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近开始钻研起中国的古画，撇开文人画先不说，我最先想翻的自然是仕女和美人图。古装电视剧看得不少，但不少都是非常现代的审美，和古人式审美完全不一样了。我，还是想从最接近真实的角度看看我们古代先祖到底如何定义美。
美人图、仕女图，简直就是文人士大夫对理想女性生活的描摹……器物、人物都特别有趣。当然，最先看见的，还是脸。
古人们如何定义他们的“高颜值”标准？
▲ 南宋，《仕女图 》
2020年了，我们见识过世界各地的纷繁的好看，却对本身文化里的美越来越不自信。被消费主义和世界潮流所定义的美是东方温润小巧的脸孔，西式的深轮廓立体五官，当红小花莫不如此。网红美妆博主的视频，一个劲叫人把眼睛画大，内眼线，外眼线，用深浅棕三层眼影画出眼窝，睫毛膏再叠两层假睫毛，大就完事了。
▲ 超模吕燕
绝对不能说中国人小，无论眼睛还是别的。中国超模拥有细长窄眼睛，半素颜雀斑尽显上了国外的时尚杂志封面，网民们怒了，狂批这分明是对中国人容貌的侮辱。朋友们，看看我们古代的美人图吧，全部都是细长窄啊。
▲ 《十二美人图》之《博古幽思》
小怎么就不好看了呢？单眼皮的眼睛难道就不能做大美人了么。我是个双眼皮，确实觉得双眼皮很好看（？？？），可最让我惊艳的，还是那些有狭长凤眼的女孩，常常看一遍不够，又偷偷瞄好几遍。
古人爱丹凤眼，收藏在故宫博物馆里的《十二美人图》就是铁证。她们或在品茶、赏雪、阅读、补裘，衣衫、头饰、性格与兴趣各不相同，但大都是一条细长的柳叶眉，狭长的单眼皮眼睛。
▲ 《十二美人图》之烘炉观雪
▲ 《十二美人图》之倚门观竹
在唐宋的画里，人们偏好单眼皮、细长丹凤眼的偏好似乎更为明显。
▲ ［宋］苏汉臣《妆靓仕女图》绢本设色 25.2×26.7厘米美国波士顿博物馆藏
《红楼梦》倒没有说黛玉到底是单眼皮还是双眼皮，《红楼梦》里写林黛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写没那么爱的薛宝钗“眼如水杏”，写王熙凤“一双丹凤三角眼”。最经典的《红楼梦》陈晓旭版的林黛玉，也是各位红学家们觉得最贴近原著里的一版，陈晓旭可是真细长的偏下垂狭长眼，天然一股哀愁，有时是内双，有时候又成了单眼皮。
倒不是说只有狭长的凤眼才好。只是在一个劲追求放大，是不是过分迎合单一的审美取向？最理想的妆容，应该是按照自个儿的条件，化最适合自己的妆，有些女士就适合眼角上挑丹凤眼，有些女士的确更适合水杏眼，何必非要统一标准呢？
为什么中国人那么多单眼皮？
早在18-19世纪，就有学者概括出了五大人种学说。这一点后来并未得到科学界认可，但对于理解我们的长相形成，听听无妨。
身居东亚的我们，与蒙古人种更为接近。眼眶较浅、单眼皮或内双、眼角上扬、面中部扁平，和立体尖锐的西方人相比，我们轮廓柔和。
▲ 波提切利的维纳斯，西式典型的大眼
前两年人人在谈论 “中国脸”，西方杂志将中国美女塑造成高颧骨、眼睛狭长的女人，很多观众并不买账，以为中国人并不长这个样子。但我们的古画告诉你，或许古代美人就长得这样，只是在长期的演化、民族交融过程中，我们也吸收其他人种的特质。有了眼睛大的，鼻子高耸的。
相比北方人，南方人嘴唇较厚、鼻翼较宽、凸嘴唇等特点，正是糅合了尼格罗人种（即黑人）特质的体现。
▲ 分别为黄河流域、长江流域、珠江流域女性的面孔平均值。/Human Phenotypes
我们还是能找到一定的共同点，比如细长的眼型。
21世纪的人们对单眼皮、细长眼的态度扭扭捏捏。可你看民国时期，人们对天然狭长明眸的欣赏，大大方方展示在月份牌里。
柳叶眉，细长眼，偶尔会加上浅浅的双眼皮褶和恰到好处的卧蚕，并不高的鼻梁，樱桃小口，圆润的脸庞，那就是民国式美女。
这些形象之所以看起来分外娇憨可爱，丰富的面部组织功不可没。如果细长眼长在一张精瘦的脸上，难免会有刻薄感。而这也是我们对所谓“高级脸”感到不适应的原因。
再看民国时期的女星，乌发雪肤红唇，一双细长眼，瞳仁不大，还常以低头抬眼的姿势向上看，使得三白眼格外明显，却也有独特的媚和怜。
▲ 左上到右下：胡蝶、阮玲玉、周璇、张织云。
在迪士尼动画搅局之前，我们早已定义了自家的“木兰”。1938年国语片《木兰从军》中出演木兰的，是与周璇、胡蝶、阮玲玉等人齐名的陈云裳。
同样是偏细长的眼型，怒目圆睁起来，反而更显亲切。而良心的打光，隐藏了高颧骨带来的刻薄感，呈现出符合我们想象的柔和面庞。
民国时期对美人的要求，更倾向于“五官精细，风韵神态动人”。不少美人都是内双甚至单眼皮，之所以令人念念不忘，·或许正是因为那顾盼生姿的风韵。
如今我们难再见那时美人的风貌，但依然可以借助张曼玉版的《阮玲玉》来感受彼时的审美。
一抬头，一垂眼，眼波流转，掩不住的笑意，随时起身离去衣魅翩翩的可人儿。
精细的妆容，让一颦一笑的细微变化都得到放大。让人欲罢不能的媚态，正是在这妙不可闻的转瞬之间，将观众的心牢牢抓住。
大眼睛不好么？当然不是。但一味追求大眼，把握不好尺度就很容易反人类。杨颖本就有一双大眼，在《我的真朋友》中一瞪眼一微笑，生生把浪漫的邂逅演成了恐怖片现场。
又要提到陈晓旭版的林妹妹，也许算得上是历届林黛玉中眼睛最小的，眼珠儿也比别人小一圈。能被观众铭记至今，甚至奉为最接近原著的版本，那一双会说话的泪眼功不可没。
什么才是“中国美人”？
我和我朋友聊天，她说最近大街上完全可以看见网红美妆博主于中国街头的改变。大家的妆容要比十多年前浓烈的多，眼妆更是尤其疯狂。单眼皮细长眼的女孩，硬是画了大圈眼影把眼睛撑大。
▲ 长眼才有的神韵
选择什么妆容，都是个人自由，但也许是网红式审美的传播力太过强大了，以她们作为学习模板的化妆新手们，硬生生地就把秋日气质妆、夏日桃花妆硬生生复制下来。我还是更喜欢那些教你发挥本身特质的美妆博主，他们不会简单粗暴地教你变成另一个人。
回看现代，中国超模的出现，算是彻底颠覆了国人对“中国美人”的想象。那些千挑万选被粉丝簇拥的高颜值女星们，反而可能是离西方美人更近，轮廓更立体，甚至是混血儿，其实这并不算是传统美人。
从吕燕到杜鹃，从刘雯到雎晓雯，每一个走出国门的超模：细长脸、高颧骨、宽眼距、塌鼻梁……对，她们才是更像我们古代传统美人的人。看客们觉得西方人对中国的刻板印象太恶毒，不，可能只是你对美已经有了偏见。也不记得所谓的“东方美人”到底是啥了。
▲ 左起至右为谢欣、王艺、刘雯、何穗、雎晓雯、奚梦瑶/微博@刘雯
港真我挺喜欢倪妮的脸的，她调侃过自己的长相：“高级脸一般都是说长得不完美的。我眼距开、鼻子塌、嘴巴大、下巴方，哈哈！‘高级脸’。”
问题是什么才算是完美呢？在追求完美这事上，中国女孩常常走进谬误。
完美这事，根本不存在。只有最适合自己的。
而中国超模的样貌，才更接近我们历史上真实东方审美。
新生代的贺聪、陈瑜几位姑娘，有和前辈相似的细长内双眼，也有前辈不曾有过的肉肉脸。而大表姐刘雯的妆容，也在近几年变得越发柔和。
单眼皮、内双眼，你总能挑出毛病。可中国人大留白的轮廓之上，最美不过工笔白描般的细致眉眼。
这，才是中国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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