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

出处

临江仙·寒柳

清·纳兰性德

飞絮飞花何处是，层冰积雪摧残。疏疏一树五更寒。爱他明月好，憔悴也相关。

最是繁丝摇落后，转教人忆春山。湔裙梦断续应难。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

译注

我的恨不知到底有多少重，西风纵然强劲，也难以吹散我眉间紧锁的不尽忧愁。

1.湔（jiān ）裙：古代的一种风俗，指农历正月元日至月晦，女子洗衣于水边，以避灾祸。

说明

《临江仙·寒柳》是清代词人纳兰性德的一首咏柳词，也是一首悼亡词。上阕写柳所处的环境及其萧索的形态，下阕写人物的凄楚心境，以及对爱人的深切怀念之情。全词语言含蓄，情与景自然交融，意境浑然天成。

赏析

陈廷焯将这首词作为纳兰词“言之有物，几令人感激涕零”的“压卷之作”。“压卷”与否姑且不论，“言之有物”则可以说是极为中肯的评语。纳兰词的可贵之处在于纯任性灵，发乎肺腑，他把自己的伤痛一次次拿出来咀嚼，于飞泪溅血中，唱出了千古风情。纳兰对他婚后三年就亡故的妻子卢氏，倾注了一生的痴情和真情，这首词就是为悼念卢氏而作。

词的上片写景。杨花随风而去，不见踪影，终被无情的冰雪所覆盖，于是在寒冬寂寥之夜，无依无靠的瘦柳越发显得冷清和萧索。柳树虽然孤苦无依，仍有月光相伴，于是作者不禁赞叹月光，说“爱他明月好，憔悴也相关”。这两句清新隽永，真情婉丽，是饱含性灵之句。表面上，在说明月无私，不论柳树是枝繁叶茂还是萧条疏朗，它都是一般的照耀，一般的眷顾，并无半分的偏倚；实际上，明写明月，暗写自己，意谓就算伊人已逝，自己对她的思念也不会淡去一分一毫。宋代柳永曾经写过“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的词句，来表达对恋人的思念之情，纳兰则用“爱他明月好，憔悴也相关”来抒发内心的相思之苦。

下阕叙事抒情。越是繁华过后的清冷收场，越教人回忆起往事的美好。当年约会的情形是那样的清晰，仿佛还在昨天，而如今缘灭难续，就连梦中相见都变得如此奢侈。“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亦是至情至性之语。王国维赞叹纳兰性德：“纳兰以自然之眼观物，以自然之舌言情，情切如此，北宋以来，一人而已。”王国维的着重点是“以自然之眼观物，以自然之舌言情”，能达到这种标准的，在王国维看来，除了李煜就是纳兰了。

仅看词的结句“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单独抽出来，无论是表达感时伤逝还是幽怨难平，都足以刺痛人心，令人动容。如果把它放到词里，可以看出，这种难以磨灭的“恨”是妻子亡故给他带来的。他说，我的恨不知到底有多少重，西风纵然强劲，也难以吹散我眉间紧锁的不尽忧愁。这两句与李清照的“才下眉头，却上心头”颇有相似之处。但易安将愁藏于心底，那是含蓄；纳兰将愁聚于眉弯，那是坦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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