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亲王为何用金饼做“武器”掷敌

 

公元548年，北魏军阀侯景先是骗取梁武帝的信任，后背叛南梁围攻京城。一年后，即公元549年，侯景攻陷京城，逼死梁武帝，同一年，太子萧纲在侯景的刀箭之下即皇帝位，史称简文帝。公元551年，侯景毒杀简文帝，一时群龙无首，梁朝大乱。当时在京城外的梁武帝的几个儿子、侄子都在觊觎皇位。于是，侯景这个外敌还未消灭，萧家几个兄弟自己先打了起来。

梁武帝有子八人，其中：老大昭明太子早死；老二豫章王萧综叛逃北魏并死在那里；老三简文帝萧纲死于侯景之乱；老四南康简王萧绩早死；老五庐陵威王萧续早死；老六邵陵携王萧纶，在争夺皇位的过程中，先败于萧绎，后为魏人所杀；老七湘东王萧绎，即梁元帝；老八武陵王萧纪，大宝二年，在蜀地僭越称梁王，系本文主角，在与萧绎争夺皇位的过程中兵败被杀。哥几个实力最强的是后来称帝的萧绎。

当初梁武帝对老八萧纪尤为喜爱，很有发展，是诸子当中首登三公高位的。老六萧纶不满，认为自己比老八强多了，甚至暗骂老爸昏聩。据《南史卷五十三 列传帝四十三（萧武陵王纪）》：

“纪最为武帝所爱，武帝诸子罕登公位，唯纪以功业显著，先启黄扉。兄邵陵王纶屡以罪黜，心每不平。及闻纪征西（入川镇蜀），纶抚枕叹曰：‘武陵有何功业，而位乃我前？朝廷愦愦，似不知人。”

就是说，萧纪为梁武帝所钟爱，因功业首登三公高位，后又委以重任，受命入川镇蜀。而与此同时萧纶却“屡以罪黜”，心中不满，大发牢骚。这小子竟敢说梁武帝昏愦。

萧纶在南梁宗室当中始终是个搅局者，只要他在，宗室就不会太平。据《南史卷五十三  列传帝四十三（萧武陵王纪）》：“武帝闻之，大怒曰：‘武陵有恤人拓境之勤，汝有何绩。’”就是说，梁武帝听到萧纶的牢骚以后，大怒说，萧纪有爱民拓疆之功，你有什么功绩？梁武帝这么讲当然是有根据的，萧纪的确有大功于梁朝。据《南史卷五十三 列传帝四十三（武陵王纪）》：

“（萧纪）在蜀十七年，南开宁州、越嶲，西通资陵、吐谷浑，内修耕桑盐铁之功，外通商贾远方之利，故能殖其财用器甲殷积。”又据《南史》同卷：“（萧纪）贡献方物，十倍前人。”

就是说，萧纪善于经营，在郡内发展耕桑盐铁，对外开展货物贸易，在蜀地十七年，积累了巨额财富。萧纪治蜀对朝廷的贡献远远大于他的前任。由此梁武帝予以大力嘉奖萧纪，加开府仪同三司，在兄弟几个当中是唯一的。

萧纪不仅是一位理财高手、聚敛能手，而且有很强的政治抱负，在蜀中厉兵秣马，等待时机。侯景之乱，萧纪也借勤王之名加入到争夺皇位的行列当中。公元548年，众兄弟赴京勤王。当时萧纪颇有点夜郎自大，他对自己的那些僚佐说：“七官（萧绎）文士，岂能匡济。”就是说，自己的七哥萧绎是个文人，根本不济事，岂能匡扶天下。可谓豪气冲天，我们仿佛看到萧纪那副自满的样子。

公元548年，萧纪率军出川勤王。南梁太清三年，即549年，梁武帝死。大宝二年，即公元551年，盲目自大的萧纪在蜀地僭越称梁王。立长子圆照为皇太子、圆正为西阳王、圆满为竟陵王、圆普为南谯王、圆肃为宣都王。

实际上萧纪的实力有限，根本不足以与萧绎抗衡。据《南史卷五十三  列传帝四十三（武陵王纪）》：

“（萧纪）马八百匹，上足者置之内厩，开寝殿以通之，日落，辄出步马。便骑射，尤工舞矟。九日讲武，躬领幢队。”

就是说，萧纪在蜀中日夜操练，亲自讲武，并亲领马队。我们看到萧纪虽然很勤奋，但是八百匹马的规模怎么说都是一般，离强大还很远。相比于薄弱的军力，萧纪的财力的确十分强大。此人善于聚敛，出川东下时带了巨额金银。据《南史卷五十三 列传帝四十三（武陵王纪）》：

“（萧纪）既东下，黄金一斤为饼，百饼为簉（zao），至有百簉；银五倍之，其他锦罽（ji）缯采称是。每战则必悬金帛以示将士，终不赏赐。”

就是说，萧纪出川时带了巨量的金银财物，仅一斤重的金饼就有一万块。每次作战前都拿出来鼓舞士气，做出一副赏赐的姿态，但是始终不能赏赐。只是在那里画饼充饥、望梅止渴，这仗怎么能打得赢。

公元552年，萧绎（梁元帝）打败侯景。他派人告知萧纪，意思是说你别争了，皇帝已经有人了，这个人就是我萧绎。但是萧绎的送信人被萧纪的大儿子萧圆照截获，他诓骗父亲萧纪说，京城告急，我们应急速进军。后萧纪得知侯景已死，召萧圆照责备之。据《南史卷五十三 列传帝四十三（武陵王纪）》：

“（萧纪）于路方知侯景已平，便有悔色，召圆照责之。圆照曰：‘侯景虽诛，江陵（萧绎）未服，宜速平荡。’纪亦以既居尊位，宣言于众，敢谏者死。蜀中将卒日夜思归。”

就是说，萧纪发现大势已去，对自己的行动有些后悔，责备老大萧圆照。不料这个一心想当皇帝的伪太子坚持东进，要与伯父萧绎一决高下。萧纪也觉得自己名义上已经“称帝”，话说出去也收不回来了，只好硬着头皮干。什么叫骑虎难下，萧纪就是，他就是被自己儿子搞死的。据《南史卷五十三 列传帝四十三（武陵王纪）》说：“纪之构衅，奚其谋也。”就是说，萧纪闹事，都是这小子的主意

        梁武帝的两个儿子老七萧绎、老八萧纪，兄弟二人激战于长江西陵峡。结果萧纪屡战屡败，最终兵败被杀。据《南史卷五十三 列传帝四十三（武陵王纪）》：

    “游击将军樊猛率所领至纪所，纪在船中绕床而走，以金掷猛等曰：‘此顾卿送我一见七官（萧绎），卿必当富贵。’猛曰：‘天子（萧绎）何由可见。杀足下，此金何之。’犹不敢逼，围而守之。法和（护军将军陆法和）驰启，上（萧绎）密敕樊猛曰：‘生还不成功也。’猛率甲士祝文简、张天成拔刃升舟，（萧纪）犹左右奔掷（金饼）。”

       我们看萧纪被擒时的情境，很有戏剧性。萧纪拒捕时不断将将那些金饼掷向抓捕他的游击将军樊猛，并许诺只要留他一条活路就把这些金饼都送给他。樊猛说了一句话很有意思，“杀足下，此金何之”。就是说，杀了你，这些金银归谁你就不当家了。换句话说，不用你送，你一死，这些金银自然就归我了。萧纪真是可怜，聚敛这么多钱财，自己却舍不得用。自己不能用，终为他人所有。

萧纪身死，结局可悲。实际上萧圆照才是这出悲剧的主谋，这小子虽然有天大的野心，但是此人不仅本事有限，而且人品低劣。据《南史卷五十三 列传帝四十三（武陵王纪）》：

“第五子圆满驰来就父，纪首既落，圆满躯矣分。法和收太子圆照三人，问圆照曰：‘阿郎何以至此？’圆照曰：‘失计，愿为公作奴。’法和叱遣之。”

就是说，只要人家留他一条性命，他甘愿给人家当奴仆。这个萧圆照真够猥琐的，为活命，人格都不要了。这种人连对手都看不起。

有意思的是萧纪还是位望气占星的高手。据《南史卷五十三  列传帝四十三（武陵王纪）》：

“纪颇学观占，善风角亦知不复能济。瞻望气色，叹叱天道，椎床声闻于外。有请事者，以疾辞不见。”

就是说，萧纪善于望气占星，知道自己事不能成，但是心有不甘，常常仰望天空叹息，叱骂天道不公。晚上睡不着觉，手拍床帮，捶床之声闻于室外。知道自己不济，还不肯认输，最后还是输。

        最后说一说萧纪的次子萧圆正。萧圆正是个书生，根本不了解政治斗争的残酷性，被动卷入他哥哥所挑起的这起事端当中。据《南史卷五十三 列传帝四十三（武陵王纪）》：

“圆正字明允，纪第二子。美风仪，善谈论，宽和好施，爱接士人。”

    就是说，萧圆正长相漂亮，性格宽和，感情丰富。这是个老实人，萧圆正是被梁元帝萧绎骗到江陵的，当时萧绎摆酒设宴，将萧圆正“醉而囚之”。等到萧纪兵败，萧圆正在狱中看到哥哥萧圆照，他质问哥哥说：“阿兄，何乃乱人骨肉，使酷痛如此。”这句话可谓痛彻心俯，他就不明白，你萧圆照为什么要这么做？以至于骨肉离散、国破家亡。

身陷江陵狱中的萧圆正最终被杀，死的相当凄惨。据《南史卷五十三  列传帝四十三（武陵王纪）》：

“圆正先见锁在江陵，及纪既以兵终，元帝使谓曰：‘西军已败，汝父不知存亡。’意欲使其自裁。而圆正既奉此问，便号哭尽哀。以祸难之兴皆由圆照，于是唯哭世子，言不绝声。颇看之不能死，又付廷尉狱。及见圆照曰：‘阿兄，何乃乱人骨肉，使酷痛如此。’圆照更无所言，唯云计误。并命绝食于狱，啮（nie）臂啖之，十三日死，天下闻而悲之。”

就是说，先是伯父萧绎（梁元帝）让人告诉他萧纪已败，暗示让他自裁，而萧圆正根本就没有想过自己会死，他认为这事儿跟自己没关系，要死也应该是哥哥萧圆照死。萧圆正面对使者痛哭失声，不愿自裁，萧绎没办法，只好再次将他收监，不给饭吃，饿的萧园正咬噬自己的臂膀，最后竟活活饿死，真太惨。萧园正恐怕到死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死。

萧圆正是个悲情人物。当初，他父亲与萧绎战于长江，梁元帝萧绎给萧纪写过一封信，劝萧纪投降。文辞还很煽情，其中有：“友于兄弟，分形共气，兄肥弟瘦，无复相代之期；让枣推梨，长罢欢愉之日。”萧绎（梁元帝）还写了一首诗：“回首望荆门，惊浪且雷奔，四鸟嗟长别，三声悲夜猿。”当时被囚狱中的萧圆正连了四句：“水长二江急，云生三峡昏，愿贳（shi）淮南罪，思报阜陵恩。”兄弟之间，相煎何急。文词里有一种强烈的求生欲望，读来让人唏嘘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