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明画录》卷二记载说：“（戴进）其山水源出郭熙、李唐、马远、夏圭，而妙处多自发之，俗所谓行家兼利家者也，神像人物杂画无不佳。”这段记载实际交待给我们戴进所从事的两个画科——山水画和人物画。
本文为吴启雷老师应文汇报、国学新知之邀所作的浙派专题讲座中关于戴进山水画的部分内容。
戴进的山水画
戴进的山水画主要有三种形式：一是在南宋院体山水风格的画作，以及在此基础上所作的绘画改革；二是宗法北宋李郭传派风格的巨嶂山水之作；三是文人情趣较浓的宋元文人墨戏式山水作品。
洞天问道图
戴进早年绘画风格有极强的南宋院体之气，其用笔多沿袭南宋四家。《洞天问道图》是戴进院体山水画的代表作品，用笔工整，属于戴进早年绘画作品。（下图 洞天问道图）
此图山石画法上有李唐、刘松年之气，皴法以斧劈皴为主。构图严谨，人物、山石一丝不苟，属于院体风貌。《洞天问道图》款识“同郡戴文进为德宣乡友制”，钤印“钱塘戴氏文进”、“文进”。明人孔尚任在其《享金簿》中记载，戴进曾作《黄帝问道图》九幅，此图或为其中之一。
此图款识中“德宣”者，瞿姓，是戴进同乡好友，成化中，倪谦题夏昶为戴进作《潇湘风雨图》中提到“文进复以赠同邑高隐瞿君德宣”即为此人。此图绢本设色，现藏北京故宫博物院。
风雨归舟图
《风雨归舟图》属于戴进偏中期的山水画作。此图绢本水墨，款识“钱塘戴进写”，钤印“静菴”。结构舒朗，粗笔为主，水墨晕染，较《洞天问道图》用笔渐粗放，但构图和水墨技法依旧保留南宋院体面目。
这幅作品最有趣的地方无疑是戴进以湿润的笔墨晕染出天空中山雨裹风的迅猛，若隐若现的景物，给予人悠远的感受。画家一改传统风雨题材画作以侧面烘托的手法描绘降雨的套路，而采用直接描绘的方式对山雨进行描绘，给人耳目一新之感。此图见诸《故宫书画录》卷五，为故宫传承有绪的真迹，现藏台北故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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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山积翠图
《春山积翠图》是戴进晚期画作。此图作于1449年，戴進时年62歲，是其中晚年作品中面目较为清新者，亦為戴進作品中鮮有時間紀年者。
此图为紙本水墨，款識“正統己巳上元日錢唐戴文進為文序至契寫春山積翠圖”，鈐印“文進”、“靜菴”。技法上，此图为水墨寫意作品，其以淡水墨寫斧劈皴的技法形式，是对南宋院体斧劈皴的大改良。这一技法一改馬夏嚴謹之風為清淡、輕快的寫意之氣。此图现藏上海博物馆。
上述三件作品反映了戴进与南宋院体一脉传承的技法传统。作为早期、中期、晚期三件作品，戴进的线条渐趋粗放，而风格亦更加舒朗，大抵上可见戴进这一风格绘画演进的基本情况。
三顾茅庐图、春游晚归图
除此之外，现藏北京故宫的《三顾茅庐图》，现藏台北故宫的《春游晚归图》也是戴进院体风格的画作。这两幅作品笔墨较严谨，未见放纵的线条。（下为 三顾茅庐图）
《三顾茅庐图》近景的山石，以典型的大斧劈写成，是典型的南宋院体技法。至于画面中松树的画法，尤其是松枝与树干之间所呈现的角度，基本也是宋人画法而没有改变。这些细节无疑都反映了戴进早年院体风格山水画的技法水平。（下为春游晚归图）
李郭风格作品
除了院体风格的山水画，现存的戴进山水画中，亦有部分体现戴进师法北宋李郭传派的绘画风格。前文我们曾经提到现藏辽宁省博物馆的戴进山水画作《溪堂诗意图》有明显的李郭传派之气，同时指出戴进对于李郭传派的师承，与他的赞助人，或者是明初政治绘画的发展有直接关联。
不过《溪堂诗意图》只是在画面的动感，与巨嶂山水之态上与李郭风格类似，实际戴进在创作此图时对李郭风格做了不少改良。此图所表现出最纯正的李郭风格便是巨嶂山水的主体形态，而母题上的表现则体现在画面近景巨石上的三株古树——尽管古树和古树上藤蔓的画法，已经有较为明显的南宋拖脚马远的技法特点。
现藏北京故宫的《雪景山水图》是戴进师法李郭传派并做了较大改良的山水画作品。（下为 雪景山水图）
此图为立轴山水，近景以李郭传派典型的巨树引起观图，并将观图的动势以纵向上升的方式引导至于画面的主体——巨嶂山水之上。极具扭曲的地貌和交错上升的山体，于山谷中仅露出顶部的宫阙形成明显的视觉冲击。画面右侧多为留白。总体来说，此图地貌怪异，在师法李郭扭曲地貌的绘画风格基础上，更进一步。此外，山石主体也无明确皴法可言。其皴法实为杂乱线条的横擦，用笔极迅疾。这种技法特点与戴进《长松五鹿图》画面上端的山石上相类似，只是线条变得较细，不如后者粗放。（下为长松五鹿图）
这一技法与源自北宋后期的米氏云山流派“米点皴”，是在米点皴基础上的改良。这里可以看做是戴进山水对米氏云山画法的一个师承。有兴趣的读者不妨对比看下高克恭的《云横秀岭图》。
《云横秀岭图》的山石主峰与《长松五鹿图》的山石主峰皴法几乎一致，所不同者在于前者秀润，而后者铿锵，但就从用笔技法上说，两者都是以笔墨横擦、横线条发展而来，在技法上有明显的师承关系。《长松五鹿图》以及《雪景山水图》上的山石皴法，可以作为戴进师承米家墨戏山水的例证。
回到《雪景山水图》的老话题上来。这幅作品是戴进最典型的一幅师承李郭风格的山水画，若将郭熙开宗立派之作《早春图》与戴进《雪景山水图》做对比的画，我们会发现戴进此图实际是以《早春图》为母版，模仿了该图的一半。画面主体的近景大树和扭曲上升的山石主峰，均与《早春图》相仿。（下面两图，大家可自行对比）
仿燕文贵山水图
现藏上博的戴进山水画《仿燕文贵山水图》，是戴进山水画中一幅明显的宋元文人墨戏风格的作品。（下为 仿燕文贵山水图 可惜只有小图，我对上博也是无语了，但凡是上博的藏品，高清大图，想都别想）
该图立轴，尺幅不大，上面有董其昌题跋曰：“国朝画史以戴文进为大家，此学燕文贵，淡荡清空，不做平日本色。”我不太清楚董其昌为何会这么题跋，因为此图风格与燕文贵的风格差距较大。一般美术史认为，燕文贵是细密而精致的绘画风格，北宋时代所谓“燕家景致”也是对燕文贵繁复而严谨绘画风格的概括。但是，我们在这幅《仿燕文贵山水图》上却看不出任何燕文贵的气息来。实际上，此图倒是一派米氏云山之态，山水迷蒙，山石无皴法而多墨晕，树叶的画法也与米家山水的落茄皴相仿。应该说，此图是典型的宋代文人墨戏山水的风格。
南屏雅集图
现藏北京故宫的《南屏雅集图》是戴进晚年山水画佳作。
此图作于戴进归隐杭州之后，公元1460年，也即戴进去世前两年。此图以元代东南诗派领袖杨维桢典故入画，描绘杨铁崖春日狎妓出游于西湖南屏山莫景行山庄典故。莫氏后人莫琚汇集当时诗文成卷，请戴进绘图应和。此图画风圆熟，气韵苍秀，风格迥异于既往，体现了戴进晚年画风之一种。这种风格与前文我们所介绍的戴进作品《春山积翠图》迥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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