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APP
userphoto
未登录

开通VIP,畅享免费电子书等14项超值服

开通VIP
农村表哥之死:没有一人抹泪的葬礼

网易《大国小民》第294期,文|黄浩,80后工程师,网易跟贴局科员。

(一)

夜太周密了,黑沉沉的一团。周围是死一般的沉寂,除了脚下的机轮与铁轨时不时发出咚咚的碰撞声,像在敲着丧鼓。

我坐在火车上,回家为我的表哥奔丧。表哥走得非常突然。前一个月,我还给他打过电话,虽然时间很短,不足一分钟。当时他在嘈杂的环境中,粗着嗓门嚷道:喂,你说什么?我在工地上,这边有点吵,有空再打给你。

然而第二个月,他就出事了。现在想来,那是表哥和我最后的一次人生对话了。从我这一面看来,算是他的遗言了吧。

车厢里几盏昏暗的灯不知疲倦地亮着,光晕散在我面前的风挡玻璃上,朦胧了记忆。回想很多年前,我们还是少年。虽然论辈分,他是表哥,然而论年纪,我们其实相差不大,所以更多时候,我直呼他的名字双喜,他也决不会怪我长幼不分。

那个时候,表哥留着盛行一时的锅盖头,穿一件白衬衫,像风衣一样飘逸。在身边所有的人里面,我就崇拜他一个人。他学习成绩好,血气方刚,总是能挺身而出,虽然总是为了那些漂亮的姐姐们挺身而出。我发现我生命里所崇拜的都是一些热血的人们,而我自己,虽然谈不上冷血,但也仅仅是比冷要热一点的温而已。

我喜欢表哥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心里总有无穷的乐趣。我人生中看的第一场电影便是表哥带着我去的。邻村几乎年年要放一场露天电影,但是离表哥所在的穷村庄五里路。

那天一出门,便望见表哥推出一辆破旧的凤凰牌自行车,我一个箭步跳上后座,车子开动之前,表哥还回头问我好了没有,我说好了,他才将腿往后一拔,便稳稳地滑出了院子。打着车铃惊险地穿越一片洼地,然后绕过一座废弃的水塔,无数的野鸽子从门窗留下的大洞里惊恐地飞出,遮天盖地。表哥蹬着踏板,两个人,一前一后,有说有笑的,夹着飞扬的尘土,在左右都是碧绿庄稼的小路上,飞一般向邻村奔去了。

到了邻村,人很多,前面许多赤身的孩子被自家大人架在脖上,屁股上的两坨白肉高高翘起,拢成一个活灵活现的“八”字。可惜我们太矮,所以看来看去,电影屏幕始终看不全,只好欣赏了半天的“八”字。这样欣赏了一个小时,我们都打起呵欠了,决定提前回去。

月还未落,田野上飘荡着一片片雾气。那些松柏不像白天那般可爱了,树冠低垂,沉沉如盖,叶子黑得像深秋的腐叶,树皮往下淌着水。树身缠满了各种藤蔓,长得如同麻花一般,互相拧在一起。不时传来鸟儿们一两声叽叽吱吱的怪叫。我们一边谈论着电影里的情节,一边加紧骑车,渐渐地望见前面似乎有一点火。

天实在太黑,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也看不清楚。黑暗中行走的人往往希望前面能有光亮,但这个突然出现的光亮并没有给我带来一丝的快慰。我十分肯定那不是电灯光,因为电灯光是黄中稍微带点红,而且灯光不会闪烁,而那个光亮分明很红,很微弱,时隐时现飘忽不定,似乎一阵很微小的风都会将它吹灭,直叫人汗毛倒竖,头皮发麻。

我禁不住将表哥的衣角猛拽了一把,轻声说:双喜,等等,你看前面。

他咽了一口口水,说:嗯,我也看到了,有火。

我心直口快地说:不会是鬼火吧?

他说:鬼火倒没什么,就怕有鬼站在那里等着我们。

我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抱紧他说:你比我说的恐怖多了。

我们下了车,慢慢地接近那个光亮,死死地盯着,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我的心脏仿佛要跳出来,连腿也在微微颤抖,衣服早已经湿透,不知浸着夜气还是汗水。接近火光后,表哥毅然做了个壮举,他拣起一块土疙瘩掷去,只见那火光飘飘悠悠地飞到了一株松柏的后面。我更害怕了。表哥又拣起一块土疙瘩掷去,那火光又向另一株松柏飞去。此时,我已经快崩溃了。表哥再次拣起一块土疙瘩朝火光掷去。

忽然间,树后传来一声沧桑的骂:狗日的,谁呀!拉泡屎都不让人痛快,抽支烟的功夫砸了我三次!

表哥一听,赶紧赔不是,喃喃地说:对不起老大爷,我看错了。那就不打扰您了,再见。

表哥将我往车上一拽,骑车飞奔去了。我们一边奔,一边回想刚才发生的事,或笑,或骂。两旁的庄稼散发出来的清香,夹杂在夜气中扑面吹来。淡黑的起伏的松柏树,仿佛是被驯服的铁兽的脊梁似的,都远远地向后面伏下去了。

那个时候,我以为这就是一生一世了。

(二)

火车在一个不知名的小站临时停靠了。这里大概是个工业城市,深暗的天空下,一群烟囱矗立在夜色中,突突地吐着黄色或者白色的烟。

我回想起在表哥十二岁的那年,在那个春天,他背着行囊,握着一张车票向我告别。后来我才知道,他离家到邻县当了学徒。从那以后,他长期打工在外,多年不曾回家。与此同时,我去了大城市,户口也转了去。这是我父母的主意,男多女少,他们总觉得农村户口难找老婆。

后来,母亲告诉我,表哥最初在武汉一家饭店里当帮厨。一个叔叔给他介绍了一个女友。然而不久,表哥却被饭店辞退了。表哥去叔叔家的时候常带一些小菜,说是饭店剩下的,后来才知道表哥有顺手拿的毛病。女友喜欢吃肉包子,他也顺手拿了一些。可是,在叔叔家里,表哥从没有拿过任何东西。表哥很快结了婚,当初的那个女友,就成了我现在的表嫂。

婚后,表哥变得更为清瘦;表嫂却变得更为白胖了,性格也变暴躁了。表嫂总是指使表哥干这个干那个,干得不如她的意,她就破口大骂;而表哥呢,也好像更憨了,他日复一日地为他的儿子洗尿布,为他的老婆洗内裤,尽是干一些鸡毛蒜皮的烂事。从此表哥似乎更没有底气了,每次出门都躲在他那白胖夫人的身后。没有人瞧得起他,包括他的亲戚,甚至他的妻子,他的儿子。只有我的姑妈依然宠爱着他,这个已经奔四的男人有时喝醉了还会扑倒在他老母亲的怀里,哭得惨绝人寰。

后来,表哥凭着仅有的一点修理经验,换到了一家工厂当电工。那段时间他曾经骑一辆九成新的自行车,载着表嫂去叔叔家。然而不久,派出所的人找上门来了,让叔叔录口供,原来那辆自行车是表哥偷来的。他白天在工厂上班,晚上出去偷车。据说他参与了一个偷车团伙,那些人跑了,却把他一个人抓了,表哥在看守所里蹲了两年。

出来后,表哥攒了一万块钱,开了一家很小的修车铺。两年后的一个午夜,表哥在街上溜达,结果遭到民警盘问,并搜出了一把螺丝刀,认定他已经偷窃了自行车或者有偷窃的动机。而事实上,那个区的确丢失了一些自行车。于是,表哥被认定为惯犯,并判刑两年。没有人证明他是否偷过车子,但由于他也没有办法向别人说通为什么自己半夜带着一把螺丝刀,所以,他依然被判刑。但是姑妈常常告诉我:如果你表哥回来了,你们一定要待他好点。没有什么能证明他偷了任何东西。你表哥早就改过自新了,他是个好人。

看守所里的表哥给家里写信,信中的内容仍然是一切都好,又说出来以后打算在工地上干,虽然身体累点,但钱来得快。

五年后的一个春节,有一天,母亲告诉我,表哥来了。我连忙站起身,迎着走出去,见到一个男人站在我面前。虽然我一见便认出是表哥,但又觉得不是记忆中的表哥了。他又高又瘦,皮肤晒得黝黑,而且夹着不少的皱纹。他穿一件过时的西装,里面是件薄薄的小棉背心,下身却穿一条厚实的军绿色裤子,脚上套着一双粗重的胶鞋。这个男人,就是我的表哥?我的表哥,就是他?

我虽有疑惑,但更多兴奋,连忙伸出了双手,说:双喜,你来了?

我接着便有许多话,想要麻袋倒大米似的一倾而出:松柏、电影、鬼火……

表哥的眸子里流露出一些欢喜,但也闪过一丝凄凉,他动了好几次嘴唇,却始终没有发声,但到最后,他居然恭敬起来了,隔着很远的空气说:啊,你好!

我禁不住打了一个哆嗦。让我猝不及防的是,我们什么时候这么隔阂了。顿时,我觉得刚才那些东西被什么东西卡住似的,在脑海里漩涡似的不停回旋,但就是吐不出口。一时之间,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母亲叫表哥坐,他就坐下了,说:听说弟弟回来了,顺道过来看看。

我问了问他的状况,他点头说一切都好,旋即从口袋里搜出一包香烟,递给我一支。

我摆了摆手,说:我不抽烟的。

他似乎有很多话说,却又说不出,沉默了片时,只好往嘴里自行塞了一支,啪地一声点燃。于是,他把脸藏在烟雾的后面。我们也不再说什么了。

在三十瓦的日光灯下,我们平静地吃了一个饭。后来他喝醉了,对我说:你知道么,虽然我小的时候想把自己的头像印在钞票上,但是现在身为一个打工的,我只想要更多的钞票,至于上面印谁,印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当时听了这番话,我很伤心。

我呆在原地,直到一个推着餐车的服务员割断了我的回忆。她用那职业化的口气冷冷地嚷了一声说:喂,让一让!

我抽身到了现实,往边上挪了挪。

(三)

火车向地面射出两束光,从黑暗里挖出一条隧道,不知道驶在哪里。我想,火车可能在荒野,但说不定,也可能在坟地。

回去的路不算太长,但也不短,十八个小时火车,四个小时大巴,再换乘两趟公交车,走一段乡土路,就到了。第二日下午,我便到了家门口。母亲早已迎着出来了,接着便飞出了我六岁的孩子豆儿。

我问母亲:双喜怎么出事的?

母亲惋惜地说:从工地的高空摔下来了,连脑浆都出来了。

次日一大早,我们去到表哥家。在路上的时候,我已经想象到了去表哥家之后所见的场景:一个新寡的妇人带着她幼小的儿子,捧着遗像坐在地上哀号。无非如此,还能怎样呢?

我这么想着,不知不觉,很快到了表哥家。这是江汉平原最普通的农户家,两层楼,水泥场,旁边是一个鱼塘,但已经干涸,黑色的树干凝滞在淤泥里,弥散着半干半湿的腥味。

可是当我进门的时候,这一幕却并没有发生。家里异常的安详,我的表嫂和她的母亲坐在椅上聊天,侄儿坐在地上玩游戏。我不禁怀疑,直到看见桌上表哥的遗像,我才再次确认,这个家里的确有人去世了。表嫂见了我,站起身来,一边招呼我,一边拖出躲在背后的侄儿来,这压根儿就是一个二十几年前的双喜表哥,只是白一些。

我问道:这就是飞儿么?

表嫂说:是的。

她一面回答,一面回头对我的侄儿说:飞儿,快叫叔叔。

飞儿没有见过我,在远远的对面站着只是看。

我说:以前没见面,怕生也难怪,还是豆儿和他去玩吧。

豆儿听到这话,便伸着小手过去,牵起飞儿的小手,飞儿也爽快地傍着他,两人一起蹦蹦跳跳地出去了。

表嫂的表情迟缓而平静,她说:我们决定明天火化。你来安排一下吧。

我问道:要不要给表哥办一个告别仪式?

她说:不需要什么告别仪式,没有什么人来,简单处理一下就可以了。

不过寥寥几句,我们的谈话就结束了。我原本以为哭得昏天暗地的场面并没有发生。

(四)

回去以后的那个夜晚,我一直失眠到天亮,我不断搜寻着往日的记忆。二十几年的人生经历,使我认识到,生活就像表哥曾带我看过的那一场冗长而没有结尾的电影。每当我回忆一次当时看电影的情景,就会觉得一遍他的好,并且设想如果有下次我该怎么做,甚至连现场对白都设计好了。我想和他谈谈,和他谈谈人生,谈谈理想,谈谈生活,但已经不能了,我的表哥已经无影无踪,只剩一具冰冷的尸体孤独地躺在太平间里。

次日,我很早起床,洗了一个凉水澡,拣出一套干净的衣服穿上出门。太阳刚露出半边脸,街上还罕有路人,偶尔闪现几个环卫工人拖着垃圾车的身影,一副慵懒的样子,在漂浮着雾霭的光线中若隐若现。

公交司机习惯性地抿了口茶叶水,一脸麻木地望了望前路,然后按下手刹开始工作。公交车驶过十字路口的时候,我看见马路中央一条小狗被车子轧得快要死去,后腿已经被削没了,只剩血肉模糊的一团,几乎和路面黏成了一体。过往的行人们纷纷绕开它,低头盯着手机,木然地走过。

在医院的走廊上,我苦等了一个多小时。我呆呆地蹲在角落里,内心无比自责。我常常热衷于帮身边的人做些可圈可点的大事,然而所做的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所以我无法挽回表哥的生命,却只能处理他的骨灰。然而,就那么一丁点的东西,在我看来都是沉甸甸的,以至于我总担心有点儿承担不起。

火葬场坐落在郊区一个山脚下,太平间远比我想象中还要陈旧,一排排不锈钢的冷柜早已失去金属的光泽,只留下了频繁使用后的磨痕。表哥就塞在其中一个冷柜。工作人员从里面搬出一个略嫌有些小的黑色尸袋,鼓鼓囊囊的,拉链拉开一个口子后,我先是看见了一具双脚没有完全躺平的尸体。可能是袋子小的缘故,他脚上的黑色胶鞋还没有穿好,挂在脚尖上一晃一晃的,仿佛随时会坠落。拉链继续拉下去,我看见了穿在他身上的丧服,做工粗糙,还有不少线头裸露,很明显是在小裁缝店里低价赶制的。拉链拉到了尽头,露出他像冻过的猪肝一般的脸,眉毛和胡须也都结上了薄薄的一层冰霜,头上一个黑洞洞的窟窿,我想,这应该就是他的致命伤吧。我反复地问自己,这具扭曲的尸体就是我的表哥么?这具即将要火化的肉身,他也曾是个翩翩少年,他也曾鲜活?

表哥很快被抬上了焚尸炉的管道,甚至连尸袋也没有扒掉,脚也没有摆平,就被仓促地送进了焚尸炉,就好比一堆等待焚烧的垃圾,没有人会在乎之前的它是什么形态。

(五)

负责焚尸的老师傅正悠闲地坐在一旁抽烟,大概由于这工作有些无聊,他主动和我攀谈了起来。他伸手在口袋里探了半天,摸出一包已经压瘪的香烟,递给我一支,说:抽么?

我原本不抽烟,但我马上想到,也许时间还早,不好打发,犹豫一番还是接了过来,言了一声谢。

我问道:您干这一行多久了?

他默默算了一算,说:哦,差不多十五年了吧。

我差点呛了一口烟,暗自想,假如换了自己,估计一天都干不下去。我不由得真诚地佩服道:您这一行,看来不是人人都能干的。

他脸上露出骄傲的神情,说道:那是!也有窍门的。

我问道:什么窍门呢?

他说:主要是把握好烧的时间,太短了烧不干净,太长了浪费柴油。这就要靠经验了。

我问道:那一般要多久呢?

他说:不一定的,如果是老人、小孩,或者瘦的没有什么脂肪的,半小时到四十分钟就烧好了;年轻一点的、肥胖一点的,起码要烧一个小时,甚至更多。

我看了看时间,我的表哥大概快要烧完了,一烧完,就彻底没了,也不能逆转了。

我又问道:我听说有的时候塞进炉子火化的人没死,实际上是假死,烧的时候叫得很凄凉,有这回事么?

他慢悠悠地喷出一口烟雾,鄙夷地笑道:还叫呢!一千三百度的高温,哪会有反应的时间。懂不?

我默默地听着,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从他嘴里说出来,火化一个人好比在讨论烤一只羊或者一只鸭,都需要把握火候,只是省去了放调料而已。

我将烟头捺灭,走出了焚烧间,回头望见从火葬场高耸的烟囱里冒出的滚滚青烟。

几分钟后,表哥的骨灰就从炉子里拨出来了,比我预想中的还快一些。其实也不是灰,是骨头,大大小小的一堆,我甚至辨认出了圆形的膝关节和长条的腿骨。看着表哥的骨灰,不知为什么,我的眼泪夺眶而出了。

(六)

回来的时候,公交车经过原地,我有意识地望了望窗外,马路中央那条小狗已经没了踪影,大概是被铲走了吧,只剩一片干涸的血渍,凝在灰白的路面上,像洁净的皮肤上生出一块斑斓的牛皮癣。过往的行人们低头盯着手机,从这一片血渍上木然地踏过。谁知道曾有一条生命断送在这里了呢?

表哥的葬礼如期举行。虽然邀请的亲友不少,但真正来参加的人寥寥无几。表哥的媳妇和亲属们都闷闷的,没见他们流泪;倒是他的母亲,我的姑妈悄悄流了一些泪。这个潦倒、失败的男人在葬礼上向人生作了最后的告别,却没有赢得一个观众、一句喝彩,这世上除了把他生下来的母亲,几乎没有一个人真正地爱过他。

趁着落日还未被完全吞噬,当天的黄昏,表哥的骨灰被葬入了一片荒野。那里最初是一个长满荒草的土堆,先是一锹土,一锹土挖了个坑,然后植入了表哥的骨灰,再一锹土,一锹土覆了上去,最后又复原成一个土堆,屹立在荒草丛中。

葬礼后的第二天,我们找工地老板谈判,但很快陷于僵局。那老板说,在工地上死个人就跟死一只鸡一样。但是,表哥毕竟比一只鸡的价格要贵重,经过我的谈判,拖了半个月时间,好歹拿到了二十六万元的补偿,尽管没有包亲属来去路费。

在回来的路上,表嫂往手心吐了一口唾沫,一边点着钱,一边说:你表哥在的时候都没挣到什么钱,他不在以后,别人赔的比他自己挣的还多。唉,他也是自己不争气啊。

在风尘之中,此时此刻,我似乎重新了解了一遍现在的表哥,并且忽然无比地可怜他。

等表哥的后事办理妥当了,又过了两天,是我启程的日期。东方还没泛红,我牵着豆儿走在火车站的广场上。城市很安静,昨日的不幸与痛苦似乎都被这新生的黎明给掩盖了。豆儿和我凑着车窗,一起看外面飞逝的风景,他忽然问道:爸爸,我们什么时候回来呀?

我笑道:回来?还没走你就想回来了。

豆儿睁着大大的黑眼睛,说:可是,飞飞约我到他家玩咧,我都答应他了……

他说时,在那里痴痴地想着。

我心里暗自高兴,虽然我和表哥已经隔阂了,但我们的后辈还是惺惺相惜的,豆儿不是还在惦记飞儿么。但我突然又神经过敏起来,当他们长大后,会不会像我们一样,又彼此隔阂了呢?我希望他们和睦相待,我希望他们在风尘之中,吟着属于自己的曲,我希望他们别像自己的父辈这般地生活。他们应该有更美好的生活,是我们这一代从来没有经历过的。

责任编辑:门牙

本站仅提供存储服务,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举报
打开APP,阅读全文并永久保存 查看更多类似文章
猜你喜欢
类似文章
【热】打开小程序,算一算2024你的财运
湛蓝|秋天,盘龙寨的忧伤
表嫂的红脸(三)
葬礼 • 告别
“老婆,以后孩子的教育就靠你了!”“滚”
我学习的榜样------表哥和表嫂
她的哪一个举动让你决定此生非她不娶,为什么?
更多类似文章 >>
生活服务
热点新闻
分享 收藏 导长图 关注 下载文章
绑定账号成功
后续可登录账号畅享VIP特权!
如果VIP功能使用有故障,
可点击这里联系客服!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