是其权力与地位的有效保障。

但是,一方面朱祁钰虽为监国,但无皇帝之权威,既无法有效的行驶其统率全国的最高权力,又不能扭转皇帝朱祁镇被俘带给大明的被动局面,长此以往,必然影响明朝与瓦剌的较量,稍有不慎,大明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另一方面,在尝试营救朱祁镇失败后,孙若微已然明白朱祁镇在短时间内是无法回归了。在此情况下,立朱祁钰为新皇帝几乎是势在必行!而深知局势不可扭转的孙若微却抢先下了一道立朱见深为太子的旨意:

“因虏寇犯边,不得已躬率六师往正其罪,不意被留虏庭……尚念臣民不可无主,兹于皇庶子三人之中 , 选其贤而长者见深 , 正位东空。仍命郕王为辅,代总国政,抚安天下”

朱祁镇(大明风华)

对于这道旨意,我们要从两方面来看,第一是对于朱祁镇被俘的态度由不承认到主动承认,这说明孙若微此时已经深刻认识到,朱祁镇已然难以回归,而朱祁钰成为新皇帝的趋势已不可阻挡;第二是从立朱见深为太子的时机来看,趁朱祁钰未登基,孙若微还掌握有最高权力的时间点,抢先定下太子明确皇位传承的正统秩序,这是孙若微的无奈之举,也是对朱祁钰登基为帝这一必然事件的妥协,而妥协的条件便是朱祁钰之后的皇位继承权必须保留在朱祁镇一脉手中,且具备天下认可的正统性。而旨意的最后,“仍命郕王为辅,代总国政,抚安天下”,可以看做是孙若微最后的倔强与坚持,是其期盼朱祁镇归来的最后希望。

孙若微既掌握最高权力,又表达了妥协之意,对于朱祁钰来说,在其羽翼未丰之际只能被动接受。因此,册立朱见深为太子后不久,在群臣的再三请示下,孙若微允许朱祁钰正式登基,是为景泰皇帝。而其登基的条件,便是朱见深为太子。

由以上可见,孙若微册立朱祁钰为新皇帝,经历了一个从不甘心到被迫妥协的变化过程,并最终为朱祁镇一脉争取到了皇位继承的正统性;而对于朱祁钰而言,面对朱祁镇一脉占有皇位继承权的条件,迫于形势只能被迫接受登基,这无疑为日后的夺门之变埋下了隐患。

易储与隐忍

“有条件”登基的朱祁钰必然对皇位继承权的终属朱祁镇一脉心有不甘。这种不甘在朱祁钰势力单薄时其只能忍受,但是随着身为皇帝的朱祁钰渐渐把控住朝局,其剥夺朱祁镇一脉皇位继承权的意图便显示了出来,景泰朝的易储风波由此开始:景泰三年,朱祁钰废掉太子朱见深,改立自己的儿子朱见济为太子;而后一年,朱见济病死。在此情况下,信奉正统的大明臣子提议复立朱见深为太子:

“父有天下,固当传之于子。乃者太子薨逝,足知天命有在。臣窃以为上皇之子,即陛下之子。”

这句话明确的说明了孙若微当年抢先定下太子明确皇位传承的正统秩序的重要性。要知道,有明一朝,信奉正统,此种观点已然深入明朝士大夫心中。因此,在已然确立皇位继承正统秩序的前提下,朱祁钰改立太子,必然被视作不义之举,新立的太子朱见济也必然不具备公认的正统性。而朱见济一死,便有大臣提出朱见深为天命所在,更为关键的是此时朱祁钰正当壮年,并不排除此后再有子嗣。如此急匆匆的复立之请,足以证明朱祁镇一脉所占据的皇位继承的正统性在朝野中的巨大影响力。

朱祁钰(大明风华)

面对复立朱见深为太子的提议,朱祁钰一律拒绝并对大臣严加惩罚,已然表现了剥夺朱祁镇一脉皇位继承权的决心与态度。而对于朱祁钰的这种背信行为,孙若微的必然万分恼怒与愤恨。这可以从夺门之变后,孙若微对景泰一朝的批判中看出来:

“斁败纲常,变乱彝典,纵肆淫酗,信任奸回,毁奉先傍殿,建宫以居妖妓、污缉熙,便殿受戒以礼胡僧,滥赏妄费而无经急,徵暴歛而无艺,府藏空虚,海内穷困,不孝不弟,不仁不义,秽德彰闻,神人共怒,上天震威,屡垂明象。祁钰恬不知省,拒谏饰非,造罪愈甚,既绝其子,又殃其身。疾病弥留,朝政遂废。中外危疑,人思正绕……”

此处,孙若微完全抹杀了景泰一朝中兴大明的功劳,反而将朱祁钰批判为一个恬不知耻、暴虐无道、谋朝篡位的昏君,虽是贬景泰以捧英宗的政治伎俩,但如此用语足可见其对于朱祁钰撕毁约定的愤恨与不满。

但是,即便心中如此不满,但孙若微并未出言反对。这是因为她明白,一方面,朱祁钰已然掌握有最高权力,牢牢掌控朝局,她的反对并不会有什么效果,反而会引起朱祁钰的戒备心。另一方面,废太子朱见深与南宫的朱祁镇才是她能够取胜的关键,只要这两人还在,朱祁镇一脉便占据皇位继承的正统性,她便存在翻盘的可能性。基于此,孙若微采取了隐忍的态度,在背后默默的保护着废太子朱见深与南宫的朱祁镇。

爆发与夺门

景泰八年,拒绝重新立太子的朱祁钰病重,徐有贞、石亨、曹吉祥等人趁机发起夺门之变,迎立朱祁镇重新登基为帝。但是审视整个过程,夺门之变的成功,绝非仅靠徐有贞等人便可实现,因为其始终面临着两方面的问题:第一是如何突破守卫森严的宫城防卫;第二是朝中重臣的态度与反扑。而有能力解决这些问题的,唯有孙若微。

夺门之变(大明风华)

① 石亨等谋夺门,先密白太后。许之。

②“天子疾大渐。殆兴。天位久虚。上皇居南内于今八年 , 圣德无亏 , 天意有在。以奸臣擅谋 , 闭而不闻 , 欲迎立藩王以承大统 , 将不利于国家。亨等其率兵以迎”

以上第一段文字,说明夺门之变事先得到了孙若微的允许与支持;第二段文字,则是孙若微给予了石亨等人发起夺门之变的依据。而从事实来分析,孙若微的支持正是夺门之变最终成功的关键。

一是夺门势力面对守备森严的宫城,尤其是宫城中不乏朱祁钰的亲信力量,但其仅靠数百人从进入长安门到达南宫,再直趋奉天殿的过程中,几乎没有遇到任何像样的反抗与示警。一方面是因为在景泰帝病重的情况下,朱祁镇的余威起到了作用,而朱祁镇所谓的余威,与孙若微用妥协换来的朱祁镇一脉对于皇位继承的正统性有着莫大的关联;另一方面,曾手握天下权柄的孙若微,恐怕在此过程中凭借其手中掌握的宫城力量对夺门势力相助颇多。

二是夺门之变如无名义,则相当于阴谋乱国,势必遭到大臣们的反对与反扑;而孙太后的懿旨使夺门之变师出有名,使夺门之变的性质变成为皇室内部的皇位争夺而非政变,且从皇位继承的正统性来讲,夺门之变的一方反而占据了道义的制高点,从而一定程度上阻断了其他大臣对夺门之变的干预与影响。这从明朝兵部尚书陈汝言在夺门之变后所言“复辟时非太后有诏 , 谁敢提兵入禁门者 !” ,可见孙若微此举的重大作用。除此之外,史书记载孙若微的两个弟弟亦属于夺门之变的参与人员之一,足可说明孙若微对夺门之变的深度参与。

于谦(大明风华)

而对于当时手握军政大权,堪称景泰朝第一重臣的于谦而言,其早已掌握夺门之变的密谋:

夺门之役,徐石密谋,左右悉知,而以报谦。时重兵在握,灭徐石如摧枯拉朽耳。……方徐石夜入南城,公悉知之,屹不为动,听英宗复辟。……公盖可以无死,而顾一死保全社稷也。

而于谦之所以坐视不理,最重要的原因是朱祁镇一脉拥有皇位继承的正统性,当此之时,景泰病重,皇位传承自然是要回到朱祁镇一脉手中,如于谦剿灭夺门之变,则朱祁镇一脉必被贯以谋逆之名,皇位继承将无序,明朝有大乱之虞,对于素来心怀天下,刚直不屈的于谦而言,必然不愿局面发展到如此境地。更何况,在孙太后支持下,夺门之变师出有名,忠直的于谦何来反对孙太后之名义?因此,于谦之举,实乃“保全社稷也”,圣贤高义矣!

由以上可见,夺门之变最重要的幕后力量无疑是孙若微,是其经过妥协与隐忍之后,为夺回皇位继承权的一次爆发。而夺门之变后,朱祁镇为孙若微上徽号“圣烈慈寿皇太后”,史载“明兴,宫闱徽号亦自此始”!如此突破祖制之厚待,足可见孙若微之功!

孙若微(大明风华)

综上,孙若微并非大明风华中的“虎妈”,其更似一个老谋深算的政治家,面对局势之不利,以有条件妥协争取到了朱祁镇一脉皇位继承的正统性,奠定了取胜的基础;以隐忍的态度静观景泰朝的时变,保全了取胜的关键,并最终赢得了夺门之变的成功。但恐怕孙若微也无法预料的是,她付诸所有努力的夺门之变,不过是一群野心家为谋取自我利益的一场冒险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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