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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美术欣赏(9)米开朗基罗《最后的审判》细节图

2018-06-01 00:20

意大利之行功课之三:

十六世纪二十年代后期,欧洲的地方君权逐渐强大起来,法国的弗朗西斯一世与西班牙的查理五世都成为崛起的新势力,梵蒂冈的罗马教皇常被迫求和。

一五二七年教皇克里蒙七世甚至被迫逃入罗马的天使堡避难,罗马已被乱军占领,成为无政府状态。

克里蒙七世是罗伦萨美第奇家族的成员,战乱也自然涉及到佛罗伦萨。

佛罗伦萨全力备战,米开朗基罗也热血沸腾,参加防御守备工作,担任了整个城市防卫的统帅一职。

米开朗基罗为罗伦萨城市防卫设计的草图还留了下来,可惜这个备战的热情持续了一年多,米开朗基罗逐渐陷入恐惧,他发现自己完全没有战争的实务经验,美丽的城防设计图稿并不代表了解战事布局,终于在一五二九年九月,他不告而别,丢下了自己的城防工作潜逃到威尼斯去了。

佛罗伦萨遭西班牙军队围攻,陷入炮火,加上饥荒,瘟疫流行,大约有四千四万人死亡。一直到一五三零年,战争才逐渐平复,克里蒙七世又召唤米开朗基罗到罗马,告诉她,西斯廷礼拜堂靠近祭坛的一面墙还空着,等待着她,等待他在经历战争、瘟疫、逃亡的恐惧之后,创作巨大的壁画《最后的审判》。

拖了几年,一直到一五三四年九月,米开朗基罗才去了罗马,罗马还在战争后的悲苦阴影中,到处都是新坟,到处都是穿着丧服的人,克里蒙七世也刚辞世,继任的保罗三世仍然赏识米开朗基罗,不但委托他开始创作《最后的审判》,同时也任命它担任宫廷最高的建筑、雕刻、绘画的首席艺术家。

《最后的审判》在一五三六年春天开始创作,成为米开朗基罗六十岁左右最具代表性的作品。

米开朗基罗重回西斯廷教堂,他抬头仰望天蓬,天蓬上他在二十年前绘画的《创世纪》还如此灿烂炫丽,透露着年轻的希望的气息,透着年轻时的对生命与创造的渴望。

如今,过了六十岁,经历了这样多的人世间灾难,经历了人世间这样坎坷的起伏升沉,颠沛流离,经历了这么多爱恨的纠缠困顿,他仿佛觉得自己在面临最后的一次的审判。

天国与地狱都在面前,获得宠爱与救赎的生命向上升起,受到诅咒与惩罚的生命堕入深渊,他望着礼拜堂祭坛后面那一片空白的墙,他看到许多人的肉体,欢愉的,痛苦的,喜悦的,惊慌的;平静的,焦虑的;圣洁的,邪恶的;美丽的,丑陋的;崇高的,卑微的;那些死亡过的肉体,如同《启示录》的记载,听到天使吹起长长的号角,天空闪出火光,大地裂开,死去的肉体纷纷从长久的噩梦中醒转,等待着神的审判。

《最后的审判》(1536)

六十岁的米开朗基罗创作了这幅巨幅壁画,仿佛他也准备自己最后的生命告解。

画面分四层,受耶稣裁决,左边往上升,善人升天国,右边往下降,恶人下地狱。

第一层是天国、天使。

第二层正中间的是圣母与耶稣。

为基督信仰受难过的殉道者,聚集在基督与圣母四周,基督的身体异常巨大,躯干宽阔,在一片黄色明亮的光中,高举右手,标识出他作为审判者的角色。

圣母有一点羞赧地依偎在基督身边,双手合拢在胸前,低头看着下界的芸芸众生,好像有无限悲悯。

殉道者都看着基督,看着惟一的审判者,殉道者手中拿着不同的刑具,他们以不同的方式殉道,圣安德烈的十字架,圣西门的锯子、圣凯瑟琳的绞刑轮,圣塞巴斯蒂安的箭……

这些不同的刑具曾经折磨过他们的肉体,使他们备受现世的痛苦,如今,他们重新前来,站在审判者面前,好像在问:为信仰受这样的苦,有什么奖赏?

第三层是受裁决的人类。

第四层是地狱。

细节图如下:

圣母与耶稣。

耶稣身边是门徒和其他著名圣徒,他们和耶稣关系最近,自然离耶稣也最近。要认出这些门徒和早期圣徒,最重要的方法是看他们手里拿着的刑具。

第一层左上角(耶稣右手方)是天使背负十字架,耶稣受难时用的。

第一层右上角(耶稣左手方),天使背负耻辱柱。

通常认为天使都是长翅膀的,但这些是无翼天使。

天使

圣彼得在右边,白胡子,人高马大。他是十二门徒里的老大。理论上他也应该拿十字架,因为他死于在罗马传教时被倒钉十字架,他的遗言大概是:倒钉十字架可以仰望天国。但十字架是耶稣的圣物,所以他就一直拿着金钥匙了,那是耶稣临死前给他开启天国的钥匙。(侧面穿红衣服的是圣保罗

下图为证:

西斯廷教堂壁画,耶稣将开启天国的钥匙交给圣彼得。(佩鲁吉诺,1481–1482)

圣彼得被倒钉在十字架上(米开朗基罗)。

圣彼得被倒钉在十字架上(卡拉瓦乔)。

圣安德烈,圣彼得的弟弟,十二门徒之一,临死前还发表演讲,刽子手一怒之下,把他钉在X形十字架上。

施洗约翰,他在约旦河为耶稣施洗,因此得名,后来被莎乐美点名砍头。

下图是韦罗基奥画的在约旦河为耶稣施洗的约翰,瘦瘦的,而米氏无比崇尚希腊人体美,他笔下的约翰拥有一身健美的肌肉,用现在话说,整个一个充满诱惑的猛男!

圣巴塞洛缪(或圣巴多罗买)(人皮是米开朗基罗形貌)

圣巴塞洛缪是被用刀剥皮殉道而死的,他右手拿着刀,凝视着基督,左手提着一张剥下来的人皮,有五官,有手,大家都辨认得出,这张人皮的五官,是米开朗基罗自己的容貌。

画家把自己画在作品中,却是如此惨伤痛苦的自己,是一张剥得空荡荡的皮肉,悬在荒凉的天界与地狱

之间……

米开朗基罗期待着一种何等惊人的审判,他觉得自己是以这样惨烈的方式殉道吗?或许他觉得自己俗世对美的眷恋是这样重的痛苦,要在升上天界的时刻粉身碎骨?

这是历史上创作者最伟大的签名方式,他留在画面上的不是虚浮的荣耀与自豪,却是连哭泣嘶吼呐喊的声音都喑哑了的一种窒息人的苦闷与沉默。

圣劳伦斯,手里拿着烤肉架,传教时他被放在上面活活烤死。

圣布莱斯,被羊毛刷刷死的殉教者。

据《蒋勋破解米开朗基罗》书中标识,这位叫圣西蒙,看看这块兜裆布……要是米氏亲眼看见有人如此糟蹋他的作品,会把那个“大裤子”画家达沃泰拉掐死。

圣西门和他的刑具。

有关西门的死,有两种说法,一种是说:西门是被钉在十字架上而死的;另一种说法是:西门是被人用锯子给锯成了两段,惨遭杀害。那一年,是公元74年,离着耶稣复活升天已经过去了44年。

圣凯瑟琳和她的绞刑论。

圣凯瑟琳,天主教十四救难圣人之一,圣女贞德都是她的粉丝,传教时和罗马皇帝派来的几十个学者辩论,结果她巧舌如簧,比诸葛亮还能舌战群儒,这些人辩不过她,就杀了她。她死时类似五马分尸,但分尸的时候轮子坏了,于是改成砍头。凯瑟琳的标志就是轮子。

她是公认的美女,死的时候才18岁。

拉斐尔版本的圣凯瑟琳。

卡拉瓦乔版本的圣凯瑟琳。

圣塞巴斯蒂安,被乱箭射死。

这位圣徒神态超有趣,手中没有刑具。

局部细节:

如果放大细看每一个人物的面部表情和身体姿态,会情不自禁地惊叹:不可思议,神的杰作!米开朗基罗,天降也!!

天使吹号角,所有亡灵一听号声就都醒了。

那书是生命册,左边是善因书,右边是恶因书。

被她点名的往上升,去天国。

这位是天使。

被救赎的生命,紧紧抓着天使垂下的念珠,好像那是他们升上天界惟一的依据,但是念珠那么脆弱,线这么细,千钧一发,这样的救赎似乎一点儿也不可靠。

米开朗基罗真的相信救赎吗?

被剥成一张空洞的皮之后,还有信望救赎的思维,还有渴望爱的体温吗?

受苦的母亲升天国。

飘啊!升啊!

裹着尸布的肉体,复活了,只是一具骷髅,张着空洞的眼眶,不知道是欣赏,还是悲哀。

死过的肉体一一醒来,从墓穴、棺木、泥土中爬出来,身上还缠着灰暗的尸布,好像失神梦游的人,一具一具向上升起的尸体,有天使把获救的人接上云端,为基督信仰受难过的殉道者,

被她点名往下降,下地狱。

有罪的人下地狱。

小鬼把有罪的人往地狱赶,左边是地狱之口。

地狱的鬼卒拉扯着受诅咒的罪人,向下坠落,罪苦的人用手蒙着眼睛,不敢看地狱的可怕景象。鬼卒驾着小舟,把船上的人驱赶下地狱的黑河。惊慌恐惧的肉体挤靠在一起,慌张失神,无助的被推入深渊……

《最后的审判》制作到四分之三的时候,教皇保罗去看工作进度,随口问礼仪总管切塞纳的态度,切塞纳一点没客气:这些高贵的地方,这些人光着大屁股,你看,这俩男的还在这接吻,这可是您的礼拜堂啊,改成澡堂子倒很合适。

有人认为米氏是个gay,也只是怀疑,没有证据,不过他的确很大胆,在那个年代,除了他,没人敢这么干。

教皇没说什么,但米氏肺都气炸了,总管前脚刚走,米氏就把他画成了——地狱判官,希腊神话里的坏蛋米诺斯。

而且让一条蛇缠住他,还让蛇咬住他的丁丁:你不是觉得露丁丁可耻吗,那就让蛇把你丁丁咬下来,或者是“让所有人都注意到你那可耻的丁丁”。

还有资料介绍说,切塞纳向教皇告状,大意是:老大,你得给我做主,这米氏太过分了,我以后怎么做人啊……

教皇打了个官腔:呵呵,哥们,我很乐意帮你,但地狱的事不归我管啊……(文字是演绎的,其原意是教皇控制不了米氏)

可见,米氏多有前瞻性啊,五百年后,同性恋在美国都合法了。

可怜的切塞纳成这般模样!

据研究西方艺术的学者讲,切塞纳害怕下地狱,从此后百般老实,不再作恶。

一五四一年,《最后的审判》全部完成,米开朗基罗六十六岁,再一次攀登了生命的高峰,然而,举世震惊的同时,他或许只感到自己耗尽了一切力气,只是一张随处飘荡的人皮吧。

这幅伟大的画,原来都是全裸的人体,米开朗基罗相信肉体远比衣服圣洁,更接近完美。他不喜欢掩藏在衣服下面不洁净的肉体。

文艺复兴”是复兴古希腊艺术,古希腊人觉得人的裸体最美,米开朗基罗是文艺复兴三杰之一,他,超喜欢美丽的人体,所以他的作品大量使用人的裸体。

《大卫》,只用了一个;《创世纪》用了几十个;而《最后的审判》用了400多个。

壁画完成后二十年,教皇庇护四世每天在祭坛上礼拜,看着这些强悍的人体,心神不宁,便下令让一位画家达沃泰拉把壁画中所有人体的下体加了遮羞布,这位可怜的画家也因此被取了一个颇嘲讽的意大利名字——“大裤子”。

那时是一九六四年,米开朗基罗不久将离开人世,也无闲暇顾及自己作品如何被人误解与糟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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