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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二世胡亥

秦二世胡亥

公元前230年,在秦国,秦王嬴政的第十八位公子降生了,这就是后来的秦二世皇帝,取名胡亥。

嬴姓始封于传说中的五帝时代。五帝之一颛顼的后裔当中,有一个名为大费的能人,佐助虞舜驯养鸟兽,深得虞舜器重,赐姓为嬴,其后不继。直至被周孝王赐封于赵城的造父其堂兄弟太几的孙子非子之后,迁于秦邑(即秦城、秦亭,在今甘肃清水县东北)始称秦嬴,即为秦国祖先。而从秦孝公(前381——前338年)开始,秦国国力日盛,中经惠文王、武王、昭襄王、孝文王、庄襄王,秦国已成吞并韩、赵、魏、燕、齐、楚六国之势。后来的庄襄王以吕不韦的侍姬为夫人,据说她事先已有孕在身。她生下嬴政,后人因之也称其为吕政。如果真是这样,胡亥的血缘姓氏也就应该是吕姓,而不是嬴姓。

胡亥十岁时,六国之一的最后一国——齐国被消灭了,秦王政建立了大一统的中央集权制封建帝国,遂称始皇帝,这年是公元前221年。胡亥从小就与跟随始皇左右的太监赵高厮混,赵高在学习上也常常给他以指点。胡亥十七岁时,始皇采纳丞相李斯的建议,在全国上下推行法治,焚书抑儒兴狱吏,以吏为师,就让胡亥跟随精于法律狱讼、工于刀笔的太监赵高学习决断狱讼之事。

次年,也就是胡亥十八岁那年,始皇开始遣发遭宫刑和被判有罪的各种刑徒七十余万人修建阿房宫,营造骊山陵。

到了胡亥二十岁时,正是始皇帝三十七年。他已长成一个地道的公子哥儿,不过也长了不少“学问”,《吕氏春秋》、《韩非子》都是他常读的书,虽不甚了了,也足够他搬来塞人口舌的了。

这年十月(公元前211年),是秦王朝的端月,秦始皇要出游巡视天下。这是他第五次巡游,也是最后一次巡游。他留下右丞相冯去疾主持咸阳事务,令左丞相李斯、上卿大臣蒙毅、中车府令赵高及左右侍仆、卫士等随行,胡亥也在其中。

胡亥一路欢欢喜喜,跟随始皇从咸阳出发,踏上南行的驰道,十一月抵达云梦(今潜江县西南以至洞庭湖的地区)。虽说是初冬季节,江南天气尚未完全撤去十月小阳春的融融暖意。莽莽云梦泽,郁郁洞庭湖,天高地远,云蒸雾绕,冥幽幽笼着神秘,清冷冷透着灵气。荆楚之地,如此美丽动人!胡亥生平第一遭见到这样的奇妙美境,几乎不敢相信。听说往南不远的九嶷山(在今湖南宁远县)又是一番风景。该山有秀峰九座,进得山中,只见山岚缭绕,峰与峰争相比高比秀,十分相似,难以辨识,因故得名九嶷。可是,始皇下令不去九嶷山,只举行祭礼,遥望九嶷山拜祭虞舜,然后启程往东。随后,他们上会稽山(在今浙江中部),祭夏禹,临高望海,立石刻辞,歌功颂德一番。再沿东海北上,直达琅邪(今山东琅邪台),登临芝罘(今山东烟台市东北)。

胡亥并不了解秦始皇巡游的目的。始皇自从二十六年统一六国后,废除了分封制,建立中央、郡、县三级的国家政体,由皇帝一人统摄一切,消除了分裂割据的隐患,可是六国贵族残余还在。而他依靠的是强兵诈力,用的是宝剑与鲜血才完成了统一大业,统一后,推行的是严刑峻法,以残酷的镇压来维护统一。他知道残余贵族不会甘心,百姓是否诚心归服,江山是否稳固,不容乐观。东南之地偏远,民心散漫,特别是荆楚之地常出豪杰之士,吏民悍勇,易于举事,一旦势成,将有鞭长莫及之患。事实上,自秦统一以来,小规模的农民起义从未间断过。这就是始皇几次东游的真正目的——示威、弹压及察看形势。

胡亥跟随始皇西行,到达济北郡的平原津(今山东德州市南),不料始皇突然外感风寒,病倒了,且日益沉重,所投药石毫无效果,眼看没有多大指望了。

正是七月炎夏,百草树木都被骄阳烤出了焦味。秦始皇的行辕,行至沙丘平台(今河北广宗西北大平台)时,始皇已入弥留之际。他命令赵高代行符玺之事,立下遗嘱,诏令长子扶苏说:“将边塞军事全权交给蒙恬,你回咸阳主持我的丧事和葬礼。”

遗书封好后,留在中车府令赵高代行符玺事的办公处,尚未派使者去送。胡亥这时正在沙丘宫玩赏,却听得内侍来请:“公子速回,陛下晏驾了。”

这时,只有胡亥、李斯、赵高及几个贴身内侍在始皇之侧。丞相李斯认为皇上是在巡游途中驾崩的,扶苏虽为长子,而太子的名分尚未封定,担心诸位公子闹事及国家内乱,所以就封锁消息,不传噩耗,不许举哀,将始皇遗体冠带装束如常,放置在一种特制的辒辌车中端坐好,让百官禀奏国事及给皇上进膳,一切如同活着时一样,照例进行,人们都被瞒过不知。胡亥此时又悲又愁,几欲大放悲声,可又不敢表现出来,表面上他还要显出风平浪静的样子。

唯独赵高不惊不慌。始皇生前对他深信不疑,让他教习爱子胡亥法事狱令,这是对内朝宦官最大的宠幸了。最让赵高感激涕零的是那次犯法,罪当死,蒙毅已下判决,始皇却赦免了他。若始皇不死,他依傍着胡亥,可以借着皇恩继续荣显下去。而今,始皇一死,长子扶苏就要袭位,这样一来,他将失去庇护。而所依靠的胡亥,既无大志,又无才具,就像一根长满荆棘的朽木,不仅不能依靠,反会因其受到伤害。那么,他这个曾有劣迹的隐宫卑贱之人,就命运难卜了。当今之世,治人者生,治于人者死;有权则威,无权则贱。胡亥虽说是根朽木,但可以利用,且易于拨弄。只要改立胡亥为太子,给他罩上皇权的光环,朽木也就化为神杖了。而赵高就是有功之臣,日后可以浸主分权,可以向皇权问鼎,一切就万事大吉了。现今下手,正是时候。赵高大计定妥,就去劝说胡亥。

赵高对胡亥说:“公子愿意恣睢于天下,还是以天下为桎梏?”胡亥莫名其妙,犹如在五里雾中云游。赵高告诉他,皇上临终前没有诏封诸公子,只给长子扶苏遗诏,扶苏一回咸阳就要即位,公子你怎么办?将没有立足之地。胡亥听明白后回答说:贤明的君主了解他的臣下,贤明的父亲了解他的儿子。父皇去世不封众庶子,没有什么可说的。

昔日,胡亥从赵高学习刑法,是个不坏的学生,记忆力强,但缺乏创见。对于诸子言论、《吕氏春秋》,他能够掉书袋,而关于其中的帝王之术、王霸之势、治国用兵方略等精义,却是怏怏不甚留意,也不得要领。他目前还是个老实人,对人有礼,语不惊人,就是贪图玩乐,不过是位平平庸庸的花花公子。朝中大臣根本没有在意他,看不出他有什么异志宏图,连胡亥自己也没有对自己寄予太大的希望。扶苏是胡亥的长兄,为人刚毅勇武,仁厚率直,交人以信,深得人心,又有蒙氏兄弟辅佐,他是太子最合适最公正的人选,皇位的继承人非他莫属。始皇在嗣君的选择上是英明的,他爱胡亥,是仅仅当做孩子来爱的,而不是一个储君。胡亥这一说,倒是大实话。

赵高逼劝不已,强调天下大权在胡亥、赵高和李斯之手,只要胡亥一句话就行,“让人家在你面前称臣与你对人家称臣”,治人与治于人,不可同日而语。胡亥沉吟道:“废长立庶,这是不义;不奉父诏而怕死,这是不孝;能薄才浅,勉为其难去承袭功业,这是无能。”违背这三条,将会“天下不服,生命危殆”。从这番话看起来,胡亥颇为识书达理。但他也的确害怕挑不起这个担子,害怕做不成君主还要赔上性命。这一点,他尚有自知之明。

赵高并不放松,为胡亥谋划了三利:始皇驾崩,扶苏、蒙恬戍边在外,蒙毅又在途中奉命祈祷山川去了,他们皆蒙在鼓里,这就少了一大障碍,其为一利。所封遗诏、国玺均在赵高之手,要做手脚改诏换令易如反掌,其为二利。改诏之事非丞相李斯参预不可,由他出面诈称受遗诏立胡亥为太子,顺理成章,朝廷上下即使怀疑也众口莫辩。所喜李斯也在同行中,便于举事,其为三利。有这三利,何愁大事不成?

胡亥又顾虑李斯,赵高分析是:李斯虽非等闲之辈,但也不难说动。他也出身陋巷布衣,地位卑贱,贪于爵禄名利。曾自比要做仓中鼠,如今,位尊爵显远胜仓中老鼠。人有一种习性,既富贵荣显就决不自愿放弃,而再安于贫贱,他李斯决不愿再去做那茅厕老鼠。当年他嫉杀同学韩非,就是害怕韩非之才胜过自己而得皇上重用,影响他的地位。此人实为急功趋利之人,只要给他晓以利害,许他甜头,不由他不就范。这事他赵高去解决,不用胡亥担心。胡亥点头称是。

赵高接着游说李斯:若扶苏即位,丞相之位将归蒙氏,李斯曾因做廷尉招怨颇多,一旦失去权势,必将难免祸害;而胡亥即位,李斯不仅继续做丞相,还可以封侯称孤,祸害化为福星。

经过一场争辩,李斯架不住赵高的威逼利诱,在利害关系面前妥协了。年轻时在本郡乡里当文书所见到的一幕恍现眼前:他上茅厕时,见许多老鼠像狗一样抢食池中粪便,令人惊恐恶心不已。后在粮仓中见到的老鼠,则与人一样吃五谷粮食,没有污秽不洁之虑。他自誓要做仓中鼠。如今若要尽忠尽节,就会有可能落到厕中鼠的境地!岂不羞辱煞人!别无他途,只有往前走下去。他仰天长叹,涕泣说道:“哎呀呀!独独遭逢乱世,既不能以死尽忠,又如何托附余生呢!”

就这样,胡亥、李斯、赵高三人立即篡改始皇遗诏,立胡亥为太子。又假借始皇名义给扶苏一封诏书,大意为:扶苏与将军蒙恬率大军戍边,十余年来,没有立尺寸之功;还屡次上书诽谤朕的行为,因不能回来做太子而日夜怨望。蒙恬知其所为而不纠正他。二人不忠不孝,皆赐死。将兵权交给裨将王离。

扶苏得书,痛苦而泣,只因直言上谏而遭此命运!他拔剑欲刎,蒙恬连忙阻止,对使者送来的这封“诏书”甚觉有诈,建议不要轻信从命,待再请求弄清原委,然后做出决定。使者却催逼回命,扶苏为人仁义厚道,自己不使坏也就不防备别人使坏,说了句“父要子死,不得不死”,就自刎而死。这样,胡亥轻易地窃取了太子位,窃取了秦王朝的天下。

扶苏一死,蒙氏兄弟分别被囚(后双双被杀)。胡亥他们非常高兴,阴谋业已得逞,连忙将始皇的辒辌车启驾兼程回咸阳,取路从井陉关入(故址在今河北井陉北井陉山),先往北行,仍然是一副皇帝巡游的气派。人们尚不知道,始皇早已死了多日。正是三伏盛暑季节,始皇尸体都已发臭。胡亥他们就命令将车上装载了不少鲍鱼,以混其臭,依然瞒过众人。然后经九原(今包头市西)从直道回到咸阳,才为始皇帝发丧。

发丧毕,始皇“遗诏”在朝廷中宣读过了,太子胡亥袭皇帝位,是为秦二世。这年是始皇三十七年炎夏,为公元前210年。

胡亥既已成为秦二世,于九月举行始皇丧典,葬始皇于骊山。

胡亥在安葬始皇时,想起咸阳宫、阿房宫中数以千计的嫔妃美女,有的没有孩子,还有不少人一辈子都未得到始皇亲幸,且都年纪轻轻,如将她们放出去嫁人,有辱始皇。于是,他降旨:“先帝后宫里没有生下子女的,出宫不宜,本是先帝之人,就随先帝去吧。”尽将这些薄命的红颜殉死,做了始皇的陪葬。一时哀哭之声愁云惨淡,天地失色。随后,又将所有营造陵墓机关的工匠全部封闭活埋在陵墓之中。

他将赵高提升为郎中令(掌管宫殿门户),国中要事也让赵高执掌,对其恩宠有加。

他还修建了一座兔园,放养各种兔子,然后,命令宫娥美女做逐兔游戏。她们你追我赶,你推我搡,乱做一团。胡亥却在笑呵呵地欣赏她们的扭捏娇喘之态。接着,他又亲手放箭,一只一只地射杀受惊奔跑的兔子,看它们流血、挣扎,听宫女们惊呼尖叫,目睹她们花容失色,二世觉得非常开心,非常痛快,很有刺激性,可以比得上商纣王与妲己之乐了。

转眼就到了二世元年春(公元前209年),胡亥决意仿效始皇,亲巡天下,也来显显二世皇帝的天威。于是,他带着李斯等人东行郡县,到碣石,沿海路南行抵达会稽,将始皇当年所立刻石再刻上一些歌颂之辞,以鸣得意。做完这番照葫芦画瓢的大事,取路返回咸阳。

二世完成这件“壮举”之后,好像没什么事可做了。时令正是孟夏四月,春色撩人。他觉得该是追求享乐的时候了。他可不能像尧舜夏禹那样,辛劳一世,鞠躬尽瘁,那是“以天下为桎梏”,他要“恣睢于天下”,享受天下。他把赵高找来,商量如何享乐。赵高告诉他,要想痛痛快快享乐,无后顾之忧,就得先铲除隐患。隐患者,朝中大臣及诸位宗室公子也。他们不除,沙丘之谋终究会被怀疑而败露,将会起祸乱。于是,胡亥命令赵高着手修改秦律,采取连坐法来收拾这些大臣和诸公子,使原本十分繁重刻薄的刑律更为苛酷,正像桓宽在《盐铁论》里所形容的:“秦法繁于秋荼,而网密于凝脂”。诸位公子和大臣们就这样掉在胡亥张开的大网里,被判有罪,交由赵高惩治。然后赵高安插上自己的亲信分掌要职。十二位公子被杀于咸阳市中,公子嬴高兄弟三人被逼自杀,十公主则被肢解而死,财物尽数没收,而受牵连被治罪的多得不可胜数。

隐患消除了,二世就把精力放在大兴土木营建阿房宫殿和重修直道、驰道上。阿房宫又名阿城,秦惠文王开始动工营建,开工不久他就死了。始皇于三十五年(公元前212年)重新扩建,规模三百余里,统摄于上林苑中,没有等到完全竣工,始皇也死去了。这座雄伟建筑“端门四达,以制紫宫”,君临天下,实为人间上帝的居处。二世决心不惜一切要完成这份“遗业”,把阿房宫修建完工。

始皇在世时,因有“亡秦者胡也”的传言而派蒙恬戍边。二世对这话也很恐惧,除依然派出重兵把守边关要塞外,还将全国勇武有力的斗士搜罗殆尽,约五万余人征调咸阳屯卫。这样,人畜狗马所需粮草就更多了,咸阳粮仓供应不上。二世就下令额外征敛各郡县的粮草,而运送粮草的大队人马得自备粮食,不准动用所征之粮。

如此大规模地驱使民力徭役,赋敛更为繁重,农业经济遭到几乎是掠夺性的极大破坏,百姓苦不堪言,民不聊生。秦时全国人口不过两千万,在经过统一兼并战争后,民力遭到很大的消耗。统一后有所好转,但不几年,就大兴土木,修驰道、直道,调几十万大军戍边,建阿房,构骊山,筑长城,征调了近百万人的劳役戍徭,增加赋税贡敛,并施用繁法重刑,以保证上述计划的实现。这样下来,二世面临着的是积重难返的民力匮乏、国力日弱的沉疴。但他不仅没有看到这些积弊和这种严重的局势,反而变本加厉地沿着这个死胡同走下去。而此时反抗暴秦的农民革命的烈焰就差一点火星了。

这年七月,胡亥下令征发原楚地的九百贫苦农民到渔阳(治所在今北京市密云县西南)戍守,他们走到大泽乡时(今安徽宿县西南),赶上倾盆大雨,道路不通,延误了日期。而按秦律,误期就要被处斩,因此他们进退均是死路,被逼无奈,遂以屯长陈胜、吴广为首,揭竿举事,发动起义。陈胜自立为王,号张楚,起义声势很快震撼全国。

使者把这个消息奏报给二世,二世并不引起重视,反而将使者下狱。他还召集博士、儒生问道:“楚地的戍兵攻破蕲县进入陈县,你们怎么看?”有三十多人答说:“做人臣的不能叛逆,叛逆就是造反,是不可饶恕的死罪。请陛下赶快发兵进剿。”二世大怒,勃然色变。儒生叔孙通进前说:“他们说得不对。如今天下一家,各郡县城墙早已毁弃,天下兵器俱已铄毁,铸成十二座巨大金人,天下从此不能再有兵器可用。况且我主圣明在上,法令推行于下,使得人人奉职守责,四方辐辏,岂有胆敢造反的?这不过是些鼠窃狗盗罢了,何足挂齿?郡守郡尉就可捕获治罪,哪里值得担忧!”二世听了喜形于色,说:“好极了!”一个一个询问儒生、博士,有说这是造反的,有说这是偷盗的。然后,二世令御史将那些说造反的人治罪,说偷盗的人不予追究。还大大赏赐了叔孙通,拜他为博士。原来二世喜欢报喜不报忧。

至九月,各郡县纷纷响应陈胜、吴广的起义,六国贵族复立为国,宣布独立。到后来,起义军有三支最有影响,一是陈胜、吴广发起的这一支,二是项梁、项羽的一支,三是刘邦的一支。不久,起义军打到了戏水(今陕西临潼县东),二世这才慌忙派少府官章邯率大军镇压,起义军暂时受挫而退。

到二世二年夏,起义军声势愈来愈大,李斯长子李由所镇守的三川郡(治所在荥阳),眼看保不住了。李斯于是数次请谏,废止阿房宫土木工程,罢免淫乐。二世不听,并责备李斯说:“我听说韩非子曾这样讲过:‘尧舜做了天下之主,室堂高不过三尺……吃的是粟米饭,喝的是藜藿野菜羹,用的饭具、汤具都是土瓦器……大禹治水……大腿上的汗毛没有了,小腿上的汗毛没有了,手脚结着老趼,满鼻子满脸的都是黑,最终死在外面……’大凡尊贵而拥有天下的人,哪里有想要苦形劳神,似虞、夏的君主一样,亲处穷苦之中,以身殉职于百姓的?贵为天子,这有什么可以效法的?这是不肖之人所用来自勉的,而不是贤明人所追求的。那贤明人拥有天下,专让天下满足自己而已,这就是贵有天下。我今尊称万乘之主,就应名符其实。我愿望是能肆志广欲,长享天下而无害。请问丞相,怎样才能做到呢?”还责怪李斯没有尽责,居然让盗贼如此猖狂。李斯非常恐惧,二世的为君之道让他不寒而栗。为保住爵禄地位,李斯又选择了取媚以求苟安的做法,挥笔上书,其中说:

“贤明的君主,必定能行使督责之术。督察罪过,责以刑罚,那么,臣下不敢不竭尽全力报效君主。所以,申不害说:‘有天下而不恣睢,命之曰以天下为桎梏。’不能行使督责之术,专以天下自适,反而徒劳其形,徒苦其神,以身殉百姓,像尧、禹那样……所以叫做桎梏。”明主行使督责之术,独断于上,“则权力不在臣下,然后才能扫灭仁义之途,杜绝谏说之辩,卓然独行恣睢心,”无人敢来拂逆,群臣、百姓都忙于补救过失,也就不敢图谋不轨了。

二世看完,非常受用,正好搔在他的痒处。于是行使督责之术益发酷烈,以为课税百姓敲骨吸髓的是明吏,杀人杀得多的是忠臣。这样干的结果是,刑徒犯人充塞于路,死尸日益堆积于市。二世见了,居然拍手称庆:

“像这样才称得上督责呀,像这样才称得上督责呀!”

二世的昏庸暴虐、贪欲肆志得到李斯的怂恿,越陷越深。他宠信赵高,对其言听计从。对赵高“天子之所以尊贵,但闻其声不见其人,群臣不得轻见其面……不如深深地拱居禁宫之中”的话一拍即合,他正要躲开那些繁琐的听取大臣们频频奏事的朝见,好去后宫尽情取乐,赵高这一说,恰好给他找了一个借口。二世不知不觉就被赵高将国事大权包揽去了。

二世偏信赵高,将朝中大臣、诸公子除杀殆尽,就剩下李斯几个旧臣了。但李斯每每要干预二世的享乐,时时要上什么谏书,二世嫌他太累赘、太烦腻,并不可意这种忠诚。这正好被赵高利用。他主动找到李斯,要李斯劝谏二世,罢阿房,止声色。李斯不知有诈,跟赵高约好,待二世空闲时由赵高通知李斯去进谏。赵高回到宫中,等到二世正在行乐,美女在前歌舞醉人时,派人告诉李斯:“可以奏事了。”李斯上去谒见,结果被晾在一边。李斯退下,赵高再通知他,再去,又讨个没趣。如此三遍,二世大怒,说:“我常有空,丞相不来,我刚高兴行乐时,他偏偏要来奏事。前次上书还说:‘能穷乐之极矣,贤明之主也’,‘塞聪掩明,内独视听’,今天却三番五次来烦扰我,丞相难道以为我年轻而小看我吗?以为我是庶出而粗陋无知吗?”在一旁的赵高趁机进谗:当年沙丘之谋,丞相是参与者,如今陛下早已即位,而他没有增加贵显之封,这意思是希望分封土地为王。还诽谤李斯长子李由与楚盗有书信来往,彼此通好,李斯权重压主,等等。二世认为赵高说的对,就下令追查李由,然后再给李斯治罪。

这天,二世在甘泉宫(旧址在今陕西淳化西北的甘泉山)避暑,观看角抵戏,收到李斯的上书,书中投诉赵高专权侵主,想要效法田常所为,弑主篡位;此人心地险恶,行为不轨,贪欲无度;窃取陛下威权,将会作乱,请宜早图。二世对于这番忠告不仅不听,反而感到刺耳,更为袒护赵高。他回答李斯时给赵高好夸了一番,说“朕的确认为他贤”,“朕不依靠赵君,应该依靠谁呢?”纵使李斯浑身是嘴,也说不动二世昏聩之心。在李斯再次同右丞相冯去疾、将军冯劫强谏时,二世不仅不听他们的劝谏,反而私下里告诉了赵高。赵高说:“丞相所担忧的独我赵高,我一死,丞相就要立即效法田常所为了。”反咬了一口,就此置李斯于绝境。二世于是下令:“将李斯交由郎中令处治!”

一同进谏的冯去疾、冯劫也被治罪,二人不甘受辱,先行自杀了。二世将李斯下狱,由赵高审判,李斯被安上与长子李由通盗谋反的罪名,屈打成招。二世不辨口供的真假,就将李斯腰斩了,还灭其三族。

二世杀掉李斯后,任命赵高为中丞相,国中大小事宜皆交由赵高决断处理,他继续成天游乐无度。

又到了春暖花开季节,时为二世三年(前207年),日光融融,九嵕山上,绿叶红花;渭水河中,波光流盼。咸阳城负山临水,气势夺人。二世从阿房宫回驾咸阳,见此情景,浑身涨满了兴致。他忽发奇想,要把整个咸阳城全部油漆一遍。

一个叫优旃的倡伶,站出来笑嘻嘻地说:“太好了!主上若不说,臣本来就想请求的。老百姓虽然苦于漆城的经费,可这是好事呀!漆城荡荡,寇来不能上。要想很快漆好它,易如反掌。回头想想难为庇荫之室罢了。”二世一看,这是先帝喜欢的侏儒,因他滑稽逗乐,二世常带他在身边解闷。优旃极善于说反语,叫你不仅不恼,反会于开心处寻思理趣。二世听后大笑不已,然后挥手作罢,免了一次荒诞的灾难。

二世自从让赵高做了中丞相以后,很少过问政事。有一天,他偶然坐朝问政,赵高牵过一头鹿来献上,说:“献给陛下一匹宝马。”二世觉得赵高是在闹着玩儿,笑着说:“丞相错了,指着鹿却说是马。”赵高认真地说:“是马,不是鹿。”二世也认真了:“明明是鹿,怎么是马?”赵高指着文武官员说:“陛下不信,可问大臣。”二世看着文武官员问道:“这是鹿吧?”“是马。”人们回答,只有少数人说是鹿。二世简直不知道是相信自己的耳朵还是相信自己的眼睛!再问一遍,回答是马的人更多了。二世不知道这是赵高重演了韩非子《内储说上·七术》里的故事:齐国有人想作乱,又怕齐王知道,就故意将自己所宠信的人赶走,让他到齐王那里告密,看齐王的反应是什么。燕国的相子之,有一天坐在那里对左右虚指一下说:“跑出门的是什么?是不是一匹白马?”左右多数人说没看见,只有一人跑去追赶,回来说:“有。”子之以此了解手下人的诚实。二世不识这售奸欺主之计,以为是自己中邪迷惑了,因此鹿马难辨,就令太卜占卦,太卜分明也是受过指使的,就说二世因斋戒不明所致,应严守斋戒解惑。二世于是住进上林苑中斋戒去了。实际上,这是赵高玩的投石问路探听虚实伎俩。一来试探朝中大臣有多少不服从他的,有多少跟他走的,然后将那些说不是马的人安上莫须有的罪名,绳之以法,为他篡位夺权扫清障碍。二来试探二世的虚实,看看他对赵高的信任和他的昏庸到了什么程度。二世果然糊里糊涂地上了赵高的圈套。

这时,起义军已逼近咸阳城,官军大败,章邯已于七月投降了项羽,刘邦也进逼到了武关(在陕西丹凤东南),并派人与赵高偷偷联络,约做内应。赵高害怕这事被二世发觉,招来大祸,一面诈称有病不上朝,一面寻思谋反。

二世自到上林苑来,没有多久就腻味了,抛开斋戒之事,每天在上林苑游乐畋猎。一天,有一个过路人走到上林苑,二世拈弓搭箭,将那人射倒了。赵高逮住机会故做文章,让咸阳令阎乐向二世禀奏,不知是什么人杀了人把尸首移到上林苑中,要捉拿凶手。二世心中有鬼,晚上便做一梦,一只猛虎突然跳出来咬他车驾左侧的边马,他射杀了猛虎,醒来惊惶不已。太卜说这是泾水之神作怪,应禳泾水消祸。赵高也应时“提醒”二世:“作为天子无故杀害无辜,这是上帝所禁止的……上天将会降祸。应当避宫禳祸为妙。”二世就这样来到望夷宫避居。

望夷宫是一个行宫,临泾水而作,离咸阳城数里之远。二世在此没住几天,赵高和女婿阎乐、兄弟赵成就开始密谋策划。

此时正是二世三年(公元前207年)的八月。所谓“并汾乔木,望秋先殒,”到处呈现出秋的肃杀景象。二世看着落叶飘零,百草萎弃,想着起义军日益逼近咸阳的事,独自发愁。日前,已派人责问赵高,为何还未能禁盗,反而让其越闹越凶,心下很不痛快。突然他看见许多身着素色衣服的兵丁,横戈持戟朝着望夷宫冲来。二世吓得浑身发抖,恐惧得要命。只见郎中令赵成进来禀奏:“山东贼盗大军来到。”语未毕,阎乐带着人马,大叫捉拿贼寇,冲杀进入,指着二世说:“你骄奢恣肆,杀人无度,人人欲得而诛之。你自决吧”。二世提了四个要求:见见丞相赵高;做一郡之王;做个万户侯;做黎民百姓。但他的要求都一一被拒绝了,阎乐最后摊牌说,丞相的命令是要二世的人头,然后挥兵上去动手,二世慌忙伏剑自杀,享年二十三岁。他一生挥霍暴虐,只做了三年多皇帝,就连自己年轻的生命也一起给挥霍暴虐掉了。

二世一死,他兄长的儿子子婴接替他做了秦王,因皇帝之名已不被复立的六国所承认。子婴九月即位,在接受国玺的前夕,设计刺杀了赵高,诛灭其九族。子婴做秦王四十六天,刘邦率军攻破武关入秦,子婴投降。公元前206年,子婴又被项羽所杀,咸阳城并阿房宫均被项羽放火烧了个干干净净,大火一直烧了三个月才熄灭,烧得虽然痛快,而破坏也是惨不忍睹的。之后,揭开了历史上长达四年之久的楚汉战争的序幕。刘邦终于消灭了项羽,建立了另一个封建集权制的帝国——大汉帝国。秦王朝就这样短命而亡了。

自秦始皇建国至二世身死国灭,仅仅十五年。这一段历史虽很短,却揭开了中国长达二千多年的封建大一统中央集权制的巨幅画卷,给予了后人许多借鉴、教训和感叹。而在胡亥二世统治的三年多时间里,几乎是政治、经济的黑暗与科学技术、文学艺术的空白所充斥的历史。秦王朝力举推行法治,在历史上是应该值得称道的。但因这个法治的实质却仅仅是为了维护皇权的需要,以及贯彻实行的走样,使其变成了残酷镇压人民的恐怖机器,迫使人民不得不起来反抗,以捣毁这个国家机器。而整个封建社会,这种皇权政治的封建体制,总是免不了政治上的专制恐怖,农业经济的缓慢发展和掠夺破坏,商业经济的被抑制,从而使这个体制从兴盛走向衰败,以由毁弃到重建的方式来延续其生命力。这就是两千多年来中国封建王朝常常改变面目,一个又一个秦二世式的“末代皇帝”产生到灭亡的循环法则,正所谓“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吕利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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