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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海往事 (四)

青海往事  (四)

19828大学毕业了,当年考上大学的我们四人相约一齐返回部队报到后,直接就成了干部,行政22级,没有了过去战士提干所必须履行的许多程序,这一点倒是省了不少事。但没想到的是,给我和周凯宁安排的工作却是到子弟学校教书,我们俩的命令都下在了骑兵连任排长,但不让去报到。陈京光因为学的是外语,留在司令部资料室。谢岩军又重回四连去当了排长。凯宁心里有老大的不满意,但是也没法说。我当时也有想法,穿着军装来这学校教书,这和初衷相去甚远,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情愿。

部队命令呗,不情愿也要服从啊,我俩只好按规定到学校,向当时的学校负责人潘书记报到,他是现职军人,受组织委派来这里管理学校。当时的学校还有一个教导主任叫谭道喜,负责抓教学,他也曾是军人,转业后就留在了部队学校。

我被分配负责教初三的语文和高一的世界历史,同时还让担任初三班的班主任;凯宁负责教高中的政治。

这所学校正规的名称是西宁市二十一中,但你要问西宁市的老百姓,百分之百地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所学校。部队成立子弟学校,也是为了稳定军心,学校有高中、初中、小学,门类齐全,只是学生都不多,一个年级一个班,少的班只有十几个学生,多的班基本都是初中阶段的学生,但一个班最多也只有二、三十个人。教师基本上都是军人家属,有的随队前就是教师,有的则是应急分配过来的。

学生基本上都是军人子弟,是人们常说的大院里的孩子,也有部分是部队军工、牧工的孩子,因为离西宁市区远,只能在这里上学,上到高中时,很多家庭就想办法让孩子转到市区上学啦,毕竟这里的教学质量还很一般,考大学和外边的孩子比缺乏竞争力。

军人的子弟由于生在大院长在大院,特殊的环境特殊的地位,使他们从小都有着深深的军队情结和大院孩子特有的个性:顽皮、贪玩,任性、想法,胆子大,敢作敢为,同龄的孩子常常是结伴而来,结伴而去,男女生之间无拘无束,都是亲如兄弟姊妹一般。

初次上课,我就感到了很吃力,这些学生精力难以集中,兴趣转移太快,上课喜欢故意弄点响声或噪音以引起别人的注意或轰笑。作业说不写就不写,要不就随便一划转手就交。两眼直直地望着你,那意思是,我不写啦,你怎么着。他们的父亲基本上都是军官,所以他们也就有着很强的优越感。也有着很强的自尊心,容不得别人批评他们。在他们的心里,自己就是永远的正确。

那会儿,我也年轻、单身、有的是精力,刚刚大学毕业,我不敢说是满腹经纶但也绝对是信手拈来。

我站在讲台上,那就是我的舞台。

我开始给他们大段大段地朗诵唐诗宋词,娓娓动听地讲述古典文学故事,滔滔不绝地引用名人警句,孜孜不倦地灌输拼搏才有人生、才是人生的道理。

我用我的激情燃烧他们,我用唐诗宋词的光芒照耀他们,我用中国古文学的魅力熏陶他们,我用我的力量翘动他们心中通往未来的窗棂。我要让他们感受到知识的力量、学问的魅力、追求的无穷尽和探索的生命力。

渐渐地,情况有了转变,学生们听我的课不再说话,不再做小动作,他们全都聚精会神、目不转睛地紧紧盯着我,面部表情开始随着我讲课声音的抑扬顿挫而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直到有一天,我象往常一样,步入教室,瞬间屋子里一阵骚动,学生们齐唰唰地一个个坐得笔直,昂着头、挺着胸:“老师好!”喊声震天响。以致于其他班的老师跑过来问:“怎么啦?怎么啦。”我心中窃喜:学生们变了!

(当年我带的初中三年级毕业留影,一排最右边的是我。时间是1983年6月 谭志伟提供)

但这些孩子的顽皮天性还是一时改不了的。有一次,课余时间,我正坐在操场和其他学生说着话,突然一包石灰砸到了我头上,瞬间洒了我一身,从上到下,整个人成了白色,是我们班的一个叫贾辉的学生扔的。

很快,书记来了,教导主任来了,其他老师也都跑来了,我连连说没什么、没什么,他就是玩的。转身去办公室,学生们一拉溜地跟过来,有的端水,有的递毛巾,有的帮我抖衣服上的灰。贾辉紧张地怯生生地站在旁边,一声不吭,一脸的茫然。他的母亲闻声也来了,要跟我道歉。我说,孩子就是玩的,不是故意的,不要吵他,我也不会介意。

事后不久,有个学生告诉我,他们其他学生,对着贾辉开了一天的批斗会。

在一起时间长了,感情也在不断地增加,我渐渐地喜欢上这些学生,他们单纯、朴实、热情。

当了班主任,有时也要对他们的心理问题予以引导解决。

我日记中记载了这样两件事: 一件事是有一天的第二节课后,女生×××心情不佳,且很长一段时间,一直如此,她本来性格比较活泼,爱蹦爱跳,学习成绩还行,但情绪容易波动。近来总是斜眼看她的同桌,身子也是向外侧倾斜着坐。我悄悄地走过去,问她有什么不舒服吗?她说,后二节课想请假回家。我没吱声,转了二圈后,我突然醒悟了什么,立刻让全班学习最好的一位男生和她的同桌调换了一下座位。效果立现,她的脸绽开了笑容,过了十分钟,我再问她是否还想回家,她说:“我考虑考虑吧。”最后,她没再走。

第二件事是,有一天班上学习委员收交作业,有一个女生没有交,学生干部反映到我这儿,我过去看了一下,女生说,她肚疼,疼得厉害,没法写作业。她这个年龄,我知道没法多说,上办公室给她端了一杯热水,说,作业没写就没写吧,以后有时间补上。结果,二天后,她还真补上了。要知道,她们这些学生过去不写作业是常事,也不把写作业太当回事。

日子一天天过去,学生们的生疏感没有了,转而变成了与你形影不离我走哪儿,他们就跟哪儿。我晚上去办公室备课,他们就在办公室外要么偷听我朗诵课文,要么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部队的大院是绝对的安全,所以这些孩子在外边不管多长时间,从来没有家长找,当然,教学楼离家属院距离也不远,也就六七百米。上下班因为只有一条小道可走,所以,我上班,学生们就站在路边等,我下班,他们还在路边等,我在前边走,他们就在后边一拉溜不紧不慢地跟。当时的班长谭志伟、余斌、马春明、王涛、裴东海、姚永才、王青民、王莉、张红艳、乔瑞红张海慧、邱爱民等,几乎我只要走出宿舍楼,就总能看到他们的身影。

                     (就是这条小道,从宿舍楼到教学楼,必经之路)

班上有个女生,坐在最后一排,是少数民族,藏族还是蒙古族,我记不清了,不爱说话,但学习特别认真,我就经常对她的作文多批些意见,有时拿出来,在班上给大家作范文读。

印象中刘海晏郑红宇武瑞青都是学习比较好的,就经常让她们把自己写的作文读给大家听,班上学生杨亚平随父母调走了,我就鼓励大家都去送送,毕竟是大院的孩子,彼此之间都有很深的感情。

大半年时间一晃就过去了,这年冬天临近新年的一个下午,我在办公室看书,前后几个学生过来问我:“老师,晚上来办公室吗?”一会儿又问:“老师,晚上来办公室吗?”我只管“嗯、嗯”着。谁知,晚饭后,几个学生堵着我,非拉我去教学楼不可。

我几乎是被他们推着走到了教学楼,一进教室,学生们整齐地站立着,高唱起“祝你生日快乐!”我愣了,我的生日,连我自己都不太在意,学生们居然给我过起生日啦。他们在灯上拉起了彩带,桌椅拉开摆成了晚会形式,又买了糖、瓜子、桔子。活动开始,学生们一个接一个站在我面前给我唱歌,没有胆怯、没有谦让,然后是一个接一个跳舞。有人唱有人应,有人跳有人鼓掌欢呼。再然后,拿出一个笔记本,每个人都在上边签上字,算是送给我的生日礼物。笔记本上写着:“祝老师,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我笑了,那年,我刚刚二十五岁。

就这些十三、四岁的孩子,自编自导自演,竟然整出个一个多小时的晚会,我心中很感慨这些军人子弟的组织能力和踊跃参与度。更感慨有几个平时不太说话的学生居然大变样,又蹦又跳:刘洪艳、魏红玲、冯广文、刘继红、陈亚娟、郭海英、何秀凡、王玉荣等等。

(二十年后,与学生们的相见与相会,时间是2007年 谭志伟提供)

(三十年后,与学生们的相见与相会,时间是2014年 谭志伟提供)

一个学年过去了,趁着暑假,我探家结婚,只有潘书记知道。但就在结婚后的第三天,部队发来电报:“速归队”。那年代,除了电报,没有别的办法和部队联系。

命令如山,我向家人做了解释,就迅速赶回部队。二天二夜的火车,心情始终忐忑不安,一抵达西宁,下车就迅速赶到胜利路上的部队招待所。用内部电话询问什么情况。干部科的干事在电话那头大声说:“你被调到基地啦,快去报到吧,已经过了好几天啦。”

1983年的915日,我要出发了,书记、主任、学校的老师以及战友前来送行,班上的所有学生也都来了。我从学生们的眼神中看到了不舍、看到了留恋、看到了那纯真朴实满满的渴望。学生们向我要照片,没有准备,来不及啦,只好找出一张穿着军装的照片底片,给了他们。

自此,我离开了相厮相守、形影相随了整一年的学生;也离开了青春如诗、芳华如歌、岁月如火的西沟部队;离开了那天高云阔、大气磅礴、清凉永驻的青海高原。

啊!挥一挥手,那一片白云,那一片蓝天,那一片热土,那一批生死兄弟。再见了,青海!再见了,高原!

2020年6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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