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人,怡红院中的首席大丫鬟,原本在老祖宗贾母身边侍候。她原名“珍珠”,这是一个十分俗气的名字。和贾母身边的琥珀、鸳鸯一样,名字中都透着喜庆和深厚的家常气息。
上了年纪的人,尤其喜欢这样的名字,放眼望去,都是满眼的富贵和喜庆。因为珍珠性格温顺,言辞不多,做事稳重大方,被贾母看中,委派到她最心爱的宝贝孙子宝玉身边侍候。
一
一同被贾母委派的,还有黛玉身边的紫鹃、晴雯两个人。对于每个人的优缺点,贾母心知肚明,这三个人将来的前途用意也很明显:珍珠是专门用来服侍宝玉的,因为她照顾人妥帖,令人放心,到了宝玉身边,“学了些精致的淘气”的宝玉,因她姓花,便联想到“花气袭人知昼暖”这句诗,为她改名为“袭人”;晴雯呢,她的优点是俊俏伶俐,容貌出色,又做得一手好女红,将来是要给宝玉当美妾的;紫鹃这个丫头这人特别忠诚可靠,只有这样一个人侍候自己的心肝外孙女黛玉才放心。
这三个丫头起点都差不多,并且同在核心部门。从某种意义上说,袭人同其他两人相比,并不具有格外的优势。然而那句话说,谁笑到最后谁就笑的最美。出人意料的是,贾母眼里“没嘴的葫芦”袭人最后却成为三人中唯一逆袭为首席丫鬟的人,并得到王夫人的赏识后成功晋级。
从现代管理学的角度分析,这一切都得益于她的团队建设意识。
二
怡红院这个地方,动一发而牵全身,稍有风吹草动,便立刻牵扯到贾母、王夫人等诸多上层的神经。
袭人到怡红院工作后,深谙“县官不如现管”这个职场道理。她充分发挥了忠诚没有二心的特长,用别人评价她的话说,
怡红院的直接领导是王夫人。袭人头脑清晰,知道宝玉是王夫人的希望和未来,有关宝玉的生活、思想动态,是王夫人最关心的问题。因此,在袭人组建团队时,她紧紧地拉住了王夫人这个直接领导,有什么动向,都是第一时间向王夫人汇报。
袭人所组建的团队,最高层很明确,是王夫人,并且她非常擅长及时和王夫人汇报,并提出合理化建议。
第20回《王熙凤正言弹妒意 林黛玉俏语谑娇音》里,老资格李嬷嬷见宝玉偏袒袭人,忍不住直言:
“你只护着那起狐狸,那里认得我了,叫我问谁去?谁不帮着你呢,谁不是袭人拿下马来的!我都知道那些事。”
而正因为袭人紧紧地抓住了王夫人这个核心人物,也赢得了王夫人对她无比的信任,并成功塑造了忠心不二的人设标签。
王夫人对袭人信任到了什么地步呢?
第34回《情中情因情感妹妹 错里错以错劝哥哥》里,贾政鞭笞了宝玉,王夫人派人问话,袭人亲自去了。
在王夫人眼里,怡红院里一时一刻离了袭人都不行。袭人在,她就放心,也只有袭人,才能保得怡红院一方安宁。
而此时,袭人瞅准时机,赶紧向王夫人建言献策:
袭人道:“我也没什么别的说。我只想着讨太太一个示下,怎么变个法儿,以后竟还教二爷搬出园外来住就好了。”
应该说,袭人没有受自己自身地位的所限,而是善于换位思考,站在领导王夫人的位置上看待问题。这次建言献策,想王夫人之所想,急王夫人之所急,简直像一场“及时雨”,一下子说中了王夫人长久以来的心事!
儿子宝玉的未来就是王夫人的希望,而大观园里姐妹众多,而宝玉又非常爱在丫头们中间厮混。王夫人最担心的就是儿子不误正业,被大观园里的“妖精”们迷惑。
袭人建议的可操作性非常强,宝玉如果搬出大观园后自然就从距离上和姐妹们隔离,再慢慢疏远,也就避免了她口中的“不才之事”,所以这个建议当然得到了王夫人的充分肯定。
也因此,王夫人激动地夸赞她为“我的儿”,并从此把袭人视作心腹,内定为“姨娘”,她个人从此走上了首席丫鬟之路,从此获得了经济和个人地位的提升。
二
一个团队,仅仅有上层领导的支持,是不够的。团队的领头羊,一定要有自己的几个得力助手佐自己。
在积极主动密切与上层互动之际,袭人还擅长培植自己的力量。怡红院三六九等大大小小几十个仆人中,对于和自己地位相差不远并向自己积极靠拢的秋纹、麝月等人,袭人一手拉拢并逐渐地把她们培养为自己的心腹,构成了团队的中坚力量。
还是在第20回,袭人受了李嬷嬷的气生病着凉,宝玉回到怡红院,见其他人都跑出去了,只有麝月一个人。
宝玉听了这话,公然又是一个袭人。
这段话,清晰地描述了麝月的性格特征,从说话的口吻、再到为人处世的态度,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麝月由袭人一手培养,相当于袭人的“翻版”。
而秋纹呢,庸人一个,能力比麝月逊色不少,但她非常聪明地紧靠在袭人身边,成为袭人管理怡红院的得力助手。相对麝月甘当绿叶,陪衬袭人,努力做好袭人的副职,秋纹是一个典型的“两面人”。在一众大丫鬟中,她被袭人、麝月、晴雯的光芒遮挡住了。但在小丫头们面前,她又自侍自己大丫头的身份,对小红、老婆子们在言语上无情地打压。
只是,秋纹幸运地站对了队伍,加入了袭人组建的“团队”,也使得她无形中得到了一些既得利益。比如偶然间受宝玉委派给老太太和王夫人送两枝鲜花,老太太和王夫人因为在众人面前感受到了宝玉的孝顺,便赏赐秋纹,她也赶紧在众人面前得瑟一番,结果遭到了晴雯的极力嘲讽。
而晴雯,从资历、个人条件、能力上丝毫不比袭人逊色,背景也相似,又自认为贾母在心里是默许了她将来会和宝玉在一起的,加上她个性刚烈、言辞爽利,常常公开和袭人对怼,被排斥在袭人团队之外,成为一个不和谐的音符。
三
公正地说,从职场的角度,袭人的地位相当于领导秘书的角色,起着沟通上下、平衡左右的作用,从这方面来说,袭人是非常称职,并称得上是一位优秀的管理者。
第20回里,宝玉的奶娘李嬷嬷受了小丫头们的气,把怒气发泄在袭人身上,指责她“一味拿大”,并进一步骂她勾引宝玉,话非常难听,当时就把袭人骂哭了。
假如骂的是晴雯,可以想像,以晴雯火爆的脾气,会引起多大的一场纠纷,鸡犬不宁。而袭人忍一时之委屈,没有和李嬷嬷当面对怼,解释说自己之所以躺在这里,是因为生病了不舒服,所以见了李嬷嬷偷懒没有起床。应该说,这个解释是一个可以让人信服的理由,是比较合理的,也显示了她灵活应变的能力。
怡红院里,大大小小几十号人,性情不一,资历不一,难免有一些棘手的事情不好应对。
在第8回《比通灵金莺微露意 探宝钗黛玉半含酸》这一回里,还凸显了袭人处理突发事件的能力。
这一天,宝玉和黛玉一起到薛姨妈那里看望宝钗,薛姨妈高兴地留下他们在那里吃饭。吃饭期间,李嬷嬷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拦宝玉喝酒,让宝玉极为不爽。回到怡红院,宝玉看到被李嬷嬷喝掉的枫露茶,借机发泄白天的怒气,叫嚷着要撵李嬷嬷出去,一怒之下摔了杯子。
袭人这个怡红院团队的领头人,是怎么做的呢?
当贾母听到这边的动静不放心派人来问时,袭人灵活机变,为了怕贾母担心,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解释说是自己不小心摔了杯子。同时,又劝慰宝玉冷静下来,并妥善安排宝玉休息。
这边怡红院里安排好了,她又主动向贾母汇报,解释说是自己因为不小心摔倒,摔破了碟子,才搞得这么吵闹,彻底打消了贾母的担心。
在关键时刻,袭人总是能够主动作为,巧妙应对复杂局面和矛盾的智慧,避免了很多不需要的矛盾,充分显示了一个团队领头人的能力。
四
整个贾府,上上下下几百号人,仅小小的一个怡红院就有几十号人,从现代的角度来看,也是一个职场。
袭人之所以在自身条件并不出众的情况下,逆袭成功,并获得了世俗意义上的胜利,这也与她个人的努力分不开。
而这种努力,就在于她成功地组建了以王夫人为上层,平级的麝月、秋纹为自己助手的团队。
在这个团队中,她积极主动向上级汇报,协调平衡各种利益关系,并妥善处理好各类突发事件。同时,在日常工作和生活中,她也时刻注意低调行事,这,正是她成功的秘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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