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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与青春

“有人说过‘三大恨事’是‘一恨鲥鱼多刺,二恨海棠无香’,第三件不记得了,也许因为我下意识的觉得应当是‘三恨红楼梦未完’”。

——张爱玲

相信每个人都有一本睡前书

近年来我的睡前书都是一册红楼梦。无论秋窗雨夕还是花朝月夜,无论周遭的世事和自身的际遇如何变化,始终不变的唯有这一本书伴我入眠。

从十四岁到如今,可以说是红楼陪我走过了整个青春时代。无论是“少女情怀总是诗”的年少时光,还是毕业后初初踏入社会的社会新鲜人时代,它始终在身边,不离不弃。

十四岁开始读红楼,不是自己的,是一位老师借我的。高一有了属于自己的第一本红楼梦,是岳麓书院的橙色硬封面的精装版本,是进入高中前的暑假爸爸送我的,一起送我的还有岳麓书社出版的四大名著的其他三本。最喜欢的当然是红楼,三国次之。西游记当作童话随便看了看(觉得远没有小时候看的连环画好看~),唯一一本看不下去的是水浒,本能地排斥那本书的世界观……

后来四川512地震,父母从家中搬出在外避了几个月,竟然将我到高中毕业为止积累下的数百本书也一起搬了出来,搬来搬去的时候这本红楼也被雨水泡得斑驳了。后来读过更多版本的红楼。但那本橙色的岳麓书院版,于我而言,始终是对红楼最初的记忆。

读红楼其实是一种生活态度。太累的时候,读它可以解压、休息身心;太闲的时候,读它可以思考人生。它是最好读的一本书——随意翻到任何一章,你都可以顺畅地读下去,并且饶有乐趣。

是谁说过,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读过《红楼梦》的,一种是没读过《红楼梦》的

作为“红迷”,我觉得这句话一点都不夸张。《红楼梦》是一部跨时空的书。它诉说的人情世故、生离死别、出世入世、爱恨情仇,无地域之别,永不过时。

我始终觉得:唯有怀有赤子之心的人才能真正读懂红楼,读懂曹雪芹

虽然一千个人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你可以从红楼中读出青春、读出官场、读出社会、读出医学、读出诗词歌赋、读出家庭伦理……一百多年来,世间的一切都早已发生了沧桑巨变,唯一不变的只有人心二字。

几千年前的《诗经》中的“风雨凄凄,鸡鸣喈喈。 既见君子,云胡不夷! 风雨潇潇,鸡鸣胶胶。 既见君子,云胡不廫!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如今读来,和今人的情思毫无二致。在我看来,红楼梦这本包罗万象的鸿篇巨著,其精髓实际上就是一个“情”字而已。大观园里的少男少女都只是十几岁的年龄。它借用青春的明亮的眼,审视苍凉的世事变迁。鲜明的对比成就了美感。

梦,尤其是有关爱情的梦,是最容易破产的。可贾宝玉与林黛玉不这么想,他们相信梦是真的,现实是假的;对方是真的,时间万物都是虚妄;名利富贵如浮云,弱水三千,抵不上一瓢饮……所谓青春,需要的恰是这种灯蛾扑火的疯狂劲儿。宝黛二人对精神与物质的衡量标准,与书里其他人不一样,与书外的当今社会更是大相径庭:这一对金童玉女,把梦当真了,把爱当真了,却又把别人忘死追逐的功名利禄当作了幻影。

这样不沾染一点儿尘埃的无条件的爱,既代表着青春的美丽,又是青春的残酷。盛宴必散,月盈则亏,对喜聚不喜散的人来说就是酷刑。可惜世上并没有花常好月圆,世间总是美中不足的多。

红颜易逝——至纯至美的黛玉,以冰雪为肌肤以诗意为精魂的世外仙姝终究是一抔黄土掩风流。温柔蕴藉端庄典雅的宝钗,枉有“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的大志,始终是落得“红颜未老恩先断”,寂然了此残生。

好景难常在——梦一般美丽的大观园,一群懵懂少女如诗如画的闺中生活,可到头来忽喇喇似大厦倾,昏惨惨似灯将尽。最终只剩下“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宝哥哥和林妹妹至纯至真的少男少女之爱,最终就像宝玉院子里那一树海棠一样凋落了。就像黛玉的判词:

【判词】钗黛合一

可叹停机德,堪怜咏絮才。

玉带林中挂,金簪雪里埋。

【曲】枉凝眉

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

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

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

一个枉自嗟呀,一个空劳牵挂。

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镜中花。

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

怎经得秋流到冬,春流到夏!

林黛玉前世是一株绛珠仙草,为了还泪而来了人间。

“惟有楼前流水,应念我、终日凝眸。 凝眸处,从今又添,一段新愁。”。在贾府,林黛玉确是最爱流泪的那一个。因为爱情,她为宝玉流了不知多少泪水。正合曲子中所云,从秋流到冬,春流到夏。

或许愈是纯粹的东西在现实面前就愈不堪一击。

或许越是成熟就越不会像少年时那样毫无保留地付出。

然而我们心里却又是深深期盼这样纯净毫无杂质的真情,期望得到无条件的爱。

上帝给了我们一颗灵动的心,是想要我们能够温情柔软地活过一回,而不是无知无觉地白白到人间走一遭。你总要学着仰望星空,总要学会欣赏夕阳,总要和喜欢的人,一起走过山长水阔,去敬畏生命,去领略爱的真谛。

尘俗之事,看懂了,无非男情女爱,无非名利交织,无非悲欣交集,拨开重重人间烟火,却是浮世深渊。有些笑容背后是咬紧牙关的坚持,有些麻木不仁背后是历尽沧桑的淡漠。

山水兼程,春秋几度,烟水繁华,半生尘梦。

匆匆尘世,看看镜里,白了人头。

片时春梦,十年往事,一点诗愁。

海棠开后,梨花暮雨,燕子空楼。

红尘来去一场梦,醒来不似少年游。

越是成长,我们越是懂得为自己筑起高高的围墙,深掩起所有可能的美好,以最深的孤独,静对这个世界

越是成长,我们越是吝于付出,害怕伤害,或者内心胆怯,怯于像宝黛那样与现实正面冲击,最后粉身碎骨

难怪黛玉要葬花呢:落花是有情的,流水却是无情的。青春是有情的,时光却是无情的……我也想葬花了。不是黛玉的花锄,而用一杆笔,把怒放的心花变成斑斑点点的墨迹。

我们,终究只能算是一些未老先衰的读者吧。翻开《红楼梦》,企图重温自己似乎有过,又似乎从未有过的青春。真正的青春,已被宝玉和黛玉带走了。我们的青春缺少梦。或者也有过梦,但那只不过是一些梦的边角料。好梦都被别人做完了,都被古人做完了。

于是,我们拿前人的梦来欺骗自己,来隐瞒这样的事实:在一个过分现实过于浮躁的时代,周遭的压力让我们已不敢做梦了。已不会做梦了。我们丧失了做梦的能力。我们奔忙于眼前的苟且,已经难觅诗和远方的踪迹了。做梦,原本该是青春的专利啊,没做过梦的我们,几乎等于从没拥有过青春。

于是,只好寄情于这册红楼了

雁过长空无痕,清梦醒来无影。满目山河依稀远,落花风雨空惆怅。短的是人生,长的是心路。

那些大观园里时光深处的无以言说,那些少男少女内心深处最深的情缘,那些读《红楼梦》时细碎而美好的感动,梦醒后依旧温存。

原来,最美的感觉,不过是和彼此懂得的人,在落英缤纷中共读一册西厢,在鹦鹉念着诗的茜纱窗下,一同饮一杯清茶,翻阅一起走过的时光。

然而,不是每个人都此生都有幸找到另一个自己。

滚滚红尘,一梦千寻。

“少年读书如隙中窥月,中年读书如庭中望月,老年读书如台上玩月”。读书到最后,是为了让我们更宽容地去理解这个复杂的世界。

人总要到了一定年龄,才能恍然醒悟许多东西,才能比较清楚地明白活着的意义。

寂静的夜,淡淡的月色洒落窗台,手捧清茗,静默无言。红尘多少事,欲语泪先流,烟花散尽,惟心温热。

人生就像手中这册《红楼梦》。当我们年少时,往往读不懂它;而当我们读懂它时,已不再青春。

然而比起十几岁的青涩,似乎更喜欢现在更加淡定从容的自己。

能打败人的,从来不是年龄,而是过早地放弃成长、放弃追索最真实的内心。

许多时候,生活总是如此艰难,拼尽全力还是无法周全,因为我们都是第一次来到这世上。上帝分给每个人一杯甜酒和一杯苦水,有的人先甜后苦,有的人先苦后甜。来这人间一趟,你总要尝尝甘苦掺半的滋味。

慢慢懂得,一个人真正的成熟,是渐渐学会了接纳与隐忍,就像山巅上生长的树木,任凭风吹雨打,自是岿然矗立。

有人说,人生就像一列单程列车,需要经历不同的驿站,经历无数次上车、下车,遇到不同的人。缘分把我们安排在同一个车厢里,因此出现了家人,亲情,友情,爱情,也因此出现了爱恨嗔恨痴。时常还有事故发生——有时是意外惊喜,有时却是刻骨铭心的悲伤。

生命之谜就是:我们在什么地方下车? 坐在身旁的伴侣在什么地方下车? 我们的朋友在什么地方下车? 我们无从知晓。有些人,先于我们登车,他们告诉我们哪里的风景更美,有一些人,会和我们同时登车,相伴而行,可是,并不能与我们相伴到终点,也有些人会在我们最想和他同赏风景时而匆忙下车。不论这一列火车中有自己所爱的人,或者所恨的人。只要一转身,就是一辈子。

这辆列车一旦启动,我们就要随着不停的奔跑,为了生存或者追求更好的生活。于是,我们每个人都在忙着赶路,忙于工作,忙于赚钱,忙于奔命,忙着快速苍老,忙得忘记了时间的存在,忙得忘记了旅途的美景。突然一天,生命的列车到达终点,蓦然回眸,西风飒飒地吹,山岗上冷月无声,孤影一人伫立于心路未央,不思量已是怆然。旅途充满了挑战、梦想、希望、离别,但就是不能回头。因此,尽量使旅途愉快吧!

人生是一趟单程车。所以,我们最应该做的,就是好好善待自己,珍惜今天,期待明天。那些走过的,错过的,都不再回来;丢掉的,失去的,都不复拥有。所以我们不要走得太匆忙,该爱的要用心去爱;该留的,要真诚挽留;该感受的要充分感受,该珍惜的要好好珍惜。该记得记下,该忘的忘掉,来的欢迎,走的目送,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泰然若处,冷暖自尝。

我始终相信,人的生命不能以时间长短来衡量,当心中充满爱,刹那即为永恒;当灵魂起舞,生命才觉鲜活。

人生还有那么长,心仍然在路上。

2019年,我愿你不被前尘旧梦牵绊,一路向前,御风而行,遇见许多人,看更多的景,邂逅更好更美的自己。

或许,最好的人生,就是有能力爱自己,有余力爱别人,有时间去完成想做的事,有情怀去探寻诗和远方。



-作者-

悠悠酱,喜欢读书,喜欢旅行,喜欢猫猫狗狗,喜欢一切美好的事物。火锅重度爱好者。世界或许冰冷,内心依然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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