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健心亦豫

 

----《千字文》解读之一百四十

 

文/西楼雪

 

    在古代，贵族们的宴会的内容是丰富多彩的，不仅有宴饮时的觥筹交错、歌舞弹唱，还有宴饮前后的娱乐活动、体育竞赛活动。主人安排这些活动来活跃气氛，交流技艺，健康身体，愉悦身心。

 

    中国最早的古代体育活动是射箭。射箭本是古代狩猎及战争时的必须的技能，后来成为一项娱乐竞赛活动。春秋战国时，诸侯宴请宾客时，请客人射箭是其中的一项礼仪。那时，成年男子射箭本领不高被视为耻辱，主人请客人射箭，客人也不能推辞。

 

    1993年初，平顶山应国墓地出土了一些青铜礼器，其中有一件柞伯簋(guǐ)。铜簋内底壁有一篇铭文，大意是，八月庚申日早晨，周天子在都城镐京举行大射礼（射箭比赛），周王命令名叫南宫的人负责“小子”组比赛，名叫师免父的人负责“小臣”组比赛。周王拿出十块红铜板作为奖品，说，“小子，小臣，你们按长幼谦恭地进行比赛，中靶多的人可得到十块红铜板。”结果，柞伯十发十中，周王便宜把奖品给了他，并赏赐给他射礼上的一伯乐器。柞伯为纪念这一殊荣，用十块红铜板为原料，铸造了这件铜簋。可见在周朝初年，射箭已成了很平常的竞赛项目了，且成为一种礼仪——射礼。据《礼记·射义》说，按周礼，射礼有四种，一是大射（天子诸侯举行的射箭比赛），二是宾射（贵族间朝见聘会时射箭比赛），三是燕射（即贵族宴饮时射箭比赛），四是乡射（民间射箭比赛），以燕射为最常见。《诗经》中常有关于宴射的诗歌。

 

    《诗经·大雅·行苇》中有这样几句：“敦弓既坚，四鍭既均，舍矢既均，序宾以贤。敦弓既句，既挟四鍭。四鍭如树，序宾以不侮。”意思是，在宴饮后，稍事休息，主客来到竞技场，（客人）把坚劲的雕弓拉满，搭上利箭，四支箭如风飞去，无不射中靶心，众人纷纷称赞技艺的高超；（另一位客人）也不甘示弱，拉满弓，搭利箭，箭如流星，四支箭也都射中靶心；大家都敬佩对方的射箭本领。

 

    《齐风•猗嗟》中赞扬了一位射箭技艺高超的少年英雄，“射则臧兮”，可见射技之精；“终日射侯，不出正兮”，可见其勤学苦练，射则必中的本领；“射则贯兮，四矢反兮，以御乱兮”，可见其是一位百发百中的神射手，是国家的栋梁之材。

 

    后来，因受到场地等因素的限制，宴饮时的射箭竞赛演化为投壶游戏，就是把箭投入酒壶之中。《礼记•投壶》说，“投壶者，主人与客燕饮讲论才艺之礼也”。《左传》中也记载过晋昭公大宴诸国君主，席间举行投壶的游戏。秦汉后，投壶盛行开来，每逢宴饮，一定有投壶的节目助兴，后来加大难度，或设置屏风进行盲投，或背坐反投。宋代时投壶游戏发展到顶峰，宋代司马光还在《投壶新格》中记载了壶的尺寸、投壶的名目及计分的方法。宋以后，投壶游戏逐渐衰落。

 

    舞剑也是古人宴饮时的一项重要的娱乐活动。“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这是《鸿门宴》中的故事，意思是项庄在宴席间舞剑的目的，是刺杀刘邦；后来顶伯来拔舞与之对舞，保护了刘邦。由此可见早在战国及秦汉时，舞剑（或刀、戟等）就是宴饮中的一项重要的娱乐活动；主人可以舞，宾客也可以舞；可以独舞，也可以对舞。

 

    汉唐时，剑舞尤其流行，唐诗人李白、岑参等人都有以剑舞抒情的诗句。唐杜甫曾写有《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一诗，诗中说“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一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青光”，可见剑舞的奇瑰与雄壮。后来剑舞成了舞蹈的一种，多了些婉转，却少了些雄浑。

 

    在古代宴饮活动中，也有益脑的智力较量。下围棋，就是最流行的一种益脑游戏。围棋在我国古代称为弈，是古代棋类的鼻祖，迄今有四千余年的历史，它将科学、艺术、竞技三者融为一体，很受古代的雅士所喜爱。

 

    传说，上古时，尧帝娶妻散宜氏，生下儿子丹朱，因尧忙于国事，对丹朱疏于管教，丹朱行为不好，尧十分头痛。一日，尧来到汾水之滨，看见两位出世高人对坐在翠桧之下，在沙地上横竖划着十多条道，用黑白两种石子布列阵图。尧上前恭敬地请教教育丹朱的方法。一位高人说，“丹朱好争斗，应当投其所好，以闲其情”，随即指着面前的沙道石子说，“此谓弈枰，亦名围棋，局方而静，棋圆而动，以法天地，自立此戏，世无解者”。尧明白了高人的意思，回去后，就教丹朱学习围棋，后来丹朱确实有了长进。

 

    中国历史上有很多著名的弈者。战国时，有位“通国之善弈者”（孟子语）名叫弈秋，西汉时有位“天下第一人”的善弈者叫杜；三国时的曹操、孙策、陆逊也是围棋好手，“建安七子”之一的王粲也是一位围棋专家；唐代施行“棋待诏”制度，称专门陪同皇帝下棋的专业棋手为“棋待诏” （国手），唐时的王积薪、王叔文、顾师言、滑能等都是“棋待诏”；明清以后，棋坛国手不计其数；如今围棋早已盛行于世界，成了全世界人民所喜欢的一项运动。

 

    在中国古代的宴会中，不仅有个人的体力、脑力的竞赛活动，也有团体的竞赛运动。最著名的当数“蹴鞠”，“蹴鞠”被今人誉为最古代的足球运动（可惜四年一届的足球世界杯，中国仅赴会一次，令人遗憾）。

 

    “蹴鞠”一词最早见于《史记·苏秦列传》，“临苗甚富而实，其民无不吹竿、鼓瑟、蹋鞠者”， “蹴”就是用脚踢，“鞠”就是皮制的球，“蹴鞠”就是用脚踢球。这句话的意思是，临苗（齐国的土地）民众富庶，民风敦实，老百姓大多喜欢吹竽、弹瑟、用脚踢球。由此可见，春秋战国时的齐国就出现了足球运动了。到了汉代，蹴鞠运动的兴盛，汉代曾有人写了一部《蹴鞠二十五篇》，班固在写《汉书·艺文志》时，把它列为兵书。

 

    唐朝时，由于唐太宗、唐玄宗都爱看“蹴鞠”，“蹴鞠”运动迅速流行开来，不仅男子蹴，女子也踢；不仅宫中踢，民间也踢。诗人王维说，“蹴鞠屡过飞鸟上，秋千竞出垂杨里”，杜甫在《清明》一诗中也说，“十年蹴鞠将雏远，万里秋千习俗同”。“蹴鞠”活动在宋也非常流行，经常出现“球终日不坠”、“球不离足，足不离球，华庭观赏，万人瞻仰”（《文献通考》）的场景。宋朝的皇帝也喜欢蹴鞠，《水浒》中的高俅就是因为球技高超而成为皇帝的宠臣的。

 

    到了明代，“蹴鞠”活动日渐衰落，似乎仅有妇女在踢。明画家杜堇绘有《仕女蹴鞠图》，明钱福有《蹴鞠》诗，“蹴鞠当场二月天，仙风吹下两婵娟汗沾粉面花含露，尘扑蛾眉柳带烟。翠袖低垂笼玉笋，红裙斜曳露金莲。几回蹴罢娇无力，恨煞长安美少年”。可见当时的绮丽风情了。

 

    另外，在中国古代还有骑马、角力（比赛力量，项目有掰手腕、摔跤等）、捶丸（类似现在的高尔夫球运动）、秋千、武术、打马球、打麻将、踢毽子等体育活动。这些宴饮时的活动，后来有些发展成为现代竞技性的体育运动，有些逐渐衰亡，仅成了观赏性运动。

 

    在举行大行宴会的时候，增加这些娱乐活动确能活跃气氛，融洽情感，增进友谊，所以古代的贵族们也就乐此不疲了。

 

    周兴嗣在《千字文》中说，“矫首顿足，悦豫且康”。矫，本义是把箭杆揉直，后引申为把弯曲的东西弄直，这里是举的意思；首，头，脑袋；顿，本义是叩头、磕头，这里指用脚底或用脚使劲往下踩的意思；足，脚。“矫首顿足”，意思是高举起头，用力顿脚，这里既指进行各种娱乐活动（包括体育活动）。悦，高兴，愉快；豫，既指欢喜、快乐，也指安闲、舒适；康，安宁、无恙的意思。“悦豫且康”的意思是，心情愉快，安闲舒适，身体健康安宁。

 

    附《千字文》原文：

 

“矫首顿足，悦豫且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