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6 日渐萧败的农家小院 来自拾文化
一座房子旧了，新了，又旧了，一年年的，一些人穿过这道门槛，走出去，回来了，一些人穿过这道门槛，再也没有回来，最后，一座空空的院落，扫尽最后一丝人烟，它也要寿终正寝了。
——小编寄语
●●●我们家的小院，曾经是全村最破败的院落之一；后来一度成为全村最“豪华”的；而如今，它又成为最破败的了。
祖父在父亲15岁上便去世了，是祖母一个人带着一群孩子一步步走过来的。因为被扣了顶“富农”的帽子，又加上家中少了男主人，所以在凡事上总是要吃亏的。同样的劳动，别人挣一个工分，父亲则只能挣半个工分。队长给出的理由是：你个子小，不能按整人算。所以年龄稍大一点的伯父便担起了保卫家庭的责任。直到现在，伯父还信奉着一种“强力”哲学，曾有一次骄傲地向我们讲起当年他一个人放倒三个小伙伴的战绩。
父亲后来好不容易参了军，这是在上大学的希望破灭之后，唯一一条出息的道路了。他在部队上努力了许多年，一直咬着牙没有回家。那一年他提着大大小小的行李回来探亲，家里的院子连围墙也没有，庭子里长满了荒草，从唯一的一间草泥屋里走出了佝偻着身子的老母亲，他便“哇”地放声大哭了。
我对那间草泥砌成的堂屋是有印象的。当时家里只有拦腰高的土围墙，连小孩子都能随意地翻进翻出，做打仗的游戏。据说是在小妹出生的那一年，我们家盖了一座砖瓦结构的西厢房，打着水泥地面。那时父亲已经转业到地方工作了，母亲则在本村小学教书。就是在这间西厢房里，父亲制造了全村最大最“先进”的一台立式收音机，买回来一台黑白电视机和一台电扇，从而结束了我晚饭后跑到邻居家看电视的生活。
后来是我在念初中的时候，家里翻盖了祖母住的堂屋，这间又高又敞亮的房子，是当时村里最好的了。父亲工于书画，又在门楼上绘制了各样花鸟，我们的院子也就成了全村“书香门第”的代表。
院子里原本有十几棵枣树，每到枣子熟透的季节，父亲就扛了长长的竹竿打枣子。母亲领着我和小妹在下面捡，常常被急速落下的枣子把头打得爆疼。打下的枣子要交给祖母，由她来分配。她对不在身边的儿子更疼惜，总是给伯父家多分一些。
后来父亲在院子里栽上了十几株葡萄树。父亲爱钻研，常常提把剪刀对着葡萄枝修修剪剪，还喜欢将不同的品种进行嫁接，打各种防虫或增产的药物。要是听说谁家有新的品种，那是一定要引进的。所以我们家的葡萄每年都结得极好，一串能有两三斤重是很平常的。我和小妹每年暑假都能大饱口福。当然，左邻右舍，亲戚朋友的，也都能免费品尝。父亲每年都会趴在墙头，呼喊着邻家主人的名字，然后将一大筐红红紫紫的葡萄递过去。
暑期里我喜欢在葡萄架下铺上纸墨，画山水花草，乏了就伸手摘一串葡萄来吃。我也曾踩到桌子上，将头伸到葡萄架上面，看到的是一大片绿叶铺成的草原，当时觉得颇为壮观。
后来父母随我们住在岛城，一年半载不得回去。那年夏日里，我送他们和女儿回去小住，院里已经满是荒草了，屋子里也满是落尘，甚至有不少枯叶从门下的空隙里吹了进来。四邻都盖起了高高的楼房，使我们原本高大的堂屋显得又矮又小。门窗也破败了，变了形，剥了漆。但女儿却乐意住在这里。她那年也美美地吃了一个夏天的葡萄；满院子的花草任她采摘；有时让我帮她扑住那只白蝴蝶，但真扑住了，她又为之伤心。她还养了一只小白兔，可惜被我不小心用一支豆角给喂死了。
女儿这些天常念叨她的小兔子，念叨院子里的牡丹花，一天到晚嚷嚷着要回老家，要她的大院子。
2015.3.27
青岛湛山
责任编辑 | 灯火之林
一座房子，一些人，和这些人在房子里的生活，共同构成的记忆，这些记忆的细枝末节，总能在特定的时刻，引起我们的一再缅怀，你有这样的旧院子吗？你有这样难忘的记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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