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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民备忘录

我们老家那里把抽烟叫吃烟,仿佛烟和五谷杂粮一样,是生命的必须。记得小时农业社年代,每家都有自留地,按家庭人口三五分不等。自留地一般都种经济作物,辣椒茄子白菜萝卜,这个要看各人的喜好。但不论谁家,都要专门划出一小块来,种上几垄烟叶子。当年读到沈从文的《边城》,说翠翠的爷爷将草烟“一扎一扎挂在自己腰带边”,于是格外亲切起来。我们那里的烟叶子大过巴掌,像小蒲扇,摘下,烤黄,金灿灿的,看着醉人。

我爷爷不吃烟,却是种烟的高手。每年都有不少烟农到我家自留地来取经。种烟有严格的程序,施什么肥,起多高的垄,啥时浇水,如何打杈,都有讲究。可惜当时我太小,没有把这“烟经”记下来,现在想来有点遗憾。

那时的男人都备有旱烟锅,当然,还有布烟袋。烟锅的讲究不多,一般都是铜锅头、玉烟嘴、竹烟杆,大同小异,区别主要在烟杆的长短,杆长者必是老烟鬼,杆短者必是新入门的小烟民。而烟袋的讲究颇多,光就花色式样来说,各家有各家的不同。这是女人挂在男人腰间的工艺品,同时带有这个男人是“我的”标志。

男人和女人共同创造了生活,附带着创造了这个世界。

我吸烟较早。大概十岁左右,患了龋齿,疼痛难捱,夜不成寐。母亲不知从何处抓来一副中药,我以为煎服,便要夺门而出。说心里话,宁可痛着,我也绝不愿意喝这苦口的药。母亲见此大笑,说:“这药不煎,用纸卷成烟,吸。”

耶呵,中药还有这等“喝”法,我一下子来了兴致。母亲撕了一张旧作业,卷成“喇叭筒”,递给我。我顺手拿起火柴,点着。这是我生平第一次“抽烟”,感觉麻丝丝甜滋滋的,说来奇怪,吸了几口,牙齿马上不痛了。到了晚上,又开始隐隐作痛,于是学着母亲,自己卷了一支,悠悠然抽了起来。父亲下班回来,推门见我坐在院子吃烟,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是一个耳光。我放声大哭。母亲从厨房赶出来,大骂父亲:“老差火的!娃在吃药,你这是犯的哪门子病?动手打娃!”

父亲怒道:“你看你把你遂爸(遂爸,秦州土话,意为小祖宗)惯的,手指头长,就吃烟?隔天还不上房揭瓦?”

母亲一听,大笑起来。

父亲被母亲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半怒半疑地说:“笑笑笑,到时哭都来不及!”

母亲终于忍住笑,说:“娃牙疼,周娃妈给了点中药,卷着吸,灵得很。”

“就是的,就是的!”我捂着被父亲扇痛的脸,附和道。

正儿八经抽烟,大概是上初三那年。不知为何,我突然患了神经衰弱,整夜整夜睡不着觉,我的学习成绩直线下滑,为此父亲大为光火,已经揍了我好几顿。我的身体越来越差,母亲哭了好几场,她带我到处求医问药,几乎看遍了县上所有的中医西医,就是不见好。那时我总感觉天灰蒙蒙的,腿软绵绵的,心沉甸甸的,青春好像离我很远,阳光好像老是躲着我。

我的人生低谷始于初三,我的自卑也始于那时。之前我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之后我总是觉得任何人都不把我放在眼里。烦闷和苦恼几乎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就在那时,我开始偷偷地抽起烟来。起初是一天一支,后来烟瘾越来越大,一天竟然要抽半包。

说来奇怪,自达抽上烟后,我的神经衰弱慢慢好了起来。

但新的烦恼来了。抽烟上瘾,一旦断顿,抓心挠肺,坐卧不宁。烟钱成了大问题,学习成了小事情。那时在我看来挣钱成了第一要务。

俗话说,物以群分,人以类聚。我有两个要好的朋友,一个是张坡的张三虎,一个是蔡庄的蔡亚明,都是小烟鬼。当时班上搞“三人学习小组”,我们三人自然组合在一起,明义上是学习互助,实际上是抽烟互助。但是很快我们就出现了资源紧缺的问题。怎么办?张三虎比较灵光,说:“周末我们去倒菜水(倒菜水,秦州话,意为贩卖蔬菜)!”

说干就干。客观讲,不干不行啊,没烟抽,比没饭吃还难受。从此以后,我们仨每逢周末先去菜农那里批发时鲜蔬菜,尔后去菜市场零售。生意还算行,一次赚十几块,基本可以保证一周的烟量。后来,我们的生意越来越好,除可以抽很好的烟外,还有了节余。到高二,张三虎和蔡亚明去兰州做生意,而我去新疆当了兵。

新兵训练如火如荼。大家都是十七八的小伙子,争强好胜,一副“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的架势。训练我不怕,每个科目都能轻易而过。但,最要命的是新兵连不让抽烟。拿班长王南方的话来说,这是“红烧的王八屁股——死规定!”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起初,我借上厕所(那时部队都是清一色的平房,使用的都是旱厕)之机,偷偷抽几口,后来被副班长苟勇发现,向班长告了密。当晚班长召开班务会,针对我抽烟的事进行了严肃批评,并当场没收了我从老家带去的三条“凤壶”。当时把我心疼得不要不要的,但没办法,谁让我遇上了这样的班长和班副呢?

没有烟,就像一下子抽走了我的筋,没有了力气。第三天,实在熬不住,偷偷遛到军人服务社,卖了一包“雪莲”,躲进菜窖连抽三支,总算过了把瘾。之后,我隔三差五去菜窖过瘾。我自认为那是一个绝对隐密的吸烟室,不料被炊事班长马一刀碰了个正着,结果被他揪着耳朵带到了南方班长的跟前。

“哟呵,长本事了啊,和我玩起了猫猫藏!”南方班长感觉在一刀班长面前丢了面子。“上次开批斗会时,咋给你说的?说!”

“如果再次发现抽,抽烟,”我嗫嚅道,“就,就……”

“就怎么样?大声回答!”

“报告班长,喝烟茶!”

烟茶,不知是谁的发明创造,总之,自从南方班长将其亲手泡制的一碗烟茶命令我喝下后,我翻江倒海吐了三天,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三个月新训转眼结束了。接着,我们一帮新兵蛋子打起背包,飘大车厢来到了边防站。

按正常程序,刚上边防,需要专业训练。但那年老兵退伍了一大半,执勤计划难以完成,尤其是前哨班已经小半年没人换班了,连长陈有根着急上火,就盼着我们这帮新兵蛋子上站替岗呢。

“那个什么的什么,客气话咱就不说了。你们来边防就是为祖国巡逻执勤站岗放哨的。下面就由各班长把自己的兵领回去,明天开始,该执勤的执勤,该巡逻的巡逻,该做饭的做饭,该种菜的种菜,该喂猪的喂猪,该放马的放马,该上前哨班的上前哨班……”

我分到了前哨班,一时兴奋加激动。在新兵连时,南方班长讲过好多边防前哨的故事,觉得到边防最前沿,足踏祖国热土,手抓邻国空气,是件特牛拽特带劲的事。到时拍几张照寄回老家,嘿嘿,我的那帮子正在为高考备战的同学不知会咋羡慕呢。

前一个月,每次执勤巡逻我都冲在最前面,之后就慢慢没有了热情和干劲。尤其到了晚上,夜空皓月,放眼曲折蜿蜒的巡逻线,孤独就会从四周压过来。

“抽一支吧。”我正坐在红哨楼前的一块大青石上发呆,班长叶忠不知何时来到我身后。

我电打一般站了起来,不知说啥好。

“来一支!”叶班长将烟递给我。

我一下涨红了脸,忙往外推挡,越发红着脸说:“不不,班长,我不会抽烟。”

叶班长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看你的右手食指和中指,就知道你是老烟民。”

我低了头,说:“我们新兵班长不让抽烟,为此我还……”

“是不是喝了烟茶?”叶班长说着,放声大笑起来。“王南方是我带的兵,当年我也给他喝过,方法虽然生猛了点,但那是戒烟的偏方,也是良方。”

“啊!是这样?那,那,你现在咋还让我抽,班长,你是不是在考验我?”我的头上冒出了一层冷汗,幸亏没有接,不然新兵班的悲剧又要重演了。

“哪里哪里,新兵连不让抽烟是怕影响训练,边防站不同,这里主要得对抗寂寞。”

我半信半疑地接过烟。班长索性将整包“雪莲”给了我。

第二天我揣上烟跟着班长一行五人去巡逻。途经无名高地时,对方哨所的巡逻兵一行三人迎面走来。第一次看到H国边防军,有点小激动,便用新学的哈语给他们打招呼。

“佳克斯嘛?”

“佳克斯!”

H军巡逻兵热情回应,隔着铁丝网递过来几块黑面包。我连忙从上衣口袋掏出那包“雪莲”,递给那位带队的大个子。大个子接住,向我们敬了个礼。

“中国的,铁买克(哈语,意为“香烟”),好好的佳克斯!”

我们一听,都笑了。

回来的路上,叶班长表扬了我,说我贡献了一包烟,给中国军人挣了面子,不然人家赠予面包,我们一时拿不出礼品,岂不失了国礼?

一听这话,我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说:“班长,那包烟是你昨天给我的啊。”

“有这事吗?”叶班长好像压根儿忘了这件事。

第二年,我调西营盘营部总机班当通信员,除接转电话外,主要照料营长、教导员的起居生活。营长吴克胜是老烟民,早上起床,点一支烟,此后便一支接一支地抽,他一天只用一根火柴,因此得了“一根火柴吴营长”的雅号。我的班长赵学军,个小,精瘦,他抽烟有个习惯,严格恪守早中晚的定律,早上起床第一件事连抽三支,午饭后连抽三支,晚上睡觉前连抽三支,其他时间不摸烟,大家都叫他“三连赵”,时间一长,他的真实姓名反倒没人叫了。教导员是另类,不烟不酒,好像鹤立鸡群、遗世独立的样子,但是他善做思想工作,写一手好字,有时还填个词写个诗什么的,全营官兵都敬他。

西营盘说是营部,其实比边防站还要偏远,一到冬天,大雪封山,就成了雪海孤岛。那时,我们最苦恼的不是吃不上新鲜蔬菜,而是香烟断了顿。虽说在冬备的时候我们几乎把所有的津贴拿出来买了烟,但寂寞的日子加速了烟的消耗,结果是雪未化路未开,我们囤的烟都抽完了。

断了烟,比断了粮还要难熬。

幸好营部牧工玛尔江来领给养,他给我们带了一大包莫合烟。

哇,真是雪中送“烟”,我们一时感动得热泪盈眶。

炊事班长黑兰给了玛尔江双份给养。玛尔江大喜。

边防的春天总是姗姗来迟,但她毕竟来了。团后勤供应股终于给我们送来了新鲜蔬菜、报刊信件,当然还有几十条“雪莲王”。

我一咬牙买了两条“雪莲王”,一条自己抽,一条送给了牧工玛尔江。起初玛尔江说啥的不要。

“这个样子嘛不好。”

“怎么不好?”

“我们哈萨克的,莫合烟的,习惯。你的这个带把把子的,太高级,这个一条子的下去,噢哟哟,嘴巴子的惯坏了。”

“没事,慢慢抽,莫合和雪莲交替着来,就像馕和馒头交替着吃一样。”

“你的聪明!”

玛尔江上前给了我一个深情的拥抱,然后接过烟,飞身上马,一溜烟向后山羊群奔去。

提干后,我被抽调到团政治处帮工,和刘志华一个办公室。刘志华是老机关,帅,就是个头有点小,大家都叫他“华仔”。

政治处主任向荣是一个老烟鬼,他只抽雪茄,大拇指那般粗,一天差不多要干掉七八支。受他的影响,政治处的干事也都抛弃了“雪莲”而爱上了“雪茄”,所以一到机关二楼,满楼道都是雪茄的味道。司令部参谋长赵冬冬只抽“美登”,一天差不多要干掉一包半。受他的影响,司令部的参谋们几乎都抽“美登”。后勤处长田三一以前是团农场副场长,经常和牧民打交道,喜欢抽莫合烟,到了机关还是喜欢这一口,经常拿《参考消息》卷莫合烟抽。据田处长的经验,只有《参考消息》卷出的莫合烟,味道最正宗。受他的影响,后勤处的助理员也装模作样地偶尔抽几口莫合烟。

团长喜来宝爱开玩笑,说,政治处是雪茄派,司令部是美登派,后勤处是莫合派。虽然是玩笑话,但说得有道理,也很形象。

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向主任在政治处某次交班会上突然宣布政治处集体戒烟!

“人人自律,互相监督!”宣布戒烟令后,向主任一拍屁股走了。干事们全都傻了眼,心想,娘耶,你咋不宣布集体戒食呢!?

华仔看大家都蔫头耷脑,坐在会议室不动,竟自抚掌大笑起来,说:“哈哈,主任是逗大家玩呢,想想看,他的那个烟瘾,能戒得了?”

听华仔这么一说,大家立马来了精神,夹起笔记本,各自干各自的事去了。

华仔一副我行我素的样子,第二天一上班就点了一支雪茄,优哉游哉抽了起来,一边抽还一边还哼起了沂蒙小调——

人人那个都说哎沂蒙山好

沂蒙那个山上哎好风光……

咣当啪嚓咚。向主任一脚踹开了我们的办公室。

我吓得一个激灵站起来。华仔毕竟是老机关,坐在那里没动。

“从今天起,你,打扫一个月的厕所!”

向主任一米八五的大个头,如山一般转身离去。

华仔望着向主任的背影,嘟囔了一句:“至于吗?”

向主任向来说一不二,华仔也不敢违抗命令,极不情愿地拿起扫把拖把去了厕所。

自后,华仔每天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扫厕所。这事被细心的喜团长发现了,在某次机关交班会上专门表扬了华仔。

本来窝了一肚子火的华仔得到团首长的表扬,心情一下子舒畅了许多。

因为华仔事件,政治处还真的集体戒了烟。

我自认为在分区政工干部中是能独挡一面的,可仕途并不顺畅。按常规,部队干部三年调一职,我差不多每一职都干满了四年。那年,政治部主任找我谈话,说:“现在机关超编,你还是去人武部吧。”

部队有句顺口溜:“到了人武部,别想再进步。”看来我是船到桥头车到站了。

虽然我入伍第一天就接受了“革命战士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的人生观教育,向来也是这么践行的,但是临了临了,最后被“发配”到人武部,心里还是不畅快。郁闷加不服气,终于让戒了十几年的烟又自觉不自觉地燃烧在了我的两指间。

此时抽烟,好像是在燃烧自己。即便如此,我还是不能安静地待在办公室。

“我要去北山执勤点。”有一天,我敲开部长的办公室,说。

“老辛,你这年龄了,看看报,喝喝茶,去北山干啥?”部长是我同年兵,也曾在边防连一起共过事。

“我想去山上散散心。”

“也好,散得差不多了,不想待了,随时打电话,我派人去接。”

我打好背包,带了几条“雪莲王”,坐着“猛士”上山了。

到了驻勤点,只有一个民兵在做饭,其余都外出巡逻了。

“你叫啥?”收拾完铺盖,我来帮厨。

“革命。”他挥汗如雨,埋头专心炒菜。

“全名?”

“革命·卡哈曼。”

“哪年兵?”

“七八年。”

“老班长,来抽一支。”

我递给革命一支“雪莲王”,他接住,别在了耳根。

“今早嘛,部长打来电话,说的是你要来,我们的排长吾肯,专门交待的,要加两个菜。”

“噢,这样啊,平时你们吃啥就吃啥,不要太麻烦。”

不一会儿,革命炒好了六个菜,还打了一个蛋花汤。

一切就绪,就听帐篷外摩托的轰鸣声由远及近传来。

“他们回来啦。”

“还挺准时。”我一看表,两点,正是部队开饭时间。

“就是的,我们嘛,严格按部队作息时间。”革命露出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笑道。

巡逻回来的民兵拥进帐篷。

我从背囊里抽出一条“雪莲王”,撕开,每人发了一包。

他们高兴得像孩子似的,吃饭时,轮番给我碗里加菜。我说:“你们吃呀,你们执勤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排长加肯一边往嘴里扒拉米饭,一边说。“我们都断顿好几天了,你给我们送来了精神食粮,太感谢你啦!”

我原本打算是要在北山待两三个月的,没成想,第二天部长打电话来,说:“军区文化站抽调你去写一个剧本,赶紧地回!”

我想,这可能是一个好机遇,便连夜下了山。临走时,排长加肯组织民兵列队欢送我。我有点小感动,说:“好不容易上了趟山,又日急慌忙地下山去了。同志们啊,惭愧惭愧!”

“欢迎首长经常来北山指导工作!”排长吾肯紧握着我的手说。

看着他们被太阳灼伤而挂满黑皮的脸,猛然,我的嗓子有点发酸。我返身“猛士”,从背囊里翻出所有的“雪莲王”,递给排长,说:“这些都分给他们吧。”

剧本创作还算顺利。

可是正当军区准备拍电视剧的时候,分区通知我,赶紧回来办转业手续。

我抽了一夜的“雪莲王”,第二天返回了分区。

“恭喜恭喜!”政治部主任递上“软中华”,皮笑肉不笑地说。

“喜从何来?”我挡开“软中华”。

“自然是恭喜你的剧本要拍成电视剧喽。”

“与我何加焉?”

“啥?你说你要抽雪茄烟?”

我被他给气笑了。

因为受“软中华”主任的刺激,转业后我戒了烟。现在想来,转业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戒了烟,我爱上了摄影,弄了一辆二手越野,满世界跑。

去年夏天我驾着越野回了趟老家。父母早已从村子搬到城里去居了——不光是我的父母,村子里其他老人大多如此,偌大的村子空空荡荡。

我的越野载着我的乡愁在村道兜了好几圈,始终没有找到安放之所,只好沿着南山公路盘旋而上。

南山曾是我们村的粮仓,农业学大寨那会儿修的梯田看着依然让人震撼,不过,现在没人种庄稼,全荒了。

到了半山,我弃车沿荒径走向一块荒地。

荒草没野径,农田隐苍茫。我差不多有了几分失落和伤感。

突然,前方不远处有个影子在晃动。我加快脚步赶过去。

“三爷爷,是您啊!”我惊喜异常,忙问。

“哦,这不仓娃儿吗?”三爷爷虚着眼,上下打量着我。

“您这是在弄啥呢?”我忙递给他一支“软中华”。我现在不抽烟了,但回老家为了充面子,也备了一盒高档烟。

“我不吃这个。”三爷爷摆了摆手,然后指着地上绿油油的青苗,说:“我吃这个,一辈子吃这个。”

“这是啥?”那青苗有半拃高,不知为何物。

“烟叶子苗苗儿啊!”三爷爷对我有点失望,好像我忘了本似的。

“啊!”我一下红了脸。离开家乡三十多年,我确实认不出来了。

“你还吃老旱烟?”

“你们的纸烟我吃不惯,软绵绵的,没劲。”

“那我给你照张像吧。”

“好咧。”

我打开相机,按下快门。三爷爷扶着坎土曼,立在地头,微笑着,定格在了我的光影记忆中……

作者简介

辛荣祯,新疆作协会员,有作品见于《解放军报》《解放军文艺》《新疆日报》《三角洲》等。

文章由作者提供本公众号发布,图片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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