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元海 男，湖南人。生于上世纪七十年代。1994年开始发表作品，已在报刊发表各类文学作品60余万字，30余次获奖，作品入选多种文学选本。现居深圳宝安。
◎黄元海
少年走出那间臭烘烘的出租屋，决定不再回去，心想，就是瞧不起人，哪怕露宿街头，总比在那里受气强。在此之前，他正在厨房热火朝天地帮舅妈舅舅炒菜，舅妈下班回来，竟一声不吭地夺过锅铲，把锅子拍打得比山还响。舅妈的样子，比扇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还要过分。他自然不敢跟她争执。他太了解舅妈的脾性，舅舅在她面前总是唯唯诺诺，从不敢高声大言。少年眼里的泪水汹涌而出，止也止不住，偷偷地跑出门来。
少年还在读初中，但他不想上学。他的成绩不好，同学们常常嘲笑他，老师对他也没啥好印象。少年回到家往往把书包一扔，对母亲发着牢骚说，不读了！母亲好言相劝，问，不读书，你要干什么？少年气呼呼地说，打工！母亲问了，打工你能干啥？少年不再吭声。
不上学就去打工，这是少年的想法。少年最终偷了母亲的钱包几经辗转来到深圳找到舅舅，可舅妈的冷漠和白眼令他不寒而栗。舅妈不满他的到来，不满他在这里白吃白喝，而且一连呆了好些日子。
少年空着肚子出门，内心像被掏空了般难受。母亲钱包里的钱不多，除去车费等花销，所剩无几。他甚至往路边的垃圾桶里瞧，期望里面有啥吃食。他真的探头看了看，什么也没有。他期望能从地上捡到钱，最好有人当场掉落，恰好被他捡到。这样，他就有钱买东西吃了。
恍惚间，少年感觉被人撞了一下，确切地说，是个比他高不了多少的男孩。男孩手中可能有个拇指大的瓶子落在地上，玻璃碎片几乎看不见地飞溅开去，地面有了一摊潮湿。瓶里是什么液体，少年不知道。男孩拉扯着他，吵嚷着要赔。少年解释说，我不是故意的。少年想，明明是你撞我！少年说，我没钱。男孩说，这瓶药花了好几十块，多少得赔点。少年还是说没有。男孩瞪着眼睛要搜他的身。少年不用他动手，自己主动掏摸。他把口袋翻出来，空空的，把钱包拿出来，也是空空的。男孩说一句臭小子你比我还穷啊，挥拳揍他。少年灵巧地闪开，攥紧拳头，一个扫堂腿，男孩“扑通”一声倒在地上。男孩爬起来，还想还手。少年又来上一脚。这一脚踢中他的膝盖。男孩痛得身子像只弯弯的虾米，不由自主捂着膝盖。少年不由得笑起来。男孩问，笑什么笑？待会儿有你好看！少年想，找人打架吗？我还想打人呢。少年在学校，成绩虽然不好，但打架可是有名的。男孩眼睛在四处寻觅。少年想，肯定有同伙，凭他小屁孩，能有多大能耐？！
正如少年所料，不一会儿窜来两个蓬头垢面的男孩。少年面对着他俩不由地笑了，使劲地想，还是想出了“溃不成军”这四个字，他记得这是语文老师教的。想出来后，少年有种莫名的亢奋，觉得脑袋突然涨得大大的。两个男孩朝他吼叫着出手，少年虽然不怕，还是有些胆怯，毕竟是一对三。少年急中生智，猛地把这个男孩捞在手里，紧紧箍住他的脖子。少年怒声吼叫，谁敢动手！那两个果真住了手，站在那里不敢动弹。少年又朝他们吼，要命的给钱！少年占了上风，想，不敲诈点钱觉得不划算，肚子早在叽里咕噜地抗议了。那两个人还在愣怔。少年又使了劲，男孩痛得杀猪似的嚎叫，看样子吃不消了，只得吩咐，给钱、给钱！那两个男孩还在犹豫，看来是不想给，还想瞧准机会对付少年。少年又使了劲，男孩的嚎叫更响。地面终于飘落几张零钞。少年看着差不多了，放下男孩，一边警惕地弯腰拾起，一边壮着胆子不无讥讽地说，跟我斗，你们还嫩了点！
少年买了几个包子狼吞虎咽起来，看到他们在不远处躲躲闪闪地瞧他，就地举起包子招呼说，过来吃，一人一个。少年见他们无动于衷，赶紧上前几步，可他们像老鼠见猫似的躲远了。
少年不怕报复，对付他们几个还是绰绰有余。吃过包子后，他猛然想起，晚上住哪睡哪？虽然离天黑还早，但总得有个地方，舅舅那里肯定不回去了。
少年决定找工作。这个想法从来没有停止过。少年记得打工的人都进了工厂，没进工厂的都搞建筑，打临工，干苦力活，就像舅舅。舅舅有力气，而且挺能吃苦。
少年仔细看过街头的招工广告，知道都要招熟手。他没打过工，谈不上熟手。少年逐一询问，看有没有厂家愿意要他，可门卫们都喝叫着他滚开，倒是有一个未置可否地问他要身份证。少年没满十六岁，自然没有，他从没想到这点。他后悔不该这么快就出来。
少年还是找到一份临时工，进去前，他还担心人家要他出示身份证呢，当门卫把他带到一个老板模样的人面前，看也没看，就要了他。
少年发现车间里头打工的多是妇女、老人、小孩，都在紧张地忙碌台面上的一叠纸。他发现他们只取下小小的一叠，细心地沿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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