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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劼 | 我为什么要写《木心论》

题图:木心画作《旷野一棵树》局部



这段时间,理想国连续出了和木心先生相关的三本书:《木心谈木心——〈文学回忆录〉补遗》《木心诗选》《木心论》。前两种,木心先生的作品,自不必说;后一种,是李劼老师对木心先生的专论。说起李劼,一般读者知道他的也许不多吧?但国内文化界应该不会陌生。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李劼因天马行空、才气纵横的著述和桀骜不驯、独立不群的个性成为文化界一时风云人物。后因忍受不了国内的种种约束和限制,去国离乡,旅居纽约多年。


读过李劼著述的读者,大概都会对其文字的强烈冲击力和深刻犀利的批判留有深刻印象。特别是,国内一大批声誉卓著的作家都曾遭到过他不留情面的批评,而新文化运动以降的整个中国文学,在李劼看来,都是失落的。


但就是这样一位作家,偶然遇到木心先生的作品之后,却愿意花一个多月时间读完木心先生所有的集子,并一口气写下了《木心论》,激赏木心先生的作品。个中缘由,耐人寻味。理想国特意请远在重洋的李劼老师本人录了一段视频,谈谈他为什么要写这本《木心论》。今日微信,分享给大家。期待对李劼老师更进一步了解的读者朋友,不妨点击文末“阅读原文”。




我为什么要写《木心论》

·文 | 李劼·




按理说写完《木心论》以后,好像就没有必要再多说什么了。因为诸多想法都已写在书里面了。但是出版社在此书出版之际,还是希望我再说几句。那就再说多几句吧。


想要说明的是,木心的谈论价值到底在哪里?


在所谓的五四新文学以降,文学很长时间是失落的。因为文学混迹于救国救民事业,文学本身就消解在那样的事业里了。这种兼济天下的文学有个特色:作家也好,诗人也好,不再是单个的,而是经常以团伙形式出现。最早的《新青年》就是个团伙。此后还有什么创造社、文学研究会、新月派、鸳鸯蝴蝶派,等等。不管流派持什么主张,反正都是有团伙的。孤零零的作家反倒很少见。好像文学有团伙了就有力量。


这种现象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八十年代的时候,世人从文革的阴影当中走出来,好像又开始文学了。不料,文学又开始团伙了。仅以诗人为例,就团伙得不行。最初出名的那伙人以《今天》为核心,大都是北京知青,人称朦胧诗派。其实是北京知青诗派。八十年代以后冒出的年轻诗人,统称第三代诗人。这第三代诗人分为很多团伙。南京的《他们》是一个团伙,有昆明、福建的诗人入伙。四川的叫巴蜀诗群,又是一个团伙,其中也分出许多派。上海诗人也很抱团,并且大都以学校划界。华师大一伙,复旦一伙,上海师大一伙,还是宝钢那里也有一伙。他们有个共同的杂志,叫《海上》。


总之,诗人们都不是一个一个出来的,而是一伙儿一伙儿出来的。感觉非常江湖。颇有金庸武侠小说里面的作派,青城派、泰山派、华山派,什么派,都是有派的。就算是以前没派的,一旦功成名就,就开始寻找团伙入伙。最大的团伙当然是官方的作家协会。那年头是不是作家,以有没有加入作家协会为标记。入了就是作家,没有入的都不算。作家诗人们一旦加入了作家协会,身份认同是有了,但写出来的作品就很作协气了。入了就有组织,写作的标准就组织化了。在欧美国家,作家以组织为荣,以组织起来为标记,是不可想像的。但在中国大家全都习惯了。


似乎谁也没有想到,会在大家都习惯的作协天地之外,突然冒出一个木心。木心的特色在于毫无团伙气。他的文字是非常个人的文字,他的文字让人遥想起,比如唐诗宋词的年代,甚至更久远的《诗经》年代。这是木心跟当代的作家、诗人很不相同的地方,也是我之所以那么花力气,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看了木心所有的集子,撰写《木心论》的缘由所在。我读了木心的诗集、小说集、散文集、文学演讲录,出版的时候叫《文学回忆录》。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做了这么大量的阅读,一口气写了五万多字的《木心论》。为什么?就因为木心不团伙,木心的写作不作协。


当我读着木心作品的时候,感觉文学回来了、审美回来了,从而激起了我的写作热情。


当然,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感觉,相知的感觉。人生在世,两大幸福,一个是相爱,一个是相知。这两个幸福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我读到木心文字的时候,感觉他讲的每一句话,我都明白。反之,假如他能看到我写的文字、听到我所说的话,相信他也一定能明白。当然,这是非常遗憾的事情,木心没能读到我写的文字尤其是评论他的文字。陈丹青曾当面跟我讲过,他说木心这辈子最大的遗憾也许就是他没有看见你这篇《木心论》。


木心没有读到我的文字,不仅遗憾在他没能看见我对他的评论,也遗憾在他没能读到也许只有他才能够明白的许多文字。我在阅读木心的时候,经常会有如此感叹:咦,他怎么跟我想得一样。诸如对老聃的看法,对孔丘的看法,尤其是对司马迁《史记》的看法。司马迁写《史记》为了突出孔丘,删除了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先秦诸子。真正叫做,功也在彼,罪也在彼。但这么简单的事实,几千年来看明白的竟然没有几个。但木心一眼看破,一语道破,说是司马迁太儒家立场,以儒镜照史,否则《史记》会很伟大。


木心于西方文化也读得很明白。比如基督。在教门内的基督徒、天主教徒、东正教徒自有他们的读法。在教门外的非教徒该如何阅读基督?木心提供了一种阅读视角,把基督读成诗人或者艺术家。我也喜欢从审美的角度,阅读基督。


我的《木心论》首先是写给木心本人看的,就像两个在纽约街头邂逅的流浪汉,坐在马路边互相欣赏一番。当然,这不过是我的幻觉。木心已然谢世,身后如何如日中天,跟木心本人毫无关系。但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唠叨木心呢?因为木心不能被掩埋掉。


倘若拿掉唐诗宋词,中国文化的一张美丽面孔就没有了;假如拿掉《红楼梦》,中国文化的一双眼睛就没有了;假如拿掉先秦诸子,中国文化就不成立了。但是,假如拿掉五四以来,尤其是四九年以来的文学作品,中国文化会缺胳膊少腿吗?不要急于回答,思考一下即可。答案不重要。


但是,倘若拿掉木心,中国文化就会缺了一块。这就是我在木心已逝的世界上,还会写下《木心论》的原因。写完此论,好比种了一片以木心命名的小树林。生活在雾霾中的人们,倘若感到疲惫了,痛苦了,无奈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之类的等等什么了,不妨到这片森林里休息片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享受一会精神的芬芳,然后继续活下去。审美的需求,也是人的本能所在。不是么?


就说这些,谢谢大家。


二0一五年八月二十日

根据本人的视频演讲整理修改于纽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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