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先看看巴斯德是怎么发明狂犬病疫苗的。
路易·巴斯德（Louis Pasteur，1822-1895）在生命科学史上的伟大地位可以与物理学的牛顿相当。不夸张地说，十九世纪以来的现代医学所取得的全部成就，有一半是缘起于他的开创性工作。他一生证明了三大科学结论：
1、发酵的本质是微菌的作用。从这一结论出发，他发明了巴氏消毒法。法国葡萄酒的品质一举超过德国，人类食品的生物安全问题得到根本解决；在医学上，李斯特据此发明了消毒灭菌法，手术后致命的感染问题得到彻底解决，外科开始作为立竿见影的救命医术而大放光彩。
2、每一种传染病都是特定微菌导致的。这个结论来自他对蚕病的研究，当时法国的蚕丝业因为蚕卵的“胡椒病”而遭到巨创，巴斯德的研究发现，蚕病是微生物引起来的，这一发现使法国丝绸业得到拯救。更重要的是，其推论到人身上，直接导致了医学的革命。几千年来，人类为瘟疫所蹂躏屠戮，毫无还手之力，主要原因就在于，不知道瘟疫的真正原因。世界上有无数的传统医学，有五六千年的悠久历史，无不把瘟疫归之于瘴气啊、风寒啊、火毒啊之类没有物质基础的想象的东西，甚至直接归于鬼神的诅咒。从来就没有人想到，在人类肉眼视力之外，还有一个浩瀚的微生物的世界。巴斯德并不仅仅是猜想，他用实验清晰地给出了证明。从他出发，只用了半个世纪的时间，科学家们就几乎破解了肆虐几千年的所有瘟疫的病因。
3、病菌经过一代代特殊培养，可以减轻毒力，从致病菌变成防病的疫苗。巴斯德先后发明了鸡霍乱疫苗、炭疽疫苗和狂犬病疫苗为这一结论做论据。李经纬认为，这个疫苗逻辑上是从葛洪那儿继承来的。当时的法国，每年都有几百人死于狂犬病，死亡率百分之百；直到现在，死亡率还是百分之百，人类对此病没有有效的治疗。巴斯德的招儿是什么呢？
在此前，巴斯德做了一个著名的炭疽疫苗试验。早在1877年，巴斯德就注意到，培养的细菌与空气接触毒性会减弱。他天才地想到，减弱的细菌可能反过来，可以预防疾病。于是，他从炭疽病动物身上抽取细菌标本，再在试管中连续培养，使其毒性不断减弱。再注射到健康动物身上，使其获得免疫。为了证明，巴斯德进行了一次公开实验，他选了50只羊，减毒后的细菌注射到25只羊体内；2周后，将没减毒的炭疽病菌注射到全部的50只羊体内。结果如他的预测，没注射减毒细菌的羊全死了；注射的全活着。
这个轰动的实验大概传到了一位兽医的耳朵里，他带了两只病犬来拜访巴斯德，能不能像炭疽一样，做成成狂犬疫苗呢？巴斯德觉得行。他的实验分几步：首先，采集狂犬唾液，注射给健康犬，反复试验得知，狂犬病毒集中于神经系统。接着，他从死于狂犬病的兔子身上取一段脊髓，经过干燥减毒（没经过干燥的脊髓是致命的）。然后，把干燥的脊髓磨碎和蒸馏水混合制成疫苗。最后，经过反复试验证明，打过疫苗的狗即使再接触致命的病毒也不会发病。经过这样严格的实验证明，巴斯德宣布狂犬疫苗研制成功！
这种成功只是动物实验，在人身上会一样有效吗？1885年，巴斯德在一个被狂犬咬伤的9岁小男孩约瑟芬身上打了人类第一针狂犬病疫苗，他忐忑不安地观察了一个月，小男孩没有发病。被救的不是一个约瑟芬，而是无数的约瑟芬。在巴斯德70岁的生日庆祝会上，法国总统授予他勋章，上面写道：“纪念巴斯德70岁生日，一个感谢你的法兰西，一个感谢你的人类”。
人类为什么要感谢巴斯德呢？我们看WHO的数据。
每年，狂犬病在100多个国家造成5-6万人的死亡，95%以上发生在亚洲和非洲。在欧美等发达国家，由于动物疫苗的广泛应用，狂犬病几乎已经消灭。全世界每年有2000多万人被动物咬伤后得以接种狂犬病疫苗，救人无数。在开展大规模狗接种疫苗后，斯里兰卡狂犬病死亡人数从1973年的350多人降至2010年的50人，泰国则从1991年的170人降至2011年的7人。基于这样的成功，WHO提出到2030年实现人类狂犬病零死亡的目标。
感谢巴斯德当然不仅仅是因为狂犬病疫苗，而是，他发现的制作疫苗的科学原理。基于这一原理，其他更多的传染病被人类控制，乃至消灭。如脊髓灰质炎、结核病、麻疹、乙肝、斑疹伤寒、破伤风、百日咳、白喉等等等等。如此功德，即使用星宿派或日月神教谀颂之词赞之，只怕也配得上，泽被苍生，德配天地，功震寰宇，古今无比。
那么，从逻辑上，能从葛洪那儿找到传承的痕迹么？
我们看看葛洪是怎么做的。
《肘后方》“疗猘犬（猛犬、狂犬）咬人方”有9个，疗复发的又有9个。其中一个是“仍杀所咬犬，取脑傅之，后不复发。”根据巴斯德的反复实验，狂犬脑组织要烘干减毒后才成为疫苗。若是新鲜热辣的脑组织，那含的都是致命的病毒。葛洪难道嫌狗咬一口唾液中的病毒含量还不够吗？当然，葛洪其时，既没有细菌病毒思想，更没有减毒免疫的思想，他有的只是取象比类，以形攻形而已。所以，他还有刮虎牙、烧猬皮、生食蟾蛛鱠、涂热牛屎等等奇葩方子。《肘后方》中还有一个非常相似的方子从不见中医史家提起，疗蜘蛛咬伤，把蜘蛛投入一种蓝汁中，捣烂混合后，点在伤口，甚有神效，并有张员外的案例为证。以这样的逻辑，任何动物咬伤，只需把它抓来捣烂敷上就可以了。这思想，这逻辑，和敷狗脑一脉相承，与巴斯德真不相干也么哥。事实上，葛洪的这一奇方在历史上没有任何医家在实践中应用过，更没有有效率的数据。幸亏如此。
在中国医学史上，葛洪自有其不凡的成就，他对恙虫病（沙虱毒）和天花（虏疮）的症状和流行病学的观察，客观真实，不拘于思辨玄想，甚为可贵。但是，何必把他拔高到“免疫治疗萌芽”的高度呢？那真的不是。
再看中国狂犬病的现状（如图）。
我们欣喜的看到，在国家有力的控制下，全国年发病和死亡数正在逐年下降，2018年比2011年减少近80%。完全可以相信，中国到2030年会实现WHO的零死亡目标。这一成就，从逻辑上应该是承巴斯德而来的。你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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