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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丝绒陨
路透摄
迅速按下快门的一瞬之间，街道上的人有的察觉到了，有的浑然不觉。然后，我离开，像幽灵一样。
情况当然分好几种：有人多少感到有点不好意思，微微一笑，整理一下发梢，或稍稍挺直身板；有人会感到受宠若惊——“我有什么好拍的嘛”；有人不自觉地摆出更为优雅的姿态；有人感到不自在，僵硬起来，不知道如何处置自己的姿势；多数时候，陌生人在遭遇到镜头凝视的瞬间，本能反应仍然是避开或遮挡——有些人，可能是天生不爱被拍吧，有些人则满眼狐疑或厌弃，甚至出离愤怒到失态，声色俱厉地喝止，尽管他们感受到的并非恶意（更多时候是一种友好的感觉）。不过，我当然无权责怪人们“不配合照相”，也不会狂妄到认为所有人能被我拍是幸事。
有时候，我仿佛感觉到，单单这一刻，折叠有他们过去几年、几十年的经历——他们遇到过什么？受到过什么伤害？似乎不经意间，他们就已经把漫长的人生投射到了此刻，别无选择。我就像是在面对满身青苔的人，在面对一无所知的他们的人生，我必要暂时承受他们失却的童真，和成年以来与日俱增的不信任的涡流。
也许，在这方面，孩子们往往比成年人做得更好。孩子们是神，至少在那一刻充满神性，他们乐观敞开，乐于把自己未经加工与不假矫饰的世界分享出来，他们觉得被拍是一件新奇有趣的事情，并通过一次对视与你的世界接通。
很多朋友有此疑惑——“为什么我就不敢在大街上对着别人拍？”，我想除了脸皮厚一点，还要怀着一颗善意而谦卑的心——有时候，面对疑惑的目光，一个微笑和几句简单的问候也能派上用场。那个状态有时候更像是一个虔诚的照相馆老师傅，希望把镜头下的人彼时那个珍贵的自我真实地保留下来。因此，这个拍摄者必然是天真的，不假思索的，不巧取豪夺的，不患得患失因为没拍到最想要的瞬间而捶胸顿足的，只会轻描淡写地，像是在心里悄悄对陌生人念叨着“看这儿，照相啦”那样，每一次都是快乐地按下快门。
在另一些如同置身事外的冷眼旁观者的时刻，也只能听天由命，等待命运的垂青，能拍下些什么就是什么。
最后，问一个问题：你又会怎样面对陌生人的镜头呢？
PS：《看这儿，照相啦！》其实是一本黑色幽默作品集，作者是美国作家库尔特·冯内古特，大家有空可以去读一读这本书。
文 / 丝 绒 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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