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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徒缘:古龙与徒弟蒋庆隆

古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浪子,但这个浪子却心怀着饱满情感。他不善言辞的表达,而更喜欢将心绪的涓涓细流会聚于笔下。他的笔墨中沾满了心底的情感,幻化成情节跌宕的武侠传奇。一处处动人的情节,晕染开来,成了一个丰富的武侠世界。


在古龙的笔下,那些热血的兄弟们肝胆相照,一诺千金,为了成就朋友而甘愿牺牲自己英勇就义。那些痴心女子,往往会错付深情,爱上漂泊的浪子。而她们的心从爱情萌芽的那一刻,便决定随着那个人流浪天涯。友情与爱情,都是常常涌动在古龙武侠世界里的关系。但是,在古龙的笔下,却少见师徒。武功的传承,自然有师者启蒙,可是,在古龙的作品中,我们常见的是没有师父的大侠,抑或说,他们的师父,甚至连他们的身世,都是一个谜。其实,究其原因,是因为师徒之间这样一种传统的关系,是崇尚自由的古龙不愿下笔的。


古龙虽然不愿下笔去书写,但是他对这种师徒情感是极其信任的,他认为,最牢靠的情感,除了友情,便是师徒情。


师徒关系,说白了是一种传承,传承一种精神内核。


在他的笔下,有这样一对师徒:叶开与李寻欢。他们有着最佳的师徒关系。他们是同一种人,只不过流浪在不同的世界里。在小说中,古龙并没有直接地对叶开与李寻欢的关系进行描述,就好像两个浪子从未接触过一样,只靠心灵上的交流就可以把一个人的武功和精神传承下去。无论是师父还是徒弟,他们都是自由的两个人,彼此之间,不会因为这样一种师徒关系而受到束缚。因为,在古龙眼中,没有什么能比自由更重要,哪怕是学武功。所以,叶开继承了李寻欢的善良之心和侠义之心。但是,叶开在精神上却是独立的。他有着自己的想法,内心纯净,为人温和,是李寻欢的继承和发展,却不会受到师者的限制。


古龙是一个自由的人,不会被身边的一切束缚。更不会设下条条框框去束缚别人。就算是小说所处的环境是封建的古代,但是他仍会注入现代的自由思想。所以,才有了叶开与李寻欢这样自由的师徒关系。


在现实中,古龙同样遵循这样的秉性,以一种开明、自由、独立的态度,对待师徒关系。


古龙有几个弟子,但在这些弟子中唯对丁情宠爱有加。丁情也是唯一能够得古龙衣钵的传人。而对古龙来说,能有这样一位弟子,传承他的技艺,也是一件极其幸运的事情。


丁情,是一个很女性化的名字。这个名字一开始在台湾武侠小说界出现,许多读者都以为这是一个女性。出版商并不去纠正,反而加以误导而制造热点,但是无伤大雅。


丁情本名蒋庆隆,在从师古龙前是台湾电影圈内人,艺名是小黄龙。然而,虽然有过多年的打拼,在光阴的世界里,他始终未能找到自己的人生价值。而漂泊多年,命运仿佛对他有着特殊的眷顾,让他遇见了影响其一生的人。


在古龙眼中,丁情是一个浪子。他曾撰文介绍丁情说:


有一个人从小就不是一个好孩子,不念书,不学好,爱打架,又爱惹是生非,后来竟然就跑进了是非最多的电影圈。挨了饿,吃了苦,受了气之后,忽然有一点发奋图强的意思,后来果然出头了。可是老毛病又复犯,而且还有了一种新毛病。


——不爱做事,只爱花钱。


所以只要是见到他的人,人人都头大如斗。


这个人却是我的朋友。


这个人不但是我的朋友,而且是一个我非常喜欢的朋友。


因为我了解他。


他不念书,他真的没有念什么书。


——如果你生长在一个他那样艰苦辛酸的家庭,你就知道他为什么不念书了。


他不学好,不去练钢琴,不去学声乐,不去学画,反而去打杂工,他是不是个混蛋?他是不是疯子?


一个人如果不能了解另一个,最大的原因,只因为他根本不愿去了解。


这是古龙对丁情的刻画,语言简练,却深入骨髓。恐怕也只有一个浪子,才能懂得另一个浪子的心。而正是因为相似的情怀,才能让他们的情感更加贴近,心中回响过相似的共鸣。


世间的相逢,看起来总是那样不经意的故事,却为后来开启了不可预见的故事。


丁情与古龙结识,正是由于古龙的作品。那一次,丁情在拍摄一部根据古龙武侠小说改编的电影之时,遇见了古龙。那一次相逢,却开启了丁情非同凡响的人生。


当时,古龙更是一见面就喜欢上了丁情这个年轻的后生。于是,二人相约,饮酒畅谈,极为投缘。


丁情也同古龙一样,喜欢美酒,喜欢酣饮。所以,两人经常在一起喝酒。借着酒醉之意,尽情吐露心声。这来来往往间,彼此建立了深厚的情谊。


古龙喜欢丁情,很大程度是因为在丁情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们一样的身世飘零,一样地经历了命运的风雨,更是同样心怀悲愤。而古龙的才华与智慧更是吸引着丁情。


在古龙的身上,丁情学到了很多东西,虽然丁情没有受过太多的文化教育,但是他自幼养成了好学的习惯。他将古龙家中的藏书都看了个遍,有喜欢的甚至看了三五遍,反复揣测玩味。


丁情看得最认真的,要数古龙的小说,他不仅仅关注其中情节,更会深入地分析古龙在小说中的遣词造句,还有情节设置,等等。而他的勤奋好学也让他有极快的进步。所以,当时甚至会有人说丁情像是古龙的弟子,或者丁情像是古龙的儿子。听到这样的言语,古龙心中是极为高兴的。


有一段时间古龙因为吟松阁风波的腕伤不能动笔,古龙就口授,让丁情笔录、整理,再由古龙来校对。这样反复的过程,更是让丁情有了新的进步,丁情更加深入地了解到了古龙在创作时的心得。


到最后,丁情也能自己动笔开始写小说了。丁情之所以提笔自己创作,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古龙的鼓励。


古龙说:“我只是告诉他:‘你不写,怎么能知道你不会写呢?’我给了他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沓稿纸,一支笔,将他的屁股放在椅子上,将笔塞在他的右手,将稿纸摊在他面前。于是他开始写了。于是就有了《那一剑的风情》《怒剑狂花》《边城刀声》这些小说。于是在武侠世界里,又多了一位‘侠客’。”


有这样一位如知己的老师,可以说是丁情的幸运。


因为心怀忐忑,也更多了敬畏,所以丁情对创作也是特别认真严肃的。有一次写的一本书竟然写了十二遍。就这样改了写,写了改,反反复复地修正。但是,丁情还是不太愿意写作,担心自己写得不好,连累了古龙的名声。


对待这样一个性格执拗的徒弟,古龙也是很有方法的。他对丁情说:“我原本以为你的脸皮已厚到连子弹都奈何不了,没想到你还这么害羞。”“我一生中看错了很多‘朋友’,但唯独这件事,我绝对没有看错,如果你不能写,我绝对不会让你来写的。”


这样的话语,像铁锤一样,重重地敲击着丁情的心。他的心受到了古龙的激励与感染,开始跳跃起来。


他用力地握着笔,将之前所有的积累还有心中的故事诉诸笔下。


他笔走游龙,一发不可收拾。


一段段曲折的武侠传奇,在他的笔墨里晕染开。


丁情创作的《那一剑的风情》《怒剑狂花》《边城刀声》在武侠小说世界里声名鹊起,得到了许多赞誉,更有评论家说这是原汁原味的古龙小说。而许多人,也将这几部收录到古龙的小说中,作为古龙的作品来看待,足以见得丁情的笔力,深得古龙的真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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