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爷和他的牛

文：孙玉国

图：来自网络

姥爷的家在鲁西南大平原一个世代农耕的村庄上。在我小的时候，记得是80年代初的一天，姥爷请邻居喝了一顿酒后，用两麻袋小麦换回了一头邻居家的小牛犊。

为了伺候好这个小家伙，姥爷特意搭建了一个新牛棚，每天给它准备充足的饲料，给他晒太阳和梳理毛发。就这样小牛犊在姥爷的精心喂养和调教下，逐渐长成了一头体格健壮、温顺耐劳的农活好帮手。

当时的鲁西南农村，农业机械还极为少见，谁家要是有一头牛，那可是相当于家里多了两个男劳力。耕地、打粮、运肥、拉柴，这些出大力的农活，有一头牛帮忙，可就省心省力多了。

其后的10多年里，姥爷和他的牛一直家里、地里的来回忙活，虽然时隔多年，我至今仍清晰的记得姥爷和他的牛在田地里干农活的情景。

中午的烈日下，连空气都是火辣辣的，姥爷头戴着草帽，腰间别着已被汗水湿透的白毛巾，他一边牢稳的扶着犁把，一边喊着“咧”、“哎”、“哈”、“吁”号子，这是他和牛之间沟通的语言。姥爷的前方，他那头忠诚的伙伴，毫无怨言地，奋力拉着沉重的犁具，新鲜的泥土随着犁铧被翻出地面，田野里弥漫着泥土的清香。

农忙的季节，是牛最出力的时候，也是食量最大的时候，每次犁完地回到家，姥爷都要把牛槽清洗干净后，倒满玉米、豆饼、麦麸，犒劳劳累了一天的牛。姥爷经常说，牛和人一样，累了要休息好，饿了要吃好饭，牛养了咱一家人，咱庄稼人不能亏待了它。

农闲的时，姥爷常常牵着他的牛来到村后的小河边，河岸上青青的野草是牛的美食，姥爷蹲在河边的树下，拿出随身携带的烟斗，从怀里掏出一小包烟叶，一边美美的吸着，一边静静的看着牛儿吃草，微笑渐渐堆满了他的脸上，姥爷那慈祥的目光，仿佛在欣赏自己爱子。

姥爷吸足了烟，就会拿起镰刀，挑选牛喜欢吃的青草，割上大大的一捆扛回家，他要准备牛儿冬天的干粮。

岁月流逝，姥爷和他的牛也一起慢慢变老，90年代中期，步入了老年的牛，在一个寒冷的冬夜，老死在了牛棚里。是埋掉，还是剥了吃肉？为此姥爷和姥娘两人争执了很久。姥爷说这头牛给咱家出了一辈子苦力，咱不忍心再吃它的肉。

姥娘说家里孩子多，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顿肉，需要补补身子。看着几个面黄肌瘦的孙子孙女外甥，姥爷最后狠了狠心说，把牛骨留着。舅舅请了村里的屠户把牛骨剔出，装进了麻袋，姥爷把牛骨用牛车拉去了地里，埋在了牛耕作十多年的田埂上，并在旁边种了一棵柳树。我想，柳应该是留的意思吧，姥爷实在是舍不得他的牛离开。

姥娘把牛肉炖了我和几个小表弟表妹们吃的满嘴留油，姥爷和姥娘他们却一口都没吃，他们不忍心。

一晃20多年过去了，姥爷也已去世多年，姥爷当年种在牛骨旁的那棵柳树，现在粗壮高大，枝繁叶茂，它是姥爷和他的牛勤劳一生的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