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第255期●总第1351期】
重阳时节忆慈母
文/王祥茂
母亲是2021年9月1日（农历7月25日）去世的，那个日子我刻骨铭心。
母亲下葬后的第二天，我回到老家，只见家门紧闭，便在屋外久久徘徊。望着熟悉的场景，刹那间眼泪夺眶而出。是啊，母亲不在了，老家寂静了。
母亲病了很长时间，单位的同事一直说要去看望她。9月1日，单位召开工作会议，10点多散会后，有同事提议顺便去看望一下母亲。
同事们带着礼物赶到时，母亲坐在椅子上，没有言语和表情。我说：“我的同事来看您了，还带了礼物呢。”她失神的眼睛动了动，还是没有说话。在回单位的路上，有同事提醒：“老母亲情况不好，可能撑不了多久了。”我没有言语，心想母亲可能没有这么快走，撑到年底问题不大吧。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当天下午4时46分，大哥即打来电话，说母亲好像不行了，要我们赶快回去。我与妻子心急如焚地赶到家，只见母亲躺在床上，眼睛半闭着，早已没有了呼吸，心窝还是热的。无论我们怎样撕心裂肺地呼喊，再也唤不回母亲，母亲永远地离去了。
母亲生于1937年，正是国家民族苦难深重的年代，家中7个孩子，只有母亲一个女孩。1952年，15岁的母亲嫁给我父亲，先后生了6个孩子，带活了5个。饥荒年代，为了养活5个儿女，母亲忍受了常人难以忍受的磨难。
父亲老实本分，与世无争。“一大家人要生存，要活命，总得有人出头，去抗争。”母亲说，有时候生活的重担压得身材矮小的她喘不过气来。在遭受欺负的时候，母亲敢于据理力争；在遭受不公正对待时，母亲能够大胆抗拒。
村里的人都说母亲敢说敢干，敢于出头露面。还有人说她话多，爱管闲事，爱骂人。“这是环境造成的，是被逼迫出来的。”这是母亲生前常跟我们说的一句话。在为母亲盖棺时，堂叔说：“你们母亲一生受尽了屈辱和苦难，最后苦尽甘来。”是啊，含辛茹苦拉扯大的5个孩子都长大了，都孝顺。个个成家立业，生儿育女，现在儿孙满堂，正好享受天伦之乐。
父母年纪大了，却没有选择享清福。他们忙着带孙儿，种田种菜，还卖菜做生意。前几年，在孙子年幼时，母亲每次去赶集卖菜，常用畚箕担着两个小孙子去场上。有人说母亲好可怜，又要卖菜，还要照看两个小孙子。母亲说有什么可怜的，这是一种幸福。父母种菜卖菜，起早贪黑，每年也有一定的收入，却舍不得多花一分钱。有一次，母亲去赶集，饿得实在不行了，才狠心买了一个糖包子吃。记得逢年过节或者生日，我们给他们的钱都是一分一厘积攒起来，日积月累，两位老人竟然有十多万存款。
2015年父亲去世后，母亲的身体状况也一落千丈。当时，我曾在父亲坟前祈祷，要父亲保佑母亲再活五六年，我说只要母亲活着，我们常回家，才可以常为他烧纸敬香。谁知一语成谶，母亲果然再活了6年。唉，如果早知这样，我多说几年就好了！
父亲去世后，母亲常与我们住在一起，但她爱管闲事、爱说话的习惯依然如故。妻子什么都好，只是有时嫌母亲话多、爱管闲事。为此，我没少与她吵嘴。我说母亲八十多年形成的习惯是改不了的，我们不要试图改变她。母亲也喜欢行走，喜欢旅游，我坚持每年带她去外地看一看。去过桂林、重庆、长沙等大城市，她总是乐呵呵的，像个孩子。去年，我们还准备带她去韶山、衡山，去坐坐高铁。后来，因疫情没有成行，这些愿望再也无法实现了。
2019年冬，母亲外出洗衣服时，摔断了7根肋骨。自此，身体每况愈下，走路也不利索了。母亲一直想去我上班的地方看看，去年10月，母亲因病再次住院，出院后我带她去单位小住了几天。在我工作单位的楼上，她每天拄着拐杖下楼到处转，颤巍巍的，单位同事生怕她摔伤。大家对她好，她很高兴，舍不得离开。
为了多陪陪母亲，我每个星期尽量抽出一两个钟头回家一次，扶着母亲在屋内走几圈，活动一下。后来的几个月，母亲走不动了，我就给她梳梳头，做做按摩，有时为她唱唱歌。母亲喜欢听我唱歌，《慈祥的母亲》《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呼伦贝尔大草原》等歌曲她有时能跟着哼唱。
有次唱完后，我问母亲，能听懂我唱的歌吗？她说：“草原的孩子，心里有一首歌。”母亲以前话很多，后来几个月却不怎么说话了，有时偶尔说一句，就会沉默很久。医生说是身体阳气不足，说话吃力，这种情况随时会不行的。为了坚定母亲活下去的信心，我对母亲说：“你还有两个亲自带大的孙子没有结婚，你要等他们结婚生子，帮着他们带孩子呢。”母亲用微弱的声音说：“抱不起咯。”
母亲病重期间，因工作繁忙，我没能请一天假，没有在母亲身边好好陪伴过一天。总是想等工作缓一缓再请假不迟，谁知母亲不等了，去得太仓促。母亲向来教育我，要以工作为重，不能有歪心思，要珍惜饭碗，想必母亲在天之灵不会怪我吧。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母亲走了，对我而言一个时代已成过去，一段亲情已经结束。
重阳时节，凄风苦雨。我又一次来到母亲的坟前，停留了片刻，想再和母亲说说话，但开口的瞬间，心中便觉得隐隐作痛，忍不住泪流满面……
【作者简介】王祥茂，洞口县公安局交通警察大队民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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