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文配图】二十年前的旅游日记：那已然远去的青春

1992年7月3日 阴

凌晨一点左右，船到宜昌。在这里有一个小时的停靠时间，我们精神头足足的，一行七人又跑到岸上去玩。
宜昌是个大港，它的名气大概也是沾了离港口不远的葛洲坝的光吧。
上岸不久，天下起小雨来。我们赶紧往船上跑。

葛洲坝离宜昌不到一小时的航程。
远远地，望见夜色中黑乎乎一道屏障拦在前边。
船上有人喊：“葛洲坝到了”。几分钟不到，船舱里很多人跑出来，甲板上挤满了人。谁都想亲眼目睹举世闻名的葛洲坝是怎样的雄伟壮观。
一艘下水的客轮过了闸门，迎面驶来，和我们的客轮擦肩而过。
船速极慢。我们的船终于进了闸门。
回过头，看着闸门在船尾一点点合上。这时，靠上游的闸门慢慢打开，江水立即倾泄而来。看闸内石壁上的水印，可知上、中游的江水水位落差有二三十米。
船和闸壁触手可及。微凉的石壁，让人感觉到一种真实。
随着水位的上升，船身一点点地被抬高。
然后，我们再次看到了闸门外长江两岸的景致了。
回首来时的长江，我们竟如在高处俯瞰，下游的景色一览无余。
悬殊的水位，壮观的景色，让我们有些兴奋。
船，渐行渐远。
身后，葛洲坝大堤上一溜儿灯光越来越小。
我们呆呆地望着，一时没人说话。

过葛洲坝就是三峡第一段——西陵峡。
由于太困，我们回船舶休息了一会儿，结果错过了西陵峡前段的牛肝马肺峡等景点。真正看到的西陵峡景致，是从第二段的兵书宝剑峡开始的。
西陵峡全长40多公里，是三峡中最长的一段。进入这一段，陡峭的岩石立刻从两岸逼来，挤得长江只剩下窄窄的江面。古人诗云：“两岸青山相对出”，说的就是这种情景。
进入巫峡和瞿塘峡，水道更窄。水流自然比峡外更急。只是昔日的处处险滩俱已不在，未免遗憾。
靠在栏杆上，望着江面急险处漩涡一个接一个，和缓处则平展如绸，偶尔一两只渔民驾驶的小舢板晃过，小船两人两桨，简简单单，靠着人力迎风破浪。也能见一两只无人小舟，在水势平静的石崖下荡漾，让人感受到“野渡无人舟自横”的意境。
江两岸，峭壁高耸。峰回水转处，也见几处白色小屋点缀着满山苍翠。坡势较缓的地方，田畴齐整，让人感觉到人力胜天的伟大。
一路浏览过来，并未见到刘白羽笔下的那种奇妙景色。巫山十二峰就是简单的几座山峰，或许比其他的山峰高些，陡些。巫山神女峰是一座峰顶有着人形岩石的山峰，形似一个人站在高处俯瞰长江。
香溪的景致倒是有些特别。这条小河据说流自昭君的故乡。其妙处在于江河有一分明的界线，江水浑浊，而香溪水碧绿清澈，据说还是四季常绿。这里面有一个美丽的传说：香妃的母亲思女心切，常常在山石上远眺，盼女早归，她的泪水变成点点桃花雨，形成这条罕见的绿色小河。
同行中的Ｌ从未出过省，她这次本来想多玩些地方，望着三峡的景色，她觉得平平常常，因而感到失望。
S说，三峡景色的确美，但不如作家所描绘的那样。大概人们观看景色，若是先读了前人景点的评价或诗文，总有些先入为主，因而会产生落差。
确实，平淡中才能见神奇。同样的景色，有的人感受不到精神上的共鸣，有的人却能抛却缠身的俗务，由景色激起强烈的想象，感觉美妙。
所以说，美不在景，在人心也。

一路上，青山逶迤。时见山间转出一条小路，半山腰上人动如蚁。山民们肩包荷担，在窄仄崎岖的山路上缓缓行进。艰苦的交通条件，朴素的生活——其实相对都市生活而言，这已是一种与外隔绝的居隐生活了。在这样的环境里，找得到陶渊明那种超然世外的归隐心境吗？

黄昏来临，我们踏上通往四川奉节依斗门的石阶。离奉节150米处便是白帝城——相传当年刘备托孤的地方。李白有诗云：“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奉节座落在山坡上。放眼望去，古老的城门给人一种古旧感。内陆与世隔绝，交通不便，使得这里的民风极为古朴。
走了许多地方，各地的民风比较起来，总觉得越往边远不开放的地区，民风越朴实，而往南、往东，人们就显得精明，还有些狡黠。
一位年轻小伙子上前来介绍住宿的旅馆。有了岳阳被盗的经历，我们不免怀了戒心。
好不容易跟着年轻人走到旅舍，才知道这是当地航运公司开设的旅馆。听工作人员说，今年二月才开张，里面的一切都是新的。墙壁还残留着刚粉刷的气味。陈设干净整洁，比较舒适。
我们终于认为这里的民风是真的热情朴实。

出门旅行，探访当地民俗是首要的活动。而小吃文化，正是民俗不可或缺的内容。
天一黑，我们结伴而行，在奉节古城的街巷中穿行。
因为地处山坡，远远望去，县城里的房屋高低错落，有时逛一条小巷等于一条爬了一段上山的小路。
县城周围灯光不多，市声冷清。走了好久，才见灯火多了起来。到了县城中心，人气才旺一点。
经过一条小街，发现街两边摆了不少小吃摊，引起了我们的兴趣。
小吃有凉拌粉、煎饺、汤圆等品种，还有一样清凉解渴的小吃，名字叫“凉线”，一点点的象白色小纺锤，兑上冰红糖水，吃起来别是一番滋味。
在奉节小城，我们还看到一幕别处少见的情景：几辆摩托车载着手执警棍、腰扎皮带的巡逻队。这在别的城市极少见。
严厉的治安管理必然反衬出当地治安的混乱。我们特别注意了一下，发现县城里的人流的确杂乱。
当我们走过一个街口时，一伙年轻人不怀好意地打量我们，并且跟着我们走了好长一段路。我们听见其中有一人低低地对同伙说了一句：“他们人太多”。大概是担心我们人多不好下手吧？

玩到很晚才回旅馆。
倚着栏杆眺望山脚下的长江，白日所见的高山俱已失去轮廓，只有经过的轮船上的灯光缓缓移动，间或一两声汽笛声，在山间悠然回响。
我心底又涌起对水的神秘敬畏。想起老子在《道德经》关于水的那一段表述：“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在船上和S聊天的时候，她也说过一句：“水是最具灵性的”。她聊到在海里游泳的经历，讲到海水的舒适，和在海里看夕阳时的生动。以至于从未去过海边的我悠然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