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茂：父亲的眼泪

父亲的眼泪

李光茂

如果一个人眼睛中没有泪水，那犹如灵魂的天空没有彩虹……

——题记

父亲节又快到了，这让我想起了我的父亲，也一直想写写父亲，但我始终没有提笔，因为我不知道如何用笨拙的笔刻下父亲经历过的那些纷繁岁月，也怕自己无法表达出对父亲的那种深沉的爱。可是，这几天我心情特别的沉重，一想到父亲，我就想到父亲的眼泪，那是内心深处无法忘记的一种情感，那是一种无言的伤痛！

岁月如一条静静流淌的小河，父亲的爱就像潺潺的流水，永不停息。虽然父亲极少用言语来表达他对我的爱，但在一举一动中却自然地流露。

父亲，我应该怎样来描述呢？一个朴实的中国传统的农民，是乡村里“老砌匠”，一辈子与泥工打交道，辛辛苦苦种地种田，他朴实的生活，朴实的行为作风，朴实的思想。在我们那个偏僻的地方，父亲算是一个严格的人，没有其他人的那些迷信和封建禁锢。在我的记忆中父亲没有笑过，但是父亲曾流过泪。就是这泪水，让我明白了什么是坚强，什么是真正的父爱！

小时候，我很不懂事，以为父亲对我很不好，因为同伴们过生日总有父母送的礼物。可我非但得不到自己心仪得礼物，反而会得到他的训斥：“生日，是你母亲为你受苦的时候，应该是你送礼物给你母亲，不是吗？”因此，我也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伙伴们骑着潇洒的单车、抱着可爱的洋娃娃了。稍大一点儿，看见别的父母在孩子摔倒时总会忙不迭地去搀扶、拍土、拭泪。而我，即使摔破了膝盖，他最多也只是为我擦一点红药水。要不就是看着扯开喉咙拼命哭的我，扔过一句：“哭什么，一个男孩子。”或者是：“不摔哪会大！”这样，在我的印象中，总觉得父亲一点也不关心我，一点也不爱我。直到有一天，我看到父亲的眼泪——爱的泪水才慢慢转变。

记得7岁那年，我染上麻疹。恰逢连续几日天降大雨，父母怕我吹风，不敢送我上医院。只得请来乡村医生开了个土方，煎了几味中药服下。那是我记记中最难熬的一星期，我浑身长满红疹，高烧不退。有一天晚上，我觉得特别难受，便对守在床前的父亲说：“我坚持不住了”，父亲的眼睛霎时湿润了。那是我第一次看见父亲流泪。16岁那年，正值父亲的生日，我送了一张贺卡作为生日礼物。上面写着我创作的一首诗：“我心中的父亲／是一条走不完的路／路上有行不尽的崎岖／历不完的险阻／我心中的父亲／是一首写不完的诗／诗里有说不尽的欢乐，诉不完的忧愁……”父亲看后，紧紧地把我搂在怀里——泪流满面。　　

或许父爱总是含而不露，总那么深沉的吧！曾经，我不能理解甚至是怀疑父亲是不是把我当成儿子。虽然父亲不非常的严厉，可是我怕他那双无情的眼神，那逼人的让人难以呼吸的眼神，我感觉不到他的爱。  

又一个沉闷的夜晚，全家人坐在饭桌前默然无语，令人窒息的沉默似乎预示着一场暴风雨的到来，最终还是父亲先开了口“大儿子啊，你是不是再考虑下复读的事，爸爸虽然没啥本事，但力气还是有的，爸爸多打两份工多干点活还是能供得起你上学的，因此钱的事不用你操心，只要你肯……”“爸，不要再说了，我已经决定不读了”，父亲的话音未落，便被我打断了。又是一阵沉默，我发现坐在我对面的父亲双肩有些微微的颤抖，呼吸似乎变的急促起来，突然他猛的站起身来在大家疑惑的目光中高高举起右手狠狠向我脸上掴了过来，“啪”的一声清脆的响声划破了窒息的沉默——父亲打了我。我甚至没有感到疼，只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我料不到我最亲最爱的父亲真的会打我，而且打的那样重，我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顺着脸颊流下。父亲似乎也没料到自己会亲手打了自己的儿子，他看了看自己还在扬着的手，似乎不相信这是真的，黝黑的脸上先是变红而后迅速的变白，他的嘴不停的颤动着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没说出来，他看了看母亲然后盯着我看了好长时间，终于慢慢转过身去步履蹒跚的踱进了自己的房间，就在那一刻我发现一向箭步如飞虎虎有生气的父亲走的竟那样沉重，那样缓慢。　　

我逃也似的跑回房间扑倒在床上，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门被轻轻的推开了，我猛的翻过身来，是父亲。四目相视父亲转身想走，但犹豫了一下，似乎处于进退两难的境地，我看到父亲的脸色很苍白，眼窝深陷象大病初愈般。还是父亲先开了口：“爸不该打你，你已经长大了，自己的事就自己做主吧，爸只是担心你一旦踏入社会会吃很多的苦。”说完一转身迅速步出了门外，就在他转头的一瞬间，我分明看到父亲的眼角挂着一滴浑浊的眼泪，父亲哭了……　　

这次父亲哭了，为他的儿子，我分明能感觉到他的心在颤抖，那一夜我无眠。　　

开学了，车启动时，母亲哑着嗓子挥动着手：“一路小心！……”父亲则伫立风中，他的嘴角嚅动着，但终未启开。我知道他是不想因说牵挂我而让我牵挂他。我知道朴实的父亲无论如何也不会用语言表达他对我的拳拳爱心，有些爱是深藏不露的，但并不影响爱的本质。父爱博大，更是如土地般沉重、厚实。这一生，我走不出父亲凝视的眼睛。　　

父亲还好吗？上次端午回家，父亲变化很大，两鬓斑白，眼神也显得暗淡了许多，父亲真的老了，他走起路来没有以前那么有精神，做起事来也不利索了，但他依旧像老黄牛一样，在土地里翻滚着岁月的沧桑，用那双粗糙丑陋而温暖的手掌，源源不断地给儿女安稳与温柔。每当想起父亲的背影，我的心里都有一阵阵新的疼痛。可如今，我也身为人父，才明白为什么父亲总是偷偷的流泪，他是不想让我们知道和担心。  

有人说：“云上有一棵白色的树，大地哭泣的时候，这棵树就会感应而飘下白色的叶子，叶子随风旋舞，难以困囿，任谁握于掌心，就会瞬即融成雨点，化回眼泪。”　　

这会是真的吗？我微微仰起头。倏地，一滴冰冷的水珠落在眼眶，顺着眼角，缓缓，都有一阵阵的伤疼。　　

搁掉手中的笔，我的心情还是无法平静下来，父亲的真情真意是千言万语，我只能为父亲默默地祝福，为父亲祈祷最美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