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轩作品
我认识一个女生﹐之前在派对上认识了我的一个男生好友﹐两人热恋了半年﹐接着冷却了半年。其中我比谁都清楚﹐因为身为「中间人」﹐双方都会向我倾诉。
男生有一天说﹕「实在受不了她了﹗我爱逛书店﹐她只爱逛街。我喜欢的艺术电影﹐她一看就打哈欠。我们去博物馆﹐她抱怨脚痛。除了在床上﹐我们根本没有交集﹗」
过了两天﹐女生红着眼眶跑来﹐我早知道情势不妙。
分手后﹐女生变了一个人﹐下班去上外文课﹐周末到诚品听讲座。又隔半年﹐她和前男友偶然在影展相逢﹐男生看见她大吃一惊﹐心想﹕「这才是我当初要的女友嘛﹗」他们约出来吃饭﹐晚餐后男生送她回家﹐在车上把脸贴近﹐却被她轻轻推开。
「我变了﹐但你还是老样子。告诉我﹐你学会陪女友逛街了吗﹖」说完﹐她便潇洒地下了车。
事后她跟我分享这件事﹐除了为她喝采之外﹐我不禁怀疑有多少是报复心理。
「改变是因为他﹐但不是为了他。」她说﹕「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我总觉得自己很笨。分手之后﹐我才有勇气试探新的东西﹐也发现他的世界没多深奥。说实在的﹐他虽然希望我改变﹐但其实从来没给我空间改变。有了这个领悟之后﹐我终于走出来了。但是我很感谢他﹐因为他让我没自信﹐却最后使我更有自信﹗」
*
这段故事让我想起一句话﹕「女人希望男人为他们改变﹐男人则希望女人永远不要改变。」起码以之前的例子来说﹐表面跟事实可以有相当大的矛盾。有些情侣希望彼此改变﹐但却无形之中克制彼此﹐让对方改变不了﹐因为变好或变坏﹐都会影响到感情之间的权力和地位。
于是﹐当我们需要彻底改变﹐却发现对方成为改变的阻力时﹐或许就需要另起炉灶﹐刻意抽身之后﹐才能够回归原位﹐找到自己。
我有一个大学的好友﹐毕业后与他的童年死党成立了一个网络公司。当年(1996) 正是“.com ” 网络泡沫化的时期。他们两人很快募到了两千多万美元的资金﹐员工从7个暴增到200多人。当时许多大学同学都以高薪被聘去他们的公司上班。
但好景不长。千禧年还没到﹐公司已经破产。200个员工纷纷离开。最后剩下两位创办人天天吵架﹐还在办公室里面互丢垃圾桶﹐完全撕破脸。
事隔一阵子﹐双方检讨当初失败的原因﹐整理出一套Powerpoint。每张slide上面针对企业每个部门列出「我们做错的事情」和「我们做对的事情」﹕
就人事方面﹕「我们做错的是太快聘太多人﹐又不清楚他们该做什么」﹔「我们做对的是吸收大量热情有活力的优秀分子﹐使我们快速成长」
就经营方面﹕「我们花太多时间创造品牌﹐而忽略了实际的生意」﹔「我们做对的是创造了很强的品牌﹐因此制造很多生意机会」
整体看来﹐似乎有个结论﹕许多做错的事情﹐也正是做对的事情﹗
现在这两个儿时玩伴又玩在一起了﹐以他们各别获得的宝贵经验﹐成立了一个顾问公司﹐专门帮助亮起红灯的企业机构﹐听说很成功。
人生不常是如此﹖许多做错的事情﹐也是做对的事情﹐因为错误使我们成长、改变﹐而在学习之中我们变得更聪明。在感情方面﹐一段错误可能造成了分裂﹐却造就了下一段感情发生﹐而后者虽然继承了前者的伤痕﹐却也受益于前者的经验。
*
又想起另一个朋友﹐之前和一个女生交往。那个女生小时候曾经受过虐待﹐对人充满了疑心和恐惧。我朋友费尽心机开导她﹐让她逐渐绽开心房﹐接受感情所需要的信赖与坦诚。但他虽然成功﹐自己却精疲力竭﹐最后还是决定与她分手。女孩子伤心透了﹐在街上大喊大叫﹐诅咒那男的一辈子不得好过。他苦笑着跟我说﹕「你如果碰到她未来的男友﹐一定要叫他来谢我。我为他铺了多少路啊﹗」
我后来认识了那女生的下一任男友。他完全不晓得这段故事﹐但让人欣慰的是﹐那女生的感情很顺利﹐而最近她主动与我朋友联络﹐与她男友三人相约去看电影。
谁对﹖谁错﹖到最后似乎都不重要了。只要学到了经验﹐带着感恩的态度面对过去﹐那每一段错误﹐何尝不是个善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