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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印钮雕刻艺术发展源流(下)

清·黄易刻青田石古兽钮章 印文:梅花盦主

石质印章的使用,不仅给篆刻家、也为工艺雕刻家开辟了一个崭新而广阔的艺术天地。脆软之石性,温润之石质,斑斓之石色,多变之石形,无不使人心胸激荡、灵感进发,催人去遐想、去创造。

清·杜乘刻青田石古兽钮章 印文:家在淮南江北海西头

明代石章普及,使寿山、青田等地的石雕艺人重视石章的生产与印钮的制作。他们在继承古代印钮艺术的基础上,利用石质特性,探索创造富有独特风格的印章雕刻艺术。清同治年间出土两枚明代李贽寿山石章,钮刻单狮,蹲坐侧首,其威武的神态、浑厚的造型,显示出古代印钮的遗风。在背部阴刻的弘纹,须、发、毛的开丝,口腔的镂刻,又流露出石质细腻的韵味。

清·孙三锡刻青田石童子洗象钮章 印文:爱兰堂主书画之印

清代是印雕艺术兴盛时期。现存的大量宫廷与民间藏品以及有关记载说明,清代的印雕艺术题材广泛、形式多样,能重视利用石章的材质美。尽管它与篆刻艺术的关系依然紧密,但已成为具有独特风格、较高品位的艺术门类。

清·汪蔚刻青田石螭钮章 印文:瓣香斋

清代印雕的钮式,除继承历代钮式外,还以古籍记述、古代刻石、画像石为鉴,塑造了许多形状怪异的吉祥瑞兽。清毛奇龄《后观石录》载组式有螭虎、辟邪、狻猊、青羱、当康、天马、白泽、蚩吻等十二余种。此外,还出现了葡萄钮、瓜钮、松鼠钮等极富生活情趣的钮式。

清·乾隆寿山田黄三链章 印文:乾隆宸翰、乐天、惟精惟一。

清·周彬制寿山田黄冻童子洗象钮章

印钮的表现形式亦趋于多样,除圆雕外,尚有浮雕、透雕等。清康熙年间的周彬、字尚均,擅长雕钮,名重一时,其《龙凤寿山石章》,钮作腾龙翔波,印台四周刻浅浮雕锦褥纹;另有《螭虎钮印》钮刻群螭蜿蜓,四周作浮雕博古锦纹。他还以国画写意法,深刀刻山水、花卉、松竹等景物,作为印章纹饰。清乾隆皇帝用过的一套宝印,由一整块田黄石镂刻而成二十五个环、组成三条链,连结三枚石章,十分玲珑奇巧。

中央民族大学图书馆藏清康熙刻《西河合集》本《后观石录》书影

周亮工《印人传》卷三关于杨璇的记载

印石具有特殊的材质美。清代印雕艺术家对千姿百态的石章,能因材施艺,因色取俏,充分利用石材的质地、色彩,创造出许多优秀的作品。杨璇、字玉旋,清康熙时人,擅长人物、印钮雕刻,名震当时。他曾刻石章一对,一作葡萄钮,一作瓜钮。以灰色部分刻葡萄和瓜,白色略渗微红部分刻枝叶,叶中红黄处刻虫蚀的痕迹。另一方鼠瓜钮,顶部红色部分刻南瓜三棵,数片白色瓜叶及藤丝交错其间,黄色部分刻两只松鼠在瓜上追逐。《后观石录》载有多方巧用石色的印雕:有螭钮,二螭倒卧,一红一白;有狻猊,二蔚蓝色,一白色,各相搏噬,而蓝俯白仰,分明不杂;有狐钮,钮白色,而石身紫白相间,类嘉兴锦......

清·杨璇制寿山田黄石兽钮方章

由于石材的名贵和雕刻技艺的精湛,印雕突破其实用功能,成为独具特色的观赏艺术,深受当时社会的推崇。地方官吏也选石章作贡品。清乾隆皇帝八旬万寿节时,大臣将两套各六十枚的青田石《宝典福书》《元音寿牒》印章献给皇上;清宫里收藏有一千多枚寿山、青田石章。文人更是集石品石成风。清初学者高兆《观石录》记“名流学士,怀瑾握瑜,穷日达旦,讲论辨识,锦囊玉案,横陈斋馆,接文彩则增荣,共欣赏则无倦。”石印的材质美与印雕的艺术美,吸引着多层次的人士,唤起了他们的审美收藏欲望,竟使众多人士到了如痴似醉的境地。

林清卿刻寿山芙蓉石薄意对章

若说篆刻艺术是文人的园地,那么印雕艺术则主要是民间艺术家栽培的鲜花。在民国时期动荡的岁月里,石雕艺人依然在默默地劳作。林清卿,福州西郊人,为汲取中国绘画艺术养分,丰富传统的薄意技法,毅然暂搁雕刀,到城内画师家学习中国画,使自己的雕刻艺术独树一帜,卓然成家。他的薄意作品,内容丰富,取材广泛,构思新颖,雕刻精细。陈子奋《颐印楼印话》称赞他的薄意“花卉之妩媚生动,虽写生家罕能及。山水竹木,亦静穆深厚。难得在利用石之病,而反见天然”。

赵叔孺刻瓦钮青田石孙鸿士自用印 印文:盐官孙成

陈巨来刻螭钮寿山芙蓉石徐伯郊自用印 印文:徐氏伯郊

新中国成立后,印雕艺术空前繁荣。在印雕传统产区的福州、青田等地,有庞大的印雕创作队伍,其人员的文化程度普遍较高,有一定的艺术修养与理论水平。许多人不仅能雕刻,还能写论文、出专著。不少人获得工艺美术大师、名艺人的称号或中、高级职称。他们已不是普通的民间艺人、工匠,而是工艺美术家、印雕艺术家

周宝庭作寿山高山石太平有象钮方章

林寿煁作寿山旗降龙凤对章

施宝霖作寿山荔枝洞石、高山石薄意套章

在福州,印雕艺术人才济济,硕果累累。中国工艺美术大师周宝庭,将古兽钮艺术推向高峰。他创作了《九螭穿环》《百章兽钮》《寿山石章》等优秀作品,《二十八兽印章》获中国工艺美术百花奖的金杯奖。工艺美术师林寿煁的薄意雕刻,巧用石色,刀法清秀,意境纵深,用田黄冻石刻成的《秋山行旅》《岁寒三友》《柳鹅》获国家金杯奖。施宝霖倾心印钮创作数十载,著《印钮艺术》一书,论史谈艺,所配印钮百图均系本人历年佳作,其钮雕既有浑朴典雅的古兽,又有富于创意的人物、草虫。林文举以其良好的艺术素养和绘画技巧,潜心钻研薄意艺术,著《薄意艺术》一书,配本人雕刻之薄意百余图,蔚为大观。

夏法起著《图形印》书影

在青田,一批有识之士致力于印雕艺术的探索。工艺美术师周南康的古兽钮,造型古朴浑厚,草虫钮生动传神,深受海内外人士赞赏。中国工艺美术大师倪东方,运用透雕技艺,使印雕作品分外玲珑清秀,别具一格,其《青田石俏色印雕》(套章,与子倪伟仁合作)获国家珍品奖,被中国工艺美术馆收藏。著《青田石雕志》的夏法起爱好集石品石,喜习印雕,《人物印雕》《美国历届总统肖像》分别参加全国工艺美展、名家作品展,《印章雕刻》获中国工艺美术品百花奖优秀新产品一等奖。

刘焕章著《刘焕章治印钮》书影

尤为可喜的是在北京、杭州、上海等文人荟萃之地,涌现出一批印雕作者。中央美术学院的刘焕章,在雕塑创作之余热心印钮雕刻,发表《印钮杂谈》一文,出版过《刘焕章治印钮》。北京故宫博物院的王鲁桓,创作了许多动物印雕,王朝闻撰文道:“作者依靠自已那在被动中求主动、变缺点为优点的才能和智慧,服从同时又突破了原材料的局限性,表现了艺术家的才能。”

印雕艺术摆脱其实用功能及篆刻艺术的附属地位,创作者是有较高艺术素养、富有创新精神的民间艺术家和文人,这是它走向成熟的重要标志。

——本文文字内容摘自夏法起先生主编《青田石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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