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袭人和黛玉的微妙关系
 

公众号ID:hlmyj001

编辑微信:dongzhu1968

投稿:hlmyj001@163.com

作者

归途如虹

“晴为黛影,袭为钗副”是脂砚斋的批语,也是喜欢《红楼梦》的读者们很熟悉的一句话。但说实话,细读文本,我们会发现,晴雯和林黛玉之间的交集很少。最引人注目的一次就是,晴雯帮贾宝玉给林黛玉送了两张半新不旧的手帕。单纯的晴雯却并不知道贾宝玉为什么要给林黛玉送,去送之前还担心林黛玉因此觉得贾宝玉在取笑她。

而袭人和林黛玉之间的交集反而更多一些。

第三回里,林黛玉因为贾宝玉摔玉而伤心落泪,袭人就安慰林黛玉,告诉林黛玉没必要为这件事伤心,因为以后还能看到贾宝玉更多更奇怪的表现,为了他而伤心,是伤心不过来的。袭人还向林黛玉介绍那块通灵宝玉。袭人是贾宝玉的贴身大丫鬟,她每天伺候贾宝玉睡下的时候,都会把这块通灵宝玉从贾宝玉的身上摘下来,放在枕头底下,免得第二天冰着脖子。袭人对通灵宝玉是很熟悉的。她看惯了通灵宝玉,都不觉得通灵宝玉多么与众不同,是稀罕物品了。

第三十一回里,贾宝玉因为晴雯跌坏了扇子而和晴雯拌嘴,袭人来劝架,说了一句:“好妹妹,你出去逛逛,原是我们的不是。”晴雯就夹枪带棒地把袭人也骂了:“我倒不知道你们是谁,别教我替你们害臊了!便是你们鬼鬼祟祟干的那些事儿,也瞒不过我去,那里就称起'我们’来了。明公正道,连个姑娘还没挣上去呢,也不过和我似的,那里就称上'我们’了!”这样的话自然会让袭人觉得相当难堪。毕竟,她当时不算是贾宝玉的妾,是没有资格把自己和贾宝玉并称作“我们”的。袭人这样说,是没有体统,是不顾身份。晴雯抓住了这个把柄,就讽刺袭人。

袭人的确希望能够成为贾宝玉的妾,但是这种心思是不能明说的,否则,她就犯了主子的大忌。金钏只是和贾宝玉调笑了两句,王夫人尚且对金钏如此严厉,如此不留情,逼得金钏跳井自杀。王夫人如果知道袭人有勾引贾宝玉的心思,甚至把自己和贾宝玉并称为“我们”,是会对她十分失望的。袭人的命运会十分悲惨的。

结果,林黛玉来了,开玩笑说:“大节下怎么好好的哭起来?难道是为了争粽子吃争恼了不成。”把贾宝玉和袭人都逗笑了。林黛玉还对袭人说:“好嫂子,你告诉我。必定是你两个拌了嘴了。告诉妹妹,替你们和劝和劝。”

有的读者觉得林黛玉这样说是故意讽刺袭人。我觉得这是误解,林黛玉对袭人并无恶意。她如果真的容不下袭人的话,第三十六回里,她在王夫人那里得知王夫人愿意给袭人妾的待遇的之后,就不会和史湘云一起去怡红院给袭人道喜了。

林黛玉为什么能够接受袭人给贾宝玉做妾呢?首先,袭人是一个温柔和顺的人,不是那种刁钻任性,会争风吃醋的人。而且,林黛玉对贾宝玉说得很清楚,“我在乎的是我的心”。林黛玉在乎的是自己在贾宝玉心中的位置,是贾宝玉是否对自己情有独钟。她知道,袭人不会影响自己在贾宝玉心中的位置。所以,她对薛宝钗和史湘云都有过防范,有过讥讽,却对袭人表现得很大度。

可是,袭人对林黛玉也是如此吗?

第三十二回里,袭人对贾宝玉和史湘云说:“他可不作呢。饶这么着,老太太还怕她劳碌着了。大夫又说好生静养才好,谁还烦他做?旧年好一年的功夫,做了个香袋儿;今年半年,还没见拿针线呢。”

袭人这样说,很明显对林黛玉不利。她这段话强调了两点,第一林黛玉体弱多病,第二林黛玉不爱做针线活。这两点都是林黛玉在薛宝钗面前的“缺点”。根据当时的主流价值观,大家闺秀应该擅长女红,应该以针绩纺黹为分内之事。这一点,薛宝钗在第三十七回里对史湘云说得很清楚。

其实,林黛玉并不是不擅长女红,她用心给贾宝玉做的香袋就十分精致。但是,林黛玉的身体状况以及她的性格决定了她不会把太多的精力放在针线活上。她并不觉得“女子无才便是德”,林黛玉最大的兴趣是读书,是写诗。林黛玉追求的是人生的诗意。

袭人在第十九回里劝贾宝玉就算不喜欢读书,也要在贾政面前装出一副读书上进的样子。可见,袭人是比较认可主流价值观的。其实,没有念过书的袭人未必对儒家思想有什么认识。她只是从务实且理性的角度替贾宝玉考虑,希望贾宝玉有出息。

但是,林黛玉偏偏从来不劝贾宝玉读书上进,立身扬名,走仕途经济道路,去和官场中人结交。袭人很明显觉得会劝贾宝玉走“学而优则仕”的道路的薛宝钗更加深明大义,更加心胸宽广。这一点,她在第三十二回里对贾宝玉和史湘云说得很清楚。

袭人希望贾宝玉有出息,没错。袭人不能理解贾宝玉对清静无为,自由自在,与世无争的生活的向往,不理解林黛玉和贾宝玉那颗天真无邪,清高狷介的心也无可厚非。但是,袭人在贾宝玉面前,说不利于林黛玉的话,就显得不够厚道了。

当然,袭人也并没有想要害林黛玉的心思。袭人会给被贾赦强娶的鸳鸯出主意,愿意把自己的裙子拿给香菱换上,可见她还是很善良的。而且袭人知道贾宝玉很在乎林黛玉,害林黛玉就等于害贾宝玉。以袭人的人品和她对贾宝玉的态度,她都不会想要害林黛玉。

第三十二回里,袭人无意间听到了贾宝玉对林黛玉的表白:“我的心事,从来不敢说,今儿我大胆说出来,死也甘心!我为你也弄了一身的病在这里,又不敢告诉人,只好掩着。只等你的病好了,只怕我的病才得好呢。睡里梦里也忘不了你!”这段话让袭人吓得魂飞魄散,直接说:“神天菩萨,坑死我了!”我确信,贾宝玉的这番话一定带给了袭人强烈的心灵震撼。

袭人知道了贾宝玉对林黛玉有一腔深情,担心贾宝玉和林黛玉做出不才之事。毕竟,封建礼教决定了,对于贾宝玉和林黛玉这种身份的人来说,是不可以私定终身的。他们的婚姻大事必须听从父母之命,他们之间不能有自由恋爱。他们之间的私情一旦被贾母、贾政和王夫人知道,两个人的名声体面都完了。

袭人是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和贾宝玉联系在一起的。这种心态她在第三十四回里和王夫人说得很清楚。她劝王夫人让贾宝玉搬出大观园,就是希望贾宝玉和林黛玉的感情不要继续发展下去。她这样做,是为了维护贾宝玉的名誉,也是为了维护贾府的名誉。她的目的是善良的,她是希望林黛玉和贾宝玉之间始终保持清清白白的关系。她并没有告诉王夫人自己听到了贾宝玉对林黛玉的表白,她如果这样做了的话,她就真的是一个可恶的告密者了。

可是,让袭人想不到的是,贾宝玉还是让晴雯给林黛玉送去了定情信物。袭人的一番苦心还是白费了。第五十七回里,她在看到贾宝玉在听了紫鹃的一句玩笑话之后,整个人就显得神情呆滞,半死不活的时候,之所以会如此紧张,直接到潇湘馆去指责紫鹃,丝毫不考虑林黛玉的感受,就是因为她太焦虑了,也太失望了。她看到贾宝玉和林黛玉的感情已经发展到如此刻骨铭心的地步,是很担忧的。

袭人和林黛玉是同一天的生日,都是二月十二日。所以,她记得林黛玉的生日。可是,她却说“只是不是咱们家的人”。袭人这样说也有一定的道理。林黛玉姓林,不姓贾,她只要不嫁给贾宝玉,就始终是林家的人。但是,恐怕袭人也不希望林黛玉成为贾宝玉的夫人吧。袭人会这样想,倒不是担心林黛玉容不下她。她是觉得,林黛玉嫁给贾宝玉,对贾宝玉的前途不利。

不过,表面上,袭人和林黛玉之间的关系还算和谐。《红楼梦》里好几次写到林黛玉和袭人在一起说话。第二十二回、第三十六回里都有这样的描写。第六十七回里,贾宝玉还希望袭人去安慰因为看到家乡特产而产生思乡之情的林黛玉。可见,在贾宝玉看来,袭人和林黛玉是关系不错的。

毕竟,袭人并不讨厌林黛玉,只是不希望林黛玉和贾宝玉走得太近而已。毕竟,袭人是很在乎贾宝玉的,是把自己的未来寄托在贾宝玉身上的。袭人觉得,贾宝玉好,自己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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