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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2012年4月，我怀着激动的心情坐了一宿火车到达首都北京，去拜访我未来的硕士研究生导师。
我报考的学校是一科研院所，就是那种招生名额被限制得死死的，一个导师一年只能招收一个学生，甚至每隔一年才能招收一个学生的科研院所。招生名额少，科研压力大，体现在学生身上，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女生当男生用，男生当牲口用”。不过这句话我也听其他学校的同学说过，或许是某种对硕士博士的统一描述也说不定。
老师和师兄师姐们还是很亲切的，给我倒水，问我坐了多长时间火车，累不累，连晚上住的宿舍都给我安排好了，感动得我就差一把鼻涕一把泪了，直到一个面红耳赤的师兄出现在我的面前。
“小七，过来认识一下，新来的师妹，小白。”我的老师介绍我说。
“师兄好。”
接着我就听见一声兴奋的声音从那个叫小七的师兄口中传来：“新来的师妹？太好了！来，帮我刷瓶子！”
无语，无语。除了这两个字，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词汇能形容我当时的心情的了。听完大家对小七师兄的讨伐声，我乖乖地走到了水龙头旁边刷起瓶子来。
“师妹你会刷瓶子吧？”我点头。
“自来水冲三遍，双蒸水冲三遍。”我点头。
“这个是自来水，这个是双蒸水。洗好的放这个托盘上，没洗的在那个托盘上，都记住了吧？”我点头，点头。
当时的我虽然大学没毕业，但也不至于不会刷瓶子，只是作为新来的，我不好意思反驳，任他说什么我都点头。终于有一个师姐看不过去了，把那个师兄赶到一边，对我说：“师妹你不用在意，他是强迫症。”
强迫症？
“做试验做的。试验总失败，慢慢就养成这个毛病了，絮絮叨叨，干个活能麻烦死，你慢慢就习惯了。”
后来我的确习惯了。比如那个小七师兄经常手里拿着一张纸，上面写着做实验所用的试剂，然后一遍一遍核对自己准备的试剂是否正确。自己核对很多遍之后，随便拉过身边的一个人替他再核对一遍。
我后来才知道，认识他第一天时的面红耳赤，是因为他刚从细胞实验室出来。那时他正准备做细胞培养试验，在被污染了N多次之后，终于把他逼得只有反复对实验室进行灭菌消毒之后才敢开始养细胞，脸红是因为灭菌使用了过多的酒精造成的。
02
研究生二年级时，有一天，我的同级同学对我说：“小白，我要做试验，你帮我看看。”他当时手里拿着试剂盒说明书，桌上摆着几个瓶子。“这个是一号试剂，这个是二号试剂，这个是三号试剂，对吧？”
我点头。
“还有我的样品，4个处理，每个处理6个重复…..”接着他又给我计算了一遍他总共有多少样品，每种试剂需要多少毫升，不同规格的枪头各需要多少，水浴锅的温度是多少等等一系列小学数学问题，然后问我：“没错吧？”
我点头。
他这才放心地开始做试验。
03
我一直以为强迫症只是个别人才有的，直到我硕士三年级时，有一天我对着excel表格里的数据看了一个小时之后，我身边的师妹问我：“师姐，你看什么呢？看得这么入神。”
“师妹，你帮我看看，我没输错数据吧？”我把纸上记录的原始数据推到她面前。
“没错啊，就这么几个数据，用看这么长时间吗？”
“没错就好。总感觉自己输错了，所以就多确认了几遍。”
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是所谓的强迫症已经慢慢成了包括我在内的很多研究生的习惯。
04
我和男友一直处于异地恋的状态，我在北京读研的时候，他在另外一个城市的一所大学读研。每隔一个月，他会从那个城市赶来北京看我，那时候住一晚快捷酒店是特别奢侈的享受。酒店里有为旅客准备的热水壶、水杯、毛巾之类的东西，他从来不用。毕竟是被人用过的东西，自己用确实不卫生，我当时也没有多想。
有一次我到他的城市去看他，顺便去参观了一下他的宿舍。当我随手把包放在一把椅子上的时候，他突然扯走了我的包，还惊叫道：“这个是我放衣服的椅子！”接着他把包放在了另一把他认为可以放包的椅子上。
他让我坐他的床上，我坐下了，他又大惊：“那是放脚的位置！”
我往床头挪了挪，“那是放头的位置！”
我还是站着吧，我想。
“你可以坐在床的中间。”
无语，无语。
我必须说明一下，对于男友这种极端的洁癖也好、强迫症也罢的习惯，在他读研之前，是没有的。所有这些奇怪的毛病，都是在做试验之后养成的，并在之后的科研生活中愈演愈烈。
2015年，我硕士毕业，到他的城市工作，他当时已经是在读博士二年级了。有一个周末我去看他，他刚从实验室出来，我们手牵手去吃饭。当时我觉得他的手干巴巴的，拉过来看时，被吓了一跳。他的双手手心从手掌到手指，全是一层一层的干皮，严重的地方能看到皮下的嫩肉。
“你的手怎么了？”
“没事，洗手洗的。”
“你用什么洗手能洗成这样？”
“肥皂。做完试验总觉得手不干净，不多洗几遍不放心。”
05
我不是学心理学的，不知道心理学上对强迫症的具体定义。只从我们平时所理解的强迫症来说，自从读研之后，我身边的每个同学都多少有点强迫症的毛病，博士的表现更为严重。而这些强迫症的行为或多或少都对我们的生活产生了影响，不过当我身边的强迫症越来越多的时候，用我师姐的话说，“慢慢就习惯了”。
后来我明白了，我们身上那些所谓的强迫症，都是在经历过无数次的跌倒、爬起来之后形成的。为了不让我们自己再在同一块石头上跌倒，只有经过反复确认，才能看清那块石头的所在，才能安全地迈过去。
所谓科学研究，就是因为有太多我们看不见的隐形石头才每一步都步履艰辛，也只有真正摸清这些石头，科学才能进步。
各位同学，你们…有这种科研强迫症吗？如果有，请留言，告诉我不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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