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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开刀”的将军

在一般人的感觉里,反腐一般针对文官,较少针对武官,更少针对将军大帅一级。这其实是错觉。翻阅历史,我们会发现,事实恰恰相反。

据北宋真宗时编修的《册府元龟》记载,从秦朝到唐末五代止,被查处和揭发的贪官有460名。其中,“宰辅部”记载,五代之前被查处的宰相级贪官,共计29名;而“将帅部”中,被查处的将帅级贪官多达74名,高级将帅被查处数量,是高级文臣被查处数量的2.5倍。

这不难理解。古代掌握军事大权的将帅,靠军功积累,成为帝王所倚重的肱股之臣。但自恃功高震主,容易飞扬跋扈,形成以他们为核心的利益武装集团,最容易危及帝王统治,加之往往还有贪腐行为,因此最容易被拿来开刀。除非帝王无力出手,有能力者一定会将其掀到马下。不信看看下面三个将军的下场。

自杀了结

先来说李蔡,他是西汉名将李广的堂弟,史书对他的生平记载比较简单,《史记》、《汉书》均附记于李广的传记之中。他的“简历”大致如下:

因为军功累劳,被授轻车将军,后来又跟随大将军卫青出征匈奴,战功显赫,封了安乐侯,最后代替公孙弘成为汉武帝任用的第二位丞相。

这么一个封为列侯、位至三公的将军,除了名气之外,金钱、地位比哥哥李广不知强多少倍,却不知爱惜,因为贪占落马。《史记》说,“广死之明年,李蔡以丞相坐侵孝景园阳陵神道之地,当下吏治,蔡亦自杀,不对狱,国除。”

《汉书》解释得更清楚:皇帝赐给他墓地20亩,可他多贪占了三顷,卖掉赚了40余万钱入腰包。不仅如此,他还侵占了孝景帝阳陵神道外围地一亩当墓地。帝王神道之外的地怎么能随便侵占呢?李蔡因之被揭发,论罪下狱。以李蔡的功劳,罪不当死,但李蔡耻感很强,不能接受被狱吏羞辱,自杀了结,被封的侯国也被拿掉。

不过平心而论,李蔡有功劳有苦劳,不过就是贪占了一些土地,比起后世那些功劳没多少、动辄涉案金额甚巨的武将来,这种能知耻自杀的落马将军已属难得。

跋扈被诛

明朝的蓝玉相比之下就跋扈多了,他是洪武年间拜为大将军的三员骁将之一(另两位是徐达、冯胜),曾为明王朝的建立和巩固立下赫赫战功。史书上说他,“中山(徐达)、开平(常遇春)既没,数总大军,多立功。太祖遇之厚,寝骄蹇自恣。”

怎么个“寝骄蹇自恣”法呢?根据《明太祖实录》,他畜养了很多庄奴,义子数千人,这些人仗着他的权势作威作福。他曾经抢占东昌的民田,御史弹劾,蓝玉一气之下,将御史痛打一顿。他从北方征战回来,私自贪墨了大量牲畜珍宝等战利品。

有一次,他北征元军归来,夜至喜峰关,关吏没有及时开门迎纳,他竟纵兵破关长驱直入,“帝闻之不乐”;“又人言其私元主妃,妃惭自经死,帝切责玉”, 也就是逼奸元妃;他还在侍奉皇上的宴会上出语傲慢,在军中擅自罢免和提拔军官,独断专行。

此外,蓝玉还贩卖私盐。孙宜《洞庭集·大明初略四》说他早先征云南元梁王胜利后,派人到云南私自贩盐,牟取暴利。

这些违法犯纪行为,换作一般人早就下狱治死了,但朱元璋“以开平之功及亲亲之故,宥而不问”。太子朱标的元妃常氏是常遇春的女儿,而蓝玉是常遇春的妻弟。开 国之功加上亲戚关系,让朱元璋用严厉提醒替代了死罪:蓝玉征元归来时,把原本封给他的梁国,改封了凉,还把他的过错刻在铁券上。

然而,蓝玉非但不知收敛,还继续越礼犯制,“床帐、护膝皆饰金龙,又铸金爵以为饮器。……马坊、廊房采用九五间数”。这样越礼使用皇帝专属的器物,是何居心?

当时,太子朱标因病去世,朱标的大儿子朱雄英前已夭折,按照嫡长制的继承原则,朱元璋将朱标次子朱允炆立为皇太孙。朱允炆只有16岁,性格仁柔宽厚,朱元璋已65岁高龄。如果朱元璋百年之后幼帝临朝,久经战阵、老谋深算的军中将帅难保不自恃功劳,动摇朱氏江山。估计这些会让朱元璋觉都睡不着。

偏偏像蓝玉这样的,老朱还活着呢,就横着进横着出,朱元璋如何放心得了?不知不觉,皇帝对蓝玉苛刻起来,不管请求什么,就是不批准。这边蓝玉也起疑心了,既 然“上疑我矣”,那不如趁早下手做一场。他准备在朱元璋外出耕籍田时起事,不想被锦衣卫特务察觉并禀报朱元璋,正好让老朱找到一举铲除开国功臣的机会。

洪武二十六年(1391年)二月八日,蓝玉入朝,朱元下令将其逮捕,第二天投入锦衣卫大牢,第三天以“谋反”罪被处死,抄其家产,夷灭三族。朱元璋随将打击扩大化,将蓝将军的党羽牵连诛杀,总共大约杀了两万人,开国功臣几被杀尽,仅存汤和、耿炳文等人,并将刑讯逼供得出的口供辑为《逆臣录》,公布于众。这就我们现在能知道那么多详情的原因。

从中不能不悟出,要想不出事,就得戒贪心,可是又有几人能于权势在手之时悟透。

站错队,必死

再说一个落马将军侯君集。他跟随李世民东征西伐,累功无数。玄武门之变,侯君集之策居多。太宗即位后,立封潞国公,赐邑千户,拜右卫大将军,凌烟阁上二十四人像之一。贞观四年,迁兵部尚书,相当于现在的中央军事委员会副主席兼国防部部长,绝对是上将军衔。

侯君集最大的功劳是率领唐军平灭高昌国。由此,唐太宗以高昌故地为西州,置安西都护府,留遣兵马镇守,西域(现新疆)再次回到中原王朝的怀抱。但建立殊勋之 时,侯君集也犯了一个大错,他竟带头私取高昌宝物,这是严重的贪污行为,部下将士竞相效仿,将高昌国宝物抢掠一空。因此,侯君集一回来就被关进大牢。

虽然唐太宗念他有功,很快将他放了出来,但侯君集始终耿耿在怀,最终遭致灭顶之灾。

当时,李世民的太子李承乾怕被父亲废掉,暗中准备谋反,背地里联络侯君集。侯君集其实也知道太子难于成事,但还是想赌一把。很快,东窗事发,侯君集难脱其咎,念在侯君集曾有大功的份上,李世民又想放他一马,但群臣争进劝阻:“君集之罪,天地所不容,必诛之以明大法。”是啊,谋反是十恶之首,应满门诛戮,哪有还放生之理呢。

唐太宗回到私室哭着对侯君集说,从今起,你我永别了,“吾为卿不复上凌烟阁矣!”。想到自己南征北战,最后轼兄杀弟,弄到帝位,全靠这一帮老部下陪他征讨,立下汗马功劳,唐太宗的心情肯定很复杂。虽说他善作秀,但这番泣泪,想必是真实的。

最后,唐太宗总算留了点情面,没有处死侯君集的儿子,将其流放到广东,为其父祭祀。

侯君集的落马让我们相信:不怕你功高盖世,就怕你站错队。站错了队,皇帝也救不了你。

(作者:廖保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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