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一澜
图：来自网络
年前，哥哥给我打来电话，说他准备结婚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打心眼儿里高兴，哥哥终于迎来属于自己的新生活了。
那些关于童年的回忆，这么多年一直在我脑海中盘旋，从未忘却。
记忆中，家里总是充斥着一股浓浓的火药味儿。
因为我们家是村里最穷的人家，母亲总是抱怨父亲赚不来钱，他们之间没有一点夫妻的温情，有的只是无尽的争吵。
我的母亲是知青，城里人，在父亲的村里插队，看中了父亲身上那一股子朴实劲儿，两人就在一起了。
那时母亲并不在乎父亲的穷，她认为自己在城里已经过够好日子了，现在日子穷一点也无所谓。
知青回城的时候，因为母亲怀上了哥哥，所以毅然决然留在了乡下。
生下哥哥后，母亲才清楚穷日子的艰难。
父亲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没有别的活儿可干，地里收成又不好，一家人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
我的到来完全是一个意外，那时哥哥已经六岁了。母亲没想过再生第二个孩子，可是偏偏又有了。
如果不是生下了我，也许母亲不会离开，那样一家人还是其乐融融的。
母亲不想把我生下来，是哥哥求着她，她才勉强同意生下我。
自从我出生，母亲从来没有抱过我，是哥哥每天给我换尿布，唱儿歌哄我睡觉。
父亲和母亲的争吵越来越多了，母亲说：“养活一个孩子已经够费劲了，非要让我再生第二个，还是个丫头片子。”
母亲虽然是城里人，但思想很守旧，她极度重男轻女，认为女儿没有用，将来早晚要嫁出去，等于是给别人家养了个闺女。
我印象中最深刻的，就是我三岁那年的一天。
那年地里终于有了个好收成，父亲赚到了钱，去镇里称了好几斤肉回家。
母亲做了红烧肉，一直往哥哥碗里夹，我吃一口她就要生气，说哥哥吃饱了有力气帮父亲干活，我吃饱了有什么用。
我放下筷子，溜进屋里默默流眼泪。
过了一会儿，哥哥蹑手蹑脚地进屋，轻轻掀开我蒙在头上的被子，把一碗饭端到我跟前。
饭是用大碗盛的，上面还盖了一层红烧肉。
哥哥捧着碗冲我笑：“吃吧，我偷偷给你留的，爹娘不知道。”
我边吃边流眼泪，哥哥坐在炕上，不停地给我擦眼泪。
这时，母亲推门进来了，骂骂咧咧的：“我说灶台上的红烧肉怎么没了，原来是被你给吃了。”
母亲手里拿着鸡毛掸子，走到炕边，一把夺过我手里的碗，把我扯起来就要打。
哥哥立刻拦住母亲，“红烧肉是我偷的，我刚才没吃饱，所以又吃了一碗，妹妹才吃一口。”
母亲一把推开哥哥，拿着鸡毛掸子就要往我屁股上打。
哥哥爬到炕上，两只手抱住我，把我护住，结结实实地挨母亲打了一下。
母亲试图把哥哥拉开，哥哥却始终紧紧护着我，母亲实在打累了，就回去睡了。
我哭了，哥哥安慰我：“没事，哥一点都不疼。”
我四岁时，父亲去帮别人家砌砖时，刚垒好的半面墙突然坍塌，砸伤了父亲的脚。
父亲伤得不轻，有小半年不能下地干活，只能静养。
母亲在父亲最难的时候离开了他，她实在是受不了这样的日子了。
就这样，父亲跟母亲离了婚，母亲想带哥哥回城，哥哥没有同意，母亲便独自回去了。
其实我知道，哥哥是因为要照顾我，才不跟母亲走的。
从此以后，哥哥便成了家里的顶梁柱。他早早就辍了学，跟父亲学手艺，到处给人家干瓦匠活儿。
父亲的脚养好了之后，哥哥又跟他一起下地干活。
一转眼，几年过去了，我也到了上学的年纪。父亲不想让我上学，说一家人吃饱饭都是个问题，根本没有多余的钱供我读书。
哥哥却坚持让我读书，那个年代，几十块的学费对于我家里来说，都是个天文数字。
村里没有什么赚钱的地方，哥哥就每天步行十几里路，去镇里找活儿干。
那时候镇里有工地，哥哥年轻，工头愿意用他。
工资是一天一结的，哥哥把这钱掰两半花，一半给我攒学费，一半路过糖果摊的时候，给我买几颗糖。
生活贫瘠的童年，哥哥给我带回来的糖，就是我最大的快乐。
直到现在，我还记得那糖的味道，酸酸的，甜甜的。
后来哥哥终于攒够了学费，可以送我去上学了。
别的孩子上学都有书包，哥哥把母亲留给他的一件新衣服拆下来，改成了书包，还学着绣了一个五角星。
那五角星绣得很丑，可是我却很喜欢，那个书包一直跟着我，从小学到中学，再到大学。
我就这样在哥哥的供养下，一路顺顺利利地走下去，成了村里唯一一个考上大学的人。
父亲年纪渐渐大了，哥哥又要伺候父亲，又要供我读书，只能一天打好几份工。
哥哥之前也谈过一次恋爱，那姑娘不嫌我们家穷，可哥哥不想拖累她，硬生生斩断了情丝。
后来我在城里参加工作，有了点积蓄，就想把哥哥接进城里。
哥哥不同意，说我刚工作，不想给我添麻烦。
其实，自从我上高中之后就一直没管家里要过钱，都是自己边读书边打工，哥哥的负担减轻了一点，就在镇里买了一个小平房，我们家搬出了那个小村子。
本来今年过年我不打算回家了，因为工作实在太忙。
可是接到哥哥的电话，我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回去过年。
回家之后我见到了未来的嫂子，长得不算漂亮，但是一看就很踏实，是个本分的人。
我真心祝福哥哥，他为我为这个家操劳了这么多年，终于能为自己活一回了。
吃年夜饭的时候，哥哥从盒子里拿出一颗糖球，是小时候他常买给我的那种，我笑着接过来，放进嘴里。
糖真好吃，还是童年的味道，酸酸的，甜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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