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黄建忠
图：来自网络
人到中年，变得愈来愈怀旧了，故乡的老屋，斑驳的墙壁， 陈年的往事，多年未曾谋面的故友，还有那流经岁月的歌曲，都能勾起对往事的回忆。
春去春又来，那些曾经的人，那些过去的事，像四季的风一样，时东时西，时大忽时小，时远时近，时而清晰，时而模糊，而最让我魂牵梦绕的则是从故乡吹来的淡淡炊烟，炊烟里锁着我无尽的乡愁。
童年，每个黎明到来之前，屋顶上的炊烟便悄然升起，它生怕惊醒了熟睡中的梦中人，只是小心翼翼地吹散了慵懒的星星，吹醒了沉睡的太阳，吹响了古寺的晨钟。
我知道母亲早早起床了， 这是每日村子里升起的第一缕炊烟，即便是寒冷的冬季，滴水成冰 ，也是雷打不动。屋外凄厉的北风狂呼乱叫，彼时的我还未起床，享受着炊烟穿经火炕带来的温暖，闻着从灶膛里飘出的草木烟火味道，听着那木柴燃烧的声音，感觉生活是那样的踏实，那样的幸福，便愈加懒得起床了！
吃了母亲在土灶上给我精心熬制的小米粥，就着咸菜条，浑身即刻充满了力量，我便背上书包，披着如水的月华，挥手那越来越远、愈来愈淡的炊烟，踏着清晨的露珠，行走在烟雾朦胧的求学路上！
黄昏，踏着夕阳回家，远远的就能闻到空气中缥缈着炊烟的味道 ，既而看到了屋顶上升起的袅袅青烟，那多情的炊烟像是向我微笑，我也还她它一个美丽的笑脸。一路走来，忘情的欣赏着的炊烟，它从淡到浓，从刚刚露出微笑，到氤氲着整个村落，此时绚丽的晚霞已经染透了天宇，渐飘渐散的炊烟像是妙手丹青的画笔描绘着最美人间写意 。
灶台旁，母亲早早就开始了忙碌，庄稼人做饭简单朴素，虽然做不出什么珍馐佳肴，但是食材干净卫生，普普通通，随便几样果蔬，经过母亲的精心烹制，便会产生神奇的味道。坐在灶台旁的小木凳上，就着烟火的味道，即便一锅简单的贴饽饽熬小鱼也吃得有滋有味，回味无穷！
相比之下，饭店里的大厨手艺不可谓不精，五花八门的调料不可谓不全，但总觉得烹制的出来菜肴少了一些味道，今天我才恍然大悟，原来只是少了炊烟的味道！只有冒着炊烟的土灶才能做出这样独一无二的人间美味 ，少了这一缕草木烟火，便缺少了家乡的味道，缺少了人间温情！
时光的流逝，岁月的流转，我慢慢的脱去了农民的外衣，渐渐的演变成了一个城里人了。身居闹市，朝九晚五，房子车子 ，家庭事业，生活节奏，愈来愈快，生活条件，越来越好。随着回家的次数愈来的愈少 ，故乡的炊烟似乎离我也愈来愈远，愈来愈淡，几乎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个午夜，电话铃突然响起，把我从睡梦中惊醒，那头传来父亲低沉的话语，原来母亲生病了！我二话没说，穿好了衣服，饭也没来得及吃，坐上了清晨返乡的首班公交车，一路上，胡思乱想，到了家门口，却见大门紧闭，院子里出奇的安静，既听不到那最父亲熟悉的乡音，也看不见母亲慈祥的笑脸，更看不到那晨风中袅袅升起的炊烟。
母亲住院了，望着左邻右舍房顶上升起的缕缕炊烟，再看自家空空荡荡的院子，心里无着无落，那往日的炊烟是母亲温暖的关爱，是母亲深情的牵挂，是我抹永远不掉的乡愁！
自从人类知道了钻木取火，那伴随着焰火升起的袅袅炊烟就一刻没有停息过，经历了岁月的轮回，伴随着人类文明的进步，而今那远方的炊烟恐怕是真的离我们越来越远了！然而年迈的父母却总也闲不住，父亲拆了年深日久，几近塌方的土炕。
我原以为今后即将永远告别了土炕，然而他却用粗糙而又灵巧的双手盘了一方新炕，烟囱也清扫的干干净净。母亲则把许多大小不一，长短不同的木柴，一根一根码放的整整齐齐，成为一个规规矩矩的立方体，不料大功即将告成，木材堆由于四周缺少有力的围栏，哗啦一声全部散落，像是一座高楼轰然倒地，可母亲并未就此放弃，她又重新把木柴一根根码好，四周围了砖。看她那一丝不苟，神奇专注的样子，我暗笑她的迂。
那每一根木柴都存放了十余年，母亲却一直舍不得烧，像宝贝一样珍惜，当她看着码放得整整齐齐、见棱见方的木柴时，简直像欣赏一件自己创造的艺术品。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 。今天，我又回到了阔别许久的故乡，故乡的田野越来越绿了，故乡的水越来越清澈了 ，空气越来越清新了！政府痛下决心，加大了环境治理力度 ，建设美丽乡村已成众望所归，环境治理初见成效，煤气管道入户，清洁能源即将代替往日的人间烟火，农村人的生活方式向越来越城市化了。
如今，我明白了，母亲那一根根精心珍藏木柴，或许终将化作缕缕炊烟，摇曳着对远方游子的牵挂，或许成为永久的珍藏，就像父亲重新盘了土炕，清扫了烟囱，却派不上什么用场，果真如此，我的乡愁又会停泊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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