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成怎样才算好看

　　本文配图选自电影《步履不停》，细腻、真挚的一部电影，记录着波澜不惊的生活，激起观众内心一层又一层涟漪。

　　

　　老成怎样才算好看 来自灵魂有香气的女子

　　作者 百合

　　①

　　几年前，和两个女友一起逛街，迎面走来一位老太太，鸡皮鹤发颤颤巍巍。一个见状说：你们能接受自己将来成了这副样子吗？反正我不能。

　　另一个说：我也接受不了。

　　我说：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又不是一下子变成那个样子的，人是一点一点变老的，时间会给你一个接受的过程。

　　如果现在有人问我，我还是这回答。

　　岁月残酷，但是岁月也最公平。有人天生有钱有人天生穷，有人天生聪明有人天生笨，有人天生漂亮有人天生丑。哈，可是，在时间面前人人平等，它不会因为你有钱聪明漂亮就会偏袒你一分。大家从生下来每一天都在变老的路上，殊途同归。

　　如果有长生不老之术，哪怕花费千万甚至上亿，有钱人们也会趋之如骛吧？可惜没有，太好了，在变老这事上，有钱人和我们一样没辙。他们的细胞和我们一样分分钟也在氧化，胶原蛋白也在一毫米一毫米的流失，机能和代谢在成年以后也会渐渐降下来，尽管他们有条件做更好的保养，但只是延缓衰老而已，在本质上并不能改变什么。时间打破了阶层界限，一想到这一点，我就好开心。

　　不是我阴暗，是因为如果有一天生物技术真的发展到有钱就可以阻断衰老，这世界将会因为不公平而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甚至倾覆吧？我这可全是为世界和平考虑啊。

　　所以在变老这件事上，大家就不要做过于徒劳的挣扎了，顺天而行吧，尽量老得好看一点就是了。

　　②

　　那么，问题来了。

　　怎样才能老的好看点呢？

　　先从大家喜闻乐见的演艺圈说起。提到不老女神，前五名里一定有刘晓庆和赵雅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大家对后者的认可度更高一点，明明是看上去前者脸上的皮儿绷得更紧啊，还动不动来个凌空跳跃什么的。我也一直想不通这个问题，直到有一次无意间看到赵雅芝正在电视上唱歌。

　　她唱的是《千年等一回》，说实在的，唱的真不怎么样，有的地方还跑了调。但是我就是希望那首歌能循环播放，让她在台上一直唱下去。美是当然的，重点是她看上去真TM的顺眼啊！没有金光闪闪的舞台装扮，上身是一件草绿色无袖洋装，下着一条合体长裙，脚蹬一双浅色系带高跟凉鞋。发型也简单，披肩的微卷长发，脑后松松一个发夹，束住了鬓边碎发。这身装扮奇就奇在，在舞台上不觉得她对观众怠慢，马上走下舞台步入人流也完全无碍，没有过度扮嫩，也没有为避嫌而扮老，对自己的认知是有多么清醒而自信，才会那么得体、美得恰到好处。

　　明明尚有柔软的腰肢，光洁的玉臂，但她没有扭动曲线玲珑的身体，去刻意卖弄女性妖娆，只是端庄如明月，站在舞台中央投入地歌唱。脸上始终挂着浅笑，眼神淡定，没有患得患失的焦虑与“我这么美，你们都看我”的欲望，观之温柔可亲，如沐春风。谁说女人岁数大了就会贬值呢？此刻就算是一块小鲜肉站到她面前，也会因自己配不上那样的优雅高贵而自惭形秽吧？

　　我瞬间明白了赵雅芝的美，就在于用始终如一的微笑温柔了岁月，当人生到了后半段，面相远比长相更重要。现在请各位读我文章的人，闭上眼睛，想象一下赵雅芝的脸，是不是无一不带着温婉的笑？她与岁月握手言欢，相拥着一起往前走，岁月于是格外厚待她，一样是飞刀，对别人是摧残对她却是雕琢。

　　③

　　但赵雅芝不是最美的，我还见过另外比她更老却更美的脸，她来自于赫本。老年的赫本骨瘦如柴，皱纹横生，但她在非洲抱着难民儿童的样子，却肃穆如圣母，美得令人仰视窒息。

　　在当世，我还见过两张愈老愈美的脸。

　　她们不属于文艺圈。

　　其中一张脸，属于医学界国宝级人物，著名儿科专家胡亚美。看电视采访，1923年出生的她竟然还长着一张圆圆的娃娃脸，说话也像孩子一样，带着坦荡的率真，她称患儿为：“我的孩子。”一个经她治愈的白血病孩子长大成了服装设计师，她就穿着她给她设计的衣服，去参加国内顶级会议，骄傲得也像个孩子。

　　她的脸上当然有皱纹，但当她展颜一笑，却宛若不谙世事的少女，眉眼弯弯，鼻子皱皱，可爱得不要不要的。这种稀缺的童颜，应是终生致力于照顾孩子而得来的福利。慈眉善目和天真纯洁，两种感觉交织在一起，让她看起来那么美好。她就像一个天使，藏起了翅膀在人间微服济世。

　　这位一生从死亡线上拉回过无数孩子、填补了我国儿童白血病治疗空白的院士，八十多岁还在为建立儿童血液肿瘤中心奔走呼号。自言从恩师那里得到的印象最深刻的教诲是：“小孩肚子疼你要摸摸他肚子，如果你的手非常凉，一摸他一痉挛，小孩也挺难受的，所以你最好把手泡在热水里头，温了以后你再摸他的肚子。”

　　她今年该有93岁了吧？看报道说她已经开始慢慢失忆，但我想，她笑起来应该还是那么好看。那是一张因浸润了大善大爱而大慈大悲的脸，怎么可能不让人望而生暖？

　　④

　　从前看过一篇小说叫《清源寺》，不可一世的芥兰公主问荆轲：我是不是这世上最美的女人？荆轲说不是，最美的是清源寺里的慧心女尼。公主不服又好奇，于是专门前去挑衅这位一百岁的美女。她见到的慧心女尼修眉秀目，目光如炬，但已经鬓发如银，肌肤枯白。在慧心平心静气回答了她的三百个追问后，公主心中戾气渐消。再看那张貌若观音的脸，“忽然从中读出一种经历过尘劫的枯澹与悲悯，那是一种极其高级的美，那种美足以令一切世俗之美少了元气与精神，因而显出衰败的征象。”她终于承认，慧心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人。

　　我以为这只是小说，慧心这样理想化的人在现实中根本不可能遇到。可是看到潘其华先生后，我才知道我错了，这样的人真的存在。

　　央视《开学第一课》晚会，作为最后压轴出场的嘉宾，介绍说潘其华今年已经八十八岁，她一生教了八千多名学生。掌声中，潘老师出场了，身着白色镂空开衫，面容安详，神韵优雅， 如慧心一样，也是鬓发如银，肌肤枯白，那双眼睛更是明亮如秋水，闪着智慧的光芒。

　　撒贝宁问：“在您60多年的教学生涯中， 8000多名学生。从事各行各业的都有，其中有科学家、宇航员、播音员，教师、医生，有没有哪个学生让您特别骄傲?”

　　潘老师没有一丝停顿，朗声回答：“没有，没有一个特别的学生让我觉得骄傲，因为每一个学生都是我的骄傲。”全场瞬间安静了下来，许多人哭了。

　　当小撒又问她：您的梦想是什么？她说：“我最后的想法是希望当我100岁的时候，能够教到1万个学生，那样我就可以为我的教师生涯画下一个完整的句号了。”

　　如潮的掌声再次响起来了，灯光下，年近九旬的潘老师微笑环视，圣洁如女神，美得不可方物。

　　我在心中祈祷：反正人总是要老的，请让我将来就老成她那个样子吧。除了优雅得体，仁慈、博爱、睿智、担当，这些美好的品质我统统都要。最重要的是，明知前路渐少，依然不忘初心，有梦可追——这，才是终极意义上的大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