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海一狂生---高杉晋作

漫漫历史长河中，曾闪耀过无数颗明星，有过如亚历山大、凯撒、拿破仑等不可一世的雄主，有过如诸葛武侯、周总理般的旷世名臣，亦有过如汉尼拔、贝黎萨留等所向披靡的当世名将。然而，最令如我这般充满幻想的年轻人们心驰神往的，却是象加里波第、高杉晋作、切?格瓦拉般充满传奇色彩的热血英雄們~~

“动若风雨，发如雷电，使众目骇然而莫敢正视者，舍东行高杉君其谁属？” *1*

高杉晋作，原名春风，字畅夫，号东行、西海一狂生，变名谷潜藏，谷梅之助等，日本维新革命中的风云儿，倒幕派的激进人物，长州藩革命领导人之一，不但以煊赫的战功推动历史的进程，更为后代留下了开明革命的思想和几百汉诗和歌，在其二十八年短短生命之中，以其勇敢坚毅的精神历尽艰难坎坷，从未屈服于强权，却在胜利到来之前倒在病魔的面前。正如“悲剧比喜剧更能震撼人类的心灵”。


旧历日本天保十年八月二十日（1839年9月12日）*2* 高杉晋作生于长州藩荻城。其父高杉春树二十五岁、母大西氏二十岁。与大部分出身贫寒的维新志士们不同，晋作出生之时父亲便是俸禄一百五十石的藩士，后来增加到二百石。
高杉氏据传原为战国时安芸探领武田元繁之后，元繁从属的尼子氏被有战国第一智将之称的毛利元就打败，元繁之子春时遂效忠毛利，后来武田氏在毛利对抗陶晴贤时建立战功，被分封到三谷郡高杉村，便以高杉为姓氏，之后二百多年中一直辅佐毛利氏，因此晋作常自称为“毛利家恩古（顾）之臣”，并始终对毛利氏忠心耿耿。
而毛利氏继元就后占有中国十国，建立起毛利两川体系，一直是战国中强势大名之一。后来其孙辉元臣服于丰臣秀吉，在秀吉死后决定大势的关原之战中，毛利氏与九州的岛津氏都从属西军，战败后分别被幕府德川氏转封到长州和萨摩。而正是这两藩，在后来推翻幕府统治中起到了决定作用。
小时候的晋作虽然身体瘦弱，性格却颇为顽劣。十岁的时候，生过面疮，虽然经过名医青木周弼的治疗捡回了性命，却在脸上留下难以磨灭的痕迹，常被身边的小孩们嘲笑，容貌的缺陷使自卑感甚强的小晋作经常与嘲笑他的小孩们打架，甚至因此有一次气恼之下烧了名叫八百屋的商馆。（据说其放火过程与后来火烧品川英公馆颇为相似）虽然少不了经常受到父亲的教训，但小时候的晋作的反抗精神便出露頭角。


“我亦藩屏一介臣；满胸豪气几时伸；课书读了草堂静；笑殺世間名利人”
晋作十五岁起就读于藩校明伦学馆，然而学馆只是藩政府的工具，虽然后来成年后的晋作也曾做过明伦学馆的舍长，但里面迂腐的态度并不令心怀大志的晋作满意。其“自笑”写道：
“人生元一夢，須尽逸豪娯，自笑我心拙，終身学腐儒”
直到十九岁时，晋作在其好友久坂玄瑞的介绍下从师于吉田松阴，入学松下村塾，其才识才得到赏识和发挥。吉田抨击腐败幕府政治统治，主张开国新政的思想对晋作影响颇深。正是由于吉田松阴的教导，指引了高杉晋作与伊藤博文、山县有朋等许多的长州维新人物前进的方向。而与当时尚默默无闻的伊藤、山县不同，在松阴门下因见识卓越闻名的晋作，和以才华著称的久坂玄瑞并称松门双璧，二人与入江九一，吉田稔麿并称松门四天王。
在增长学识的同时，晋作与吉田松阴、久坂玄瑞三人间建立了师徒、师兄弟间深厚的感情。吉田在安政５年(1858)晋作即将到江户游学时所赠的“送高杉畅夫序”中曾写道：
“我曾以为在年少多才的同志中，当以久坂玄瑞为第一流。后来又遇到了高杉畅夫，畅夫是富有见识之才，但是学问稍逊，而且有时候也过于自任。于是我尽量推举玄瑞的才华来抑制畅夫的骄傲…后来畅夫学业进步极快，多有卓越的议论和见解，同学们也对他颇为信服…尤其以玄瑞钦佩畅夫的见识卓越，畅夫反而更加推崇玄瑞的才华为当世无比…看到他们两个“才”“识”相得，我也欣然无憾了呀……” *3*
而终晋作之一生也一直对吉田松阴怀着深厚的敬意和思念，遵循着这位亦师亦友的指导者的道路前进，据说后来在晋作弥留之际，嘴里还念叨着“吉田…吉田…”。
晋作的四处游学不仅增长了见识，也结识了许多的社会名人。然而不久吉田因其激进的思想触怒幕府政权，被捉拿下狱。晋作等人虽往来奔走，却终没有救出老师，吉田松阴在安政六年（1859）１０月２７日被斩首。文久三(1863)年1月，晋作等将吉田改葬于荏原郡若林村大夫山时，晋作以这样一首诗来怀念先师：
“要思往事慰英魂　自愧未能雪旧冤　墓下回顾少年日　若林村景犹松村”
在倒幕运动中，与希望和平革命的坂本龙马和欲取幕府而以萨摩藩代之的西乡隆盛不同，性如烈火般狂飙突进的高杉晋作始终站在斗争的最前线，绝不与幕府妥协，想来吉田老师的仇也算原因之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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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田老师的死不但没有打垮其门下的热血青年们，反而刺激了以桂小五郎（后来维新三杰之一的木户允孝）、高杉晋作、久坂玄瑞等为代表的长州青年才俊决心投入到救国运动中来。当时的日本正处在西方列强的虎视眈眈之下，在幕府政权、藩政府与下级民众之间，“开国”、“攘夷”、“尊皇”、“佐幕”等思想并起且互相争斗。整个日本并没有多少人能真正认识到一条可行的救国道路。为了以后的发展，晋作开始学习航海等先进技能。然而，晋作的父母却为了收敛晋作的狂气，要求他娶妻成家。本来晋作以孔子《礼记》中的词句为原则，想要三十岁才成家*4*，可是在父母的要求逼迫下，孝心超過了反抗精神，万延元年（1860）初，二十一岁的高杉晋作遂父母的心意娶了藩士井上平右门卫的次女雅子为妻，然而从二人之后的境况来看，夫妻生活説不上幸福，其间的义务更大于感情。
婚后的晋作并没有象父亲期待的那样沉静下来，仍旧外出游学，练习剑道，走访道场与人比试。文久元年（1861），高杉晋作做了藩世子的侍从，开始自己的藩士生涯。并与次年以长州藩士的身份参加了幕府组织的中国使团，使团既为设法达成中日贸易，也为到考察借鉴中国的情势，对晋作来说更是一次开阔眼界的机遇。一行人乘千岁丸号旧历4月末从长崎出发，并于5月4日晚到达中国吴淞口。
对中国文化充满憧憬的晋作方进上海，就听到了太平军的炮声，虽然对于亲眼见实战感到兴奋，不过上海的情势却令晋作等人忧心忡忡。此时的上海已在南京条约后沦英殖民地，晋作看到的不是天朝上国繁荣的经济文化，而是西方列强的横行霸道和中国民众被欺凌压迫。列强的商馆、军舰控制着上海的经济、军事。对于英国建的新大桥（今外白渡桥），晋作在日记中写道：“今去七年前、古橋朽崩、支那人不能再建、因英人建此橋、支那人毎通行、貢壱銭于英人云。”对西方列强在上海驻扎的无数军舰、商馆描述为“其广大严烈，不可以纸笔尽也。”并担心清国的形势不久将再现于日本。
上海之行，高杉晋作不仅带回了购买的《皇清全图》《上海新报》《数字启蒙》等书籍和新式火器，更有难以抹去的危机感。回国后即向藩主提议“防长割据”“富国强兵”，鼓吹攘夷。不久，在给父亲的书信中，表示了国事迫切，自己即将投身于革命中，不惜亡命的誓愿。并于11月与久坂玄瑞等十几名同志盟血攘夷，成立御楯組，立誓刺杀外国公使。12月12日，经过周密的计划，同志共12人放火烧了在江户品川御殿山建设中的英国公馆。

“为国破产家亦轻，不辞世上唤狂生；友人犹有不忘义，昨日门头唤我名” * 5*
与同僚的神道无念流剑术高手、美男子桂小五郎（后维新三杰之一的木户允孝）及身高一米八几的伟丈夫久坂玄瑞相比，身材矮小、容貌有缺陷的高杉在外表上可以说得毫无吸引人之处，不过其特立独行的性格却使其经常令人侧目；时常挎长刀，拥艺妓在长州大街上招摇过市。文久3年（1863）3月，晋作与周布政之助一同剃发晋见长州藩世子，并自号“东行”，不过晋作并不是隐居起来，而是留着短发、身披僧袍、继续拎着酒壶，在街市上旁若无人的横行……(汗~~) 从此除了“东行”的雅号之外，更被人称为“狂生”“长州的狂马”。虽然后来晋作也自号“西海一狂生”，但恐怕更多原因是一种“众人皆醉而我独醒”似的抱憾不被世人理解，大志难伸。
所谓狂生，也許并不是自己真的痴狂，而是当危难之际，那些所謂的正人君子、达官贵人却袖手旁觀，除了如东行君等不惜舍亲舍子、抛头颅洒热血的狂生之外，又有谁来拯救国家民族呢？与其说行为出格的晋作是出于表现欲作祟或者摆武士的架子，倒不如说是其对传统的叛逆感和对自身骄傲想表现与众不同使然。
当时的长州藩人才济济，实力也在各藩中数一数二。然而，文久3年5月在下关与外国舰船的冲突中，武器落后的传统武士却被列强打得惨败。时任马关总奉行的晋作深感几百年来不经战争的武士阶级腐败堕落，不堪大用。为了将来的倒幕大业，需要建立起一支新式的军队。6月，在富商白石正一郎的资助下，晋作招募起了一支不分出身贵贱、既有农民渔夫、也有下级武士和商贩甚至僧侣的队伍，与传统的军队相对，这支由庶民组成的非正规军被命名为“奇兵队”，以后亦陆续建立起力士队、游击队等诸队。由于奇兵队成员出身微贱，比起腐朽的武士更有斗争精神，在晋作等的训练下，奇兵队逐渐强大起来，在后来的与四国舰队的战争和倒幕战争中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天下滔滔多谄臣，直言谁敢掷吾身；读书看至朱明事，也有幽囚读易人”*6*
“敢辞诛戮与囚禁，只苦双亲怀我心；韩监盐彭非君罪，谗人在世古如今”
“偷生决死任时宜，不患世人论是非，尝在先师寄我语，回头追思泪空垂。”
                                  囚中作
然而，革命的道路并非一帆风顺。元治元年（1864），奇兵队以从建立初的60余人发展到近三千余人，藩内激进派盲目自大，主张向京都进发，以武力胁迫幕府交出政权。晋作极力反对、认为时机尚不成熟，然而却被众人误解，心高气傲、放荡不羁的晋作一气之下孤身离藩上京。不料却在3月被藩政府开除士籍，成了脱藩的武士，并在归来之后因脱藩的罪名被囚禁于荻城的野山狱中。
一心为邦国尽忠、倒幕救国的晋作却被自己的藩政府当成罪人囚禁了起来，心中郁愤之情可想而知。始终保持着武士精神，忠于主君的晋作只有感叹自己被小人陷害。曾写道：“
“君不见死为忠魂菅相公，灵魂尚存天拜峰。*7*
又不见怀石投流楚屈平，至今人悲汨罗江。
自古谗间害忠节，忠臣思君不怀躬。
我亦贬謫幽囚士，思起二公泪沾胸。
休恨空为谗间死，自有后世议论公。”
还好晋作始终记得吉田老师曾对自己说过的“当死将使你不朽时，当毫不犹豫的舍生取义，但当生存下去更有价值时，就应该咬紧牙关保住有用之身坚持活下去。”在狱中的晋作按照老师的教诲读书不懈，磨炼心智，在被囚禁之际，曾写过如下的字句，对先师的怀念景仰，和虽逆境中亦顽强不屈的精神表现无遗：
“我下狱以来没有一日不读书的，有时默读深思，有时高吟长啸，独立勉强旁若无人，一天同囚的犯人嘲笑我说：‘足下的罪死生未决，却如此读书努力，我们不能理解，这是为什么呢？’我答道：‘我少年之时性格顽劣而好击剑，只希望做一介武夫，到了十九岁，遇到先师二十一回猛士（吉田自号），这才懂得读书行道的道理，从师刚一周年，我便到东国游学，这时我藩内俗论猖獗，使得老师被囚禁。当时我在江户与老师往来于狱中，老师告诉我说：‘你若只是照顾妻子父母、当小吏便罢了，倘若想辅佐主君成就大业，便要秉持正道刚直不阿，然而因此必会被贬黜做恬退之人，之后再读书明理磨练心智，十年之后，一定会大有所为。’如今想起来，这话犹如在耳边，但老师已经远去将近十年，而我的际遇行为真的象老师所说的一样，我想我今天的幽囚，就是老师所说的贬黜恬退的时候，又怎么可以不勤勉读书呢？’我还没说完，同囚的人笑我说：‘你听老师的话没错，但是你要是被斩首死在狱中，那今天的勤勉就如昨夜一梦，何不看得开一些呢？’我说还活着的人何必说死呢？同囚还想继续说，我笑而不答，把老师的话写在墙壁上来自警。”


“埋骨皇城骨更香，当时苦节振吾洲，知君卓越同盟里，不负少年第一流！”
                      -------------------挽久坂玄瑞
失去晋作之后，长州藩的运气也开始走下坡路。元治元年6月，以桂小五郎、吉田稔麿为首的数十名长州维新志士计划在京都放火制造混乱，乘机劫持天皇，奉诏讨幕，不料却走漏消息。6月5日晚，倒幕志士聚会所在的京都池田屋遭幕府打手新選组袭击，除桂小五郎因迟到幸免于难外，长州吉田稔麿、土佐北添佶摩、肥后宫部鼎藏等在池田屋聚会的倒幕派人士当晚16人战死、20余人被逮捕。
池田屋事件之后，冒失行为的破灭并没有使长州志士冷静下来，反而刺激了以时任奇兵队总督的来岛又兵卫等长州派领导人帅众上京的冲动。7月19日，进发至京都的长州藩军队在蛤御门与幕府军对峙，其间长州军向皇宫方向开炮。不料此举却被本来持观望态度主张尊皇的萨摩藩视为对朝廷的叛逆。只注意着前方佐幕军会津藩的长州军突然遭到侧后方萨摩军突击，在前后夹击下立时崩溃。奇兵队总督来岛又兵卫战死，久坂玄瑞、入江九一、真木和泉守自杀。在数万的幕府军攻击下，只有三千人的长州军所剩无几，同时殃及的还有化为火海的两万多民居，史称蛤御门之变。  
同学、好友一个个舍身而去，自己又身在牢狱的高杉晋作不知是抱着何等的悲痛和遗憾写下上面的致久坂玄瑞挽诗。诗中没有像对自己被囚禁的境遇一般的哀怨、甚至没有写自己的悲痛之情，看起来反而是在回忆当年在松阴老师门下，那段幸福的时光。泪不轻弹的男儿掩饰自己的悲痛，與其說是称赞死去的好友，倒不如説是为了激励一息尚存的同志們繼續前進。

“内忧外患迫吾洲，正是危机存亡秋，唯为邦君为邦国，降弹名姓又何愁。”
                      ----------题《焦心录》后
日本历史上，不乏杀身成仁之士，更有无数视剖腹如家常便饭的重名的武夫，然而，又有几人有忧国忧民的心怀和不惜为之降弹名姓的胸襟呢？
蛤御门之变后，长州藩的危难却并没有至此而止。同年7月23日，朝廷发出了对长州藩的追讨令，8月1日，幕府发兵征讨长州，并剥夺藩主毛利父子的官位。虽然在坂本龙马、西乡隆盛等人斡旋下，长州藩表示对幕府的服从，战争并没打起来。而西方列强却趁火打劫，英、美、法、荷四国联合舰队炮击下关。实力大损的长州藩无力抵抗，唯有妥协议和。此时，见到邦国于危难中，借助亲友的帮助刚刚获释而在隐居中的晋作无法继续置身事外，，担负起与列强和谈的重任。
8月14日，高杉晋作以家老义子的身份化名谷梅之助，与伊藤俊辅一起代表藩主与四国舰队和谈。其间不但要提防幕府走狗的追捕，还要躲避反对派的暗杀。认识到先进武器力量的晋作等人深知此时的长州根本无力对抗列强的坚船利炮，如此下去更无力完成倒幕大业。于是在谈判中提出和平通航、购买武器等事宜，并巧妙的利用当时情势将责任转嫁于幕府，成功达成和谈。虽然付出了大笔的赔偿金，却获得了为即将到来的战争中购进先进武器的有利条件。此时，攘夷派的长州方转变为维新派。
后人常以功山寺起义为高杉晋作最大的功绩，但在我看来，东行君最了不起的地方却是在与四国舰队谈判中，“彦岛拒租”的事迹。在马关的和谈中，列强除了提出开通商口岸和巨额赔款等条件之外，还认识到马关附近的小岛彦岛的战略地理位置优越，提出租借的要求。彦岛只是在今山口县下关市一个被称为“日子之岛”的小岛，虽然本身面积不大，然而，当晋作听到列强的这个本来对长州一藩而言无关紧要的要求，想到的却是上海之行看到的租界中中国清政府丧权辱国的场面，毅然绝然、不惜冒着谈判破裂的危险，以近乎无礼的态度一口拒绝。
此时的长州藩内无可用之兵，外无救援之盟，正受着幕府和列强两面压迫，假如谈判不成，随时可能被消灭掉，然而彦岛拒租保住的，不仅仅是那个弹丸小岛，而是整个日本民族的尊严，打破了列强将之殖民地化的企图。可悲的是，同样是在马关，三十年后，清政府的李中堂却在并未完败、国力尚存、继续打下去胜负未卜的情况下，将不知几千百倍于彦岛的辽东、台湾等中华土地割让给了日本。当年随高杉君谈判的伊藤俊辅，摇身变成了战胜者，肆无忌惮得要挟着满清的无能官僚。只是不知此时于九泉之下，性如烈火、嫉恶如仇的高杉晋作是感伤他一直仰慕的中国的政府却无能懦弱，还是痛恨羞愧他当年的小弟的恃强凌弱，将己所不欲强加于人呢？或者二者都有吧？后代之人虽不敢对中堂大人议论什么，只是二者相比之下，无法不感叹，为什么历史不多给中国几个高杉晋作呀！

 

“卖国囚君无不至，舍生取义是斯辰，天祥高义成功略，欲学二人作一人。”*9*
                        ------------ 功山寺起义前作
元治元年10月21日，长州藩表示向幕府顺从，第一次征长战争结束，长州藩内的保守派势力乘机借助幕府的支持把持政权（长州保守派藩臣被称为俗论派，与之相对的周布政之助、高杉晋作等激进派藩臣被称为正义派）。10月16日，高杉晋作以患病的理由辞去官职，25日离开荻城的家里逃往山口。27日，为躲避俗论派政府爪牙的追捕，晋作连夜跑到了德地的奇兵队营中。28日，晋作来到下关白石正一郎的商馆中寻求帮助。
猖獗的俗论派政府不但以藩政权的名义解散了奇兵队，更对晋作等正义派的倒幕志士追捕迫害。11月，俗论派政府命国司信浓、福原越后、益田右卫门介三宿老剖腹，处斩穴户左马介等四参谋*10*，更软禁了藩主毛利敬亲父子。被俗论派的倒行逆施激怒的晋作等人决意奋起，武装起义夺取政权。
然而，由于奇兵队队员分散各地，向其它各藩寻求军事援助的行动也没有成功，起义成败并无把握，大多队士更以时机不成熟为由拒绝。甚至连当时统领奇兵队的赤根武人、山县有朋都认为晋作此举是冒失寻死的行为而不予支持。而此时，萨摩藩摇摆不定，土佐藩实力稍逊，如果过去倒幕的主力长州藩如果就此沉寂下来，无论坂本龙马等如何奔走，整个日本倒幕维新的气氛可能就此消退。偏偏晋作过去的同志如藩臣周布政之助、穴户九郎，知己久坂玄瑞、河上弥市，师长吉田松阴、佐久间象山，同学吉田稔麿、入江九一等早已纷纷倒在了革命的道路上。“这次该轮到我来牺牲了吧？”也许晋作就是抱着这样拼着一死来唤醒众人倒幕决心的心情，在起义前为自己写下“故奇兵队开创总督、则西海一狂生东行墓”的碑铭，抱着必死之心，带领石川小五郎所率游击队与伊藤俊辅所率力士队，仅80余人于12月15日夜，在长府功山寺武装起义。这次举兵也被后世称为 “回天义举”。
15日飘雪的夜里，起义军袭击并占领了下关的新地会所。翌日，奇袭藩内海军总部所在的三田尻，夺取了三艘军舰，准备由下关从水路进攻藩政府所在的荻城。相对于仅八十几人起义军，俗论派统治下的藩政府则有2000左右人的武装力量，然而得知高杉晋作率众起义的消息后，却惊慌失措，更杀害了正义派人士七人。闻讯大怒的晋作于军中挥就“讨奸檄”，历数俗论派奸党为祸藩内、迫害忠良等等罪行，表明将以武力夺取藩政的决心，对俗论派政府宣战。此次举兵也成为自江户幕府建立之后日本第一次本藩内的战争。传唱于长州藩各地的“讨奸檄”再次激起了长州人倒幕维新的决心。起义也得到了长州人民士农工商各级人民的支持，原奇兵队等诸队成员纷纷拿起武器参加起义，起义军随之迅速扩大为几百人。
庆应元年一月，以生命作为筹码来赌长州藩和整个日本的命运，摆在高杉晋作面前的道路只有赢得内战一条。好在由于民心所向，起义军士气高涨，于1月2日在赤间关向荻城进发，更在晋作出色的指挥和计谋下连战连捷。1月初马不停蹄的起义军在土知崖、川上村、大木津连胜保守派军队。1月16日，两军决战于大田绘堂，激战整日才艰难取得战斗胜利的晋作没有给俗论派喘息的机会，率军乘夜奇袭驻扎于赤村的政府军，赢得了决定性的胜利。22日，山县有朋等才率奇兵队于山口参加起义。 眼见大势已去的藩内保守派在起义军军舰的威吓射击下逃离荻城，被解救出来的长州藩主毛利敬亲以敌前叛逃之罪下令通缉俗论派。至此，短短一个半月间起义军以怒涛之势席卷长州，高杉晋作所率领的被传统武士阶层瞧不起的杂牌军奇迹般的创造了历史。


新生的长州藩再次举起了倒幕维新的大旗。自蛤御门之变起隐居的桂小五郎也辗转回到长州，与晋作等领导人决定以武力倒幕为方针，改革军政。而德川幕府也于庆应元年4月第二次下令征长。为了国家的未来，在坂本龙马等斡旋下，长州与萨摩捐弃前嫌，长州以萨摩的名义从英国商馆购进武器、军舰。庆应二年一月桂小五郎与西乡隆盛等人缔结萨长讨幕同盟。
庆应二年六月，德川幕府征集日本31藩军队共15万人，兵分四路征讨长州，第二次征长战争正式开始。长州藩方面虽然总兵力只有4千余人，但此时的奇兵队等诸队已不再是功山寺起义时的那只杂牌军，而是在高杉晋作、大村益次郎的调教下成为了训练有素、着装统一、采用新式编制、装备新式武器的日本近代第一支现代军队。由于战争分别在大岛、芸州、小仓、石州四处展开，故又被称为“四境战争”。其兵力分布如下：
大岛：
幕府军：装备了富士山丸、翔鹤丸、云丸、大江丸、旭日丸的幕府海军及四国诸藩的海军共约2万人。
长州军：洪武队、第二奇兵队等一千余人。
芸州：
幕府军：彦根藩、高田藩、丹後宮津藩、津山藩、明石藩及幕府军共5万余。
长州军：游击队、御楯队、集义队、鸿城队共千余人。
石州口：
幕府军：福山藩、浜田藩、松江藩、纪州藩、津和野藩、因州藩等共3万余人。
长州军：大村益次郎指挥下的精锐队、南园队、育成队千余人。
小仓口：
幕府军：总督小笠原长行率领下的小仓藩、熊本藩、柳河藩、久留米藩、中津藩等九州各藩的军队及一部分幕府军总兵力约5万人。
长州藩：高杉晋作指挥，奇兵队、报国队约一千人。
6月8日，幕府军军舰炮轰长州藩大岛郡，长州守军撤向对岸的远崎，数千幕府军攻占大岛。时任长州藩海军总督的高杉晋作乘“丙辰丸”前往救援。在敌众我寡的情势下，晋作没有与幕府海军正面冲突，而是在12日夜里，凭借着熟悉当地海域，冒风浪乘丙辰丸突入停泊于久贺冲的幕府军舰队里展开奇袭。在晋作挑起的这次创举式的夜间海战中，慌乱的4艘幕府军舰在夜中难辨敌我，结果被打得无还手之力。借此机会，洪武队、第二奇兵队等长州藩守备军乘机登陆夺回了大岛。
四境战争期间，长州藩上下一心，各地商会、渔民参与收集情报、运输物资。长州军利用熟悉地形及手中武器胜于幕府军的优势，机动灵活的与兵力远高于己方的对手周旋。幕府军各藩见第一次征长的主力萨摩藩公然拒绝参战反而支持长州，是以各自心怀鬼胎，人心不齐，而幕府军庞大部队的补给也有困难，是以竟无法攻克兵力远逊的长州一藩。而随夺回大岛之后，石州口之战中长州藩也在天才军事家大村益次郎的指挥下捷报频传。四境战争的胜负关键转移到小仓口之战中。
小仓口紧邻长州藩的经济军事中心下关，一旦失守后果不堪设想。而连接九州与长州的关门海峡成了双方的分界线。6月17日清晨，高杉晋作率5艘军舰（丙辰丸、癸亥丸、丙寅丸、庚申丸、乙丑丸—坂本龙马龟山社的船）悄悄越过关门海峡，炮轰幕府军所在的小仓领。由于事前晋作已通过当地渔民调查好地形海路及敌方布置，并以之绘制“小仓战争作战要图”，因此炮火攻击的准确度极高。而幕府军却猝不及防，混乱中被长州军攻占了门司、田之浦。战前高杉晋作便已成竹在胸，因而战斗中谈笑自若、神情潇洒的在丙辰丸上饮酒做赋、指挥若定，胜利后取认敌方肥后藩旗印。


于门司、田之浦失利的幕府军退至大里，背临小仓城。7月初，操劳于军事的晋作渐感身体不适，却依然抱病指挥长州军约800人进攻大里。7月3日听闻“富士山丸”于小仓冲中停泊的消息后，将三艘装了大炮的小船伪装成运石炭的船。夜间航近小仓冲，向幕府军诈称是要向若松运石炭的，正当富士山丸的船员们毫无防备之际，三发炮弹一齐命中了当时日本最新的铁甲船富士山丸的机关部分，随即转身逃脱。虽然受创的富士山丸并没有丧失战斗力，但此事给幕府军士兵心理上的打击远甚于对军舰本身的伤害。四境战争中善于奇袭的“游击将军”高杉晋作之名令幕府军闻之丧胆。
长州军兵分三路进攻大里，登陆部队一支从山路正面进攻，一支从侧面迂回，海军亦从水路进攻。一番激战之后，终于攻克大里。然而此时，晋作的病情更加严重，只得由楠原村代理指挥前线军队，而晋作在后方指挥。7月24日，长州军进攻小仓城，在赤坂-大谷口与幕府军精锐部队肥后细川军展开激战。细川军号称是幕府军九州最强的军队，与长州藩素来不睦，并拥有8门大炮及许多新式火枪，长州军虽然分批轮换，连续攻击，亦死伤惨重，双方寸土不让，战斗进入胶着的状态。
此时，幕府将军家茂去世的消息却传到了幕府军中，原本已士气不高的幕府军闻之战意全无。7月30日，幕府军总督小笠原长行乘富士山丸离去，肥后军也随之撤退，并在小仓城放火。艰苦的四境战争终于以长州藩的胜利而闭幕。望着小仓城上燃起的火焰,遥想着国家的未来，长州士兵们欢呼雀跃，然而引导他们走向胜利的总督--高杉晋作，却没有如过去胜利时一般吟唱激动人心的诗篇，而是口吐鲜血，昏倒在阵前。
原来晋作已染上了肺结核症，四境战争中更因积劳成疾而使病情恶化。10月，辞去官职的晋作至妾室住处修养，然而以当时的医疗条件，肺结核症是不治之症。翌年4月14日（公历1867年5月11日），如风如火的高杉晋作燃烧尽了他灿烂的生命，时年28周岁。死后家人按其遗愿将他葬在了当初创立奇兵队的吉田村清水山，后建立为现今的东行庵纪念馆。
动员全国兵力却被长州一藩打败，第二次征长战争的失利使腐朽的幕府原形毕露、威信全失，高杉晋作等长州志士的奋斗再次激起了全日本维新志士们武力倒幕的决心。只不过，成就不世功业的晋作却没有看到庆应3年10月象征着倒幕胜利的“大政奉还”，没有看到坂本龙马规划未来的“船中八策”，更把彻底打垮幕府旧势力的“戊辰战争”的主角让给了萨摩藩的西乡隆盛。在回想自己一生功业时，大概脸上仍是带着那玩世不恭的轻蔑微笑，以一句“只不过是想让无聊的人生变得有趣些罢了。”作为遗言。或许，弥留之际的晋作所想的并不是这些，而只是年少时松下村塾那曾经蔚蓝无际的天空吧？*11*

 

注释及不解之处：
*1* “高杉东行彰显碑”（伊藤博文），原文见附录
*2*   本文所涉及年代未加说明者，均为旧历。
*3*   “送高杉畅夫序”（吉田松阴），原文请见附录
*4*   这里的三十岁再成家，是从《礼记》里引用的，出处有二。（离扬兄曾在原来的帖子里指教过。）
*5*   此诗为后来晋作被囚禁于野山狱中之际所作，原由是某日周布政之助携酒前来探望，并称呼他“晋作”，高杉本人常自称为“晋作”。
*6*   这里“朱明”时的“读易人”指的是谁啊？？“韩监盐彭非君罪”的说法不敢苟同。
*7*   此处用以跟三闾大夫相比的菅相公，指的是菅原道真，平安时期公家大臣，著名文学家。不知道奇兵队守护神“菅原大神”指的是不是他。
*8*   “少年第一流”的说法参见“送高杉畅夫序”
*9*   这首诗是晋作在寄给白石正一郎的弟弟大庭伝七的信中写道的，第一句指俗论派囚禁毛利父子，向幕府出卖长州。第二句指自己将舍生取义。文丞相和国姓爷的事迹就不用介绍了吧？欲学二人作一人的说法还真是蛮自负的~~
*10*   信浓、越后、左马介、和泉等为官名。
*11* 晋作去世时儿子东一3岁，由原配雅子抚养长大。其后事由白石正一郎料理，但考虑到二人年龄的差距，（白石时年56岁，晋作死时才28岁，白发人送黑发人）所以用前面提过的白石正一郎的最小的弟弟大庭伝七之名操办。其诗集是由石川小五郎编纂润色过（所以现在看到的不一定是其原诗）。明治24年，晋作被追封为正四位官职。

 

附录：高杉晋作逸事
1，年轻时高杉晋作吸烟的瘾非常重，松下村塾的同学们也有许多吸烟上瘾的。一天吉田老师在跟同学们在一起的时候看到许多人抱着烟杆，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教育了他们。许多人当下便折断了烟杆。不过高杉晋作当时没在场（旷课？ ：） ），当有同学告诉他这件事的时候，立即表示“这可是个好机会。”，从此戒掉了烟瘾。
2，在作为藩主侍从随藩主在江户时，遇见将军的队伍，晋作出来大喊“前面的可是征夷大将军？”。此举将在场众人吓了一跳。
3，晋作因其长方脸常被讥笑为“马面”，连吉田稔麿也在给同学们画像的时候，故意把晋作画成愤怒的牛的形象。
4，晋作本人孤高自傲，出游上海时，以为各藩高级官员“皆俗物”，考察时更时常单独行动，唯独对五代、中仓二人另眼相看。


  附录：网上搜集的晋作汉诗（以下的除标点外没有编辑，是日文原文）

1，昨雨洗炎涼味新，今朝秋立葉声頻，始看林景堪詩意，残月依々影半輪。（17岁作品）
2，事業未成年月流，梅松叢裏一榛荊，満腔悲憤熱腸裂，空向親朋訴寸誠。
3，鎗銃轟空暁月明，鼓声先報道台城，自許皇国刀鋒鋭，五大洲中可獨行。（上海之行时作，尚在探索救国之路的时候，便幻想着将来凭借武力横行世界，这样的人怎么能说对邻国怀有友好的感情呢？）
4，脱出風塵際，酒瓶只自親，酔来枕肱睡，不識夢何人。
5，人生浮沈不敢休，孤雲流水去悠悠，囚窓回首将三歳，上海津頭維客舟。（野间狱中时作）
6，官禄於吾塵土軽，笑抛官禄向東行，見他世上勤王士，半是貪功半利名。
7，捨親去国向天涯，必竟斯心莫世知，自古人間蓋棺定，豈将口舌防嘲譏。
8，海門千里与雲連，碧瓦錦楼映水鮮，前帝幽魂何処在，渚宴煙空鎖陽天。
9，廊廟原野解評論，称歎勇功与智名，勝干易勝孫呉術，秋毫明月是精兵。“四境勝報連至、満城欣喜、余独憂之、賦小詩自警！”



      晋作为战友所作的挽诗选：
1，“予知己多于天下、而能知我心者土州吉村虎太郎?我藩河上弥市也、弥市死節於但馬、
　虎太郎死節於大和、二人義烈頗冠今時、而虎太郎類張巡、弥市類霽雲、然二人節義、
　固非巡雲之所及也：
　知己従来懐二君　繋囚不得拜双墳　日東正氣冠天地　休説張巡與霽雲”*
“河上弥市、改名曰南八郎、死但馬、余与弥市交最深、弥市嘗提白絹衣来、需書於余、
　々即書可憐無底河辺骨二句、今而憶之、殆似為讖故、転結及之
　拭涙斬頭剣有神　英名赫々動三隣　悲君衣帯文為讖　怱作春閨夢裏人。”
（土佐藩志士吉村寅太郎（虎是昵称？），文久三年率领天诛组在大和起义，遭诸藩军队镇压，奋起抵抗失败，壮烈战死，享年27岁。霁云指张巡同僚南霁云—-谢竹河兄指教）

2，“英名雖未及吾州，才略当時莫匹救，若使先生在今日，防長豈有抱薪憂”
（口羽徳祐　安政6年8/11　病死　享年26）
3，“欲倒姦魁振臂起，誤機孤剣身先死，萩城々裏提刀人，嘗似松洞画工否 ”
  （松浦松洞 文久2年4/13　自刃　享年26）
4，“也是吾藩林子平，廿年前独説強兵，世人不識君深志，今日空在義死名”
  （来原良蔵　文久2年8/29　自刃　享年34）
5，“既看令弟憶忠誠，地下想応少不平，嘗有先師贈君句，千秋双美名姓明”
  （入江九一　元治元年7/19　自刃　享年28）
6，“退食夜来孤燭下，思国苦胸有誰知 ”
（周布政之助　元治元年9/26　自刃　享年42　）
7，“独立国論紛乱中，泰然黙訥解容衆，与人異議与人死，恨無世間知我翁”
  （宍戸九郎兵衛　元治元年11/12　斬罪　享年61）

 

附录：“送高杉畅夫序”-------吉田松荫
     
余嘗て同志中の年少多才となるを歴撰し、
日下玄瑞を以て第一流と為せり。
巳にして高杉暢夫を獲たり。
暢夫は有識の士なり、而れども学問蚤からず、
又頗る意に任せて自ら用ふるの癖あり。
余嘗て玄瑞を挙げて、以て暢夫を抑ふ、暢夫心甚だ服せざりき。
未だ幾くならずして、
暢夫の学業暴かに長じ、議論益々卓く、同志皆為めに袵を斂む。
余事を議する毎に多く暢夫を引きて之れを断ずるに、
其の言往々にして易るべからず。
ここに於てか玄瑞も亦尤も之れを推して口く、
「暢夫の識や及ぶべからず」と。
暢夫反つて更に玄端の才を推して、当世無比と為す。
二人懽然として相得たり。
余或とき傍らより之れを賛して曰く、
「玄端の才はこれを気に原づけ、
而して暢夫の識はこれを気に発す。
二人にして相得たれば、吾れ寧んぞ憾みあらんや」と。
是れより先き、玄瑞巳に東遊し、暢夫も今亦将に東せんとす。
相後るること蓋し六月の間のみ。
而して天下の勢、変動すること一ならず。
当今幕府勅に違ひて虜と和す。
天子赫然として幕府に詔し、三家?大老を召したまふ。
幕府の従違末だ測度すべからず。
天下疑懼し、左右観望す。
而して吾が藩新たに幕命をうけて、兵庫に備ふ。
兵庫は摂津に属し、所謂畿内なり。
畿内の地は、天朝切に之を夷狄に仮すを禁じたまふ。
而して幕府は五港を以て墨夷に許す。
兵庫は蓋し其の一なり。
且つ聞く吾が君吾が相は征夷の謀を是とせず、
将に書を幕府に上りて之を諫争せんとすと。
ここに於てか吾が世子正に江邸に在り、
人或は去留を以て世子の為めに危ぶむ。
而して武門の大義は苟も去るべからず、
去りて達せざれば、適々人の謗りを招くを知らざるなり。
暢夫論議を此の間に建て、多く余の意と合ふ。
而も其の精識なるに至りては、則ち余の及ぶ所に非ざるなり。
暢夫の事を議するや、素と持重多かりき。
近ごろは則ち振発凌励専ら気を以て之を行る者の如し、
蓋し其の識の進むあるなり。
玄瑞向に京に在り、便ち王事に死せんと欲す。
東下の後に及んで、又大艦に駕し黒龍江に赴かんことを謀る。
其の事に遇ひて難易を辞せず、身を奮って之れを為すこと、
率ね常に斯くの如し。
然れども吾れ独り其の域は多岐に失せんことを憂ふ。
暢夫?玄瑞固より相得たり。
暢夫の識を以て、玄瑞の才を行ふ、
気は皆其の素より有するところ、何をか為して成らざらん。
暢夫よ暢夫、天下固より才多し、
然れども唯一の玄瑞失ふべからず。
桂?赤川は吾れの重んずる所なり。
無逸?無窮は吾れの愛する所なり。
新知の杉蔵は一見して心与せり。
此の五人の者は、皆志士にして、暢夫之れを知ること熟せり。
今幸に東に在り。暢夫往け。
急ぎ玄瑞を招きて之を道ひ、且つ之れを五人の者に語れ。

戊午七月十八日         ニ十一回生藤寅撰

 

附录：“高杉东行彰显碑文”-------伊藤博文

動けば雷電の如く、発すれば風雨の如し。衆目駭然として敢えて正視するものなし、これ我が東行高杉君に非ずや。
君は諱を春風、字を暢夫、通称を晋作、後姓名を代えて谷潜蔵と曰う。東行はその号なり。系は武田小左衛門春時に出づ。春時は天文中備後、高杉城主たり。因って氏たり。子孫は世に毛利氏に仕う。
考（こう）の諱は春樹、妣（ひ）は大西氏。天保十年八月二十日を以って長門萩に生る。幼にしててきとう大志あり。眼光は炯炯として才識人に絶す
初め藩学明倫館に入り、年十九にして吉田松陰に師事、松陰は深くこれを偉として久坂実甫とならび称す。次いで東遊して昌平學に入り、また佐久間象山を信濃に、横井小楠を越前に訪い、学識ますます進む。
文久元年、藩公朝幕の間を周旋す。時に君は世子の近侍たり。周旋のことをおもうに藩国に利あらずと。すなわち将になす有らんとす。二年、公、君を上海に遊び海外の事情を探らしめんとす。居ること数ヶ月にして還る。則ち世子は勅を奉じて江戸にあり、周旋すこぶる力（つと）む。君当路にその不可なるを以って説くも聴かれず。君憂憤し、一日切に世子を諌め、直に藩邸を脱す。
すでにして勅使三条中納言、姉小路少将江戸に至り、幕府に攘夷の勅 を奉ぜしむ。幕議依違して決せず。君同志と謀り、まさに外人を襲殺して以って事端を啓（ひら）かんとす。世子諭してこれを止むるも君等遂に御殿山外館を火（や）く。世子君を京師に召す。故あり髪をきって東行と号す。
三年春、車駕賀茂社に詣す。将軍家茂列候を率いてこ従す。既にして将軍まさににわかに東帰せんとす。君謂う「将軍一たび挙趾すればすなわち大事去らん」と。すなわち同志と鷹司関白に謁し、その不可なるを陳ぶ。朝議これを納れる。未だいくばくもなく国に還りへい居して出でず。六月、藩公勅を奉じ外艦を馬関において撃つや、君を起こして防御の事を任す。
君、士民の勇壮なる者を募り奇兵隊を編む。八月、朝議俄に変じ、三条中納言等の官をうばい、藩公父子の入京を停す。士民憤慨す。遊撃軍総督来島又兵衛、将に兵を率いて闕下（けっか）にいたらんとす。君、公命をふくみてこれを諭せども聴かず。君深くこれをなげき、即日亡命し入京す、藩その罪を論じて獄に下す。
元治元年八月英仏米蘭の四国、艦隊をつらね馬関を侵す。公また君を起て政務に参ぜしむ。我軍利あらず。すなわち君を以って講和の使となし、止戦講和の約をむすぶ。余等もまた参ず。
これより先、士民冤を京師に訴えて皆省みず。 ついに禁門の変有り。幕府問罪の師を興し我が国境にせまる。藩士の俗論を唱うるもの争いて起こり、公を萩に擁し、政柄を掌握して、専ら恭順を主とす。正党は皆罪を蒙る。君慨然として国論を回復するの志あり。機を見て遁れ山口に潜入するも捕吏追躡（ついじょう）す。すなわち航海して筑前に走る。
奇兵の諸隊、しばしば上書して事を論じて納れられず。俗党ついに三老臣四参謀を斬って幕府に謝罪す。君は事の急なるを聞き、また長府に帰り、まさに諸隊を率い俗党を討たんとす。隊士等以って時機尚早となし未だことごとく応ぜず。君余等と謀り、わずか二隊の兵を以って発し、急に馬関伊崎の官廨（かんかい）を囲み姦吏を逐う。
其の翌、諸隊また陣を伊佐に進む。俗党驚駭し、また正士七人を殺す。君大いに怒り、兵を進め伊崎官廨を襲てこれに拠り、討姦の檄を国内に伝う。実に慶応元年正月二日なり。ここにおいて俗党、兵を発し諸隊を撃つ。諸隊絵堂大田にむかえ戦う。皆捷つ。君往きて之に会い、赤村の敵を夜襲し、これを破る。転じて山口に入り、三道に兵を分ちて萩に向かう。
藩士の俗党にくみせざるもの、上書して当路をしりぞけ、以って国難を靖んぜんことを請う。公これを納れ、諸隊に告諭す 。諸隊命を聴き、藩論始めて一に帰す。君は諸隊を部署して、以って東兵に備え、しこうしてまさに余を伴い欧州に遊び、その形勢を察せんとするも、事を以って果さず。
五月、土佐の坂本龍馬、馬関に来り。桂小五郎に見え、薩長連合の事を説く。君、余等とその議に賛し、かつ曰く、「今、東軍まさに大挙来攻せんとす。よろしく、峩艦利器を外国に購い、以ってこれに備うべし。しかれども其の事、薩藩の名を借るにあらざればすなわち能わざるなり」と。余、井上聞多と長崎にいたり、薩の老臣小松帯刀とはかり、銃艦を購入す。桂、また命を奉じて京に入り、西郷吉之助等と協議し、薩長連合すなわち成る。
二年春、君、余と長崎に赴き、尋（つ）いでまさに欧州へ航せんとす。未だ発せざるに、たまたま幕府の使、小笠原壹岐守、日を刻して公父子を広島に召す。君、これを聞いておもえらく「戦期すでに近し」と。急ぎ軍艦一隻を購いて帰る。丙寅艦これなり。
六月、東軍、大島郡を襲う。君、丙寅艦に乗り、夜、敵艦へい列の中に突入し放砲して去る。敵軍震駭す。我が兵また海を渡り、陸上の敵を撃ち、これを走らしむ。君、ついで軍を豊前に進め、門司大里を取る。敵、小倉城を火き、退いて 香春に入り、ついに降を請う。しこうして芸石の東軍もまたすでに我の破るところとなる。四境の外、また敵騎を見ざるなり。ここにおいて幕威地に墜き、王政復古の業まさに緒につかんとす。
三年春、君たまたま疾を獲、四月十四日ついに起たず。春秋二十有九。けだし藩の士民、悼惜せざるなし。吉田村清水山に葬る、配は井上氏、一男あり、名は東一、その祀を承く。
明治二十四年、朝廷その功を追褒し、正四位を贈る。嗚呼、君没するの翌年、聖上登極し、乾坤一新す。しこうして、君、目に中興の盛業を観るをえず。身に昭代のはいたくにうるおうあたわず。悲しいかな。今、ここに某月、君の故舊相謀り、墓側に石を建て、以って之を朽せず。余に属して文をなさしむ。誼（ぎ）、辞すべからず。すなわちその行実を書す。概略かくの如し。
明治四十二年九月　正二位大勳位公爵　伊藤博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