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是一个监工吗
他一来
人们马上就起来干活、工作
它转身一走
人们马上躺下睡觉
记录老天的公道
我身边有一个聋子
百分百聋
一点声音也听不见
人们都不与他说话
只有天上的雷不嫌弃他
在我们头上轰响时
也将同样的动静一声一声
在他头上响
烟乡
一个几乎不存在的小镇
十月里
静静地
晒满烟叶
金黄、硕大
有奇特的香味
街上没人，一个人影子也没有
太阳似乎一整天
都不动一下
只有被我注意得多了
才移一下位置
这是什么地方
一个以烤烟为主业的小镇
人都在哪儿
我去过吗
每次抽烟
我都问一下
手里的烟卷
喂，里面
有人吗
针孔
小时侯，无知恶劣的我经常
把幼小的青蛙
装进空火柴盒里
之后用一根大头针
扎透这个纸盒
扎完一下就抽出来再扎
直到火柴盒上布满了
密密麻麻的细孔
后来我在一个朋友的骨灰块上
也看到了燃烧出的同样的细密的孔眼
当天晚上睡觉
我颅骨上出现了成千上万个细孔
有亿万只幽蓝的眼睛
从外面
看着我
烟民老刘
从楼上往下看
天啊
下边全是人头
厚厚一层
像满了的烟缸一样
太多太多了
他本想往下
扔一个烟头的
结果没扔
一年显示一个数字，我变得像表一样了
前年我三十五
去年三十六
今年三十七
明年三十八
无比精确
一年走一个数字
年年过年来看我的人啊
你们是不是
在对表呢
下雪了
仿佛一张大白纸
要把人间
结结实实
用力地
包起来
扎起来
卷起来
裹起来
包裹了这么多
无法上班
无法赚钱
生气的人
膨胀着这么多愤怒的情绪
人间
会不会是一只
巨大的炮仗呢
2015年8月6日夜
此刻
真美
星空像一只巨大的香炉
密密麻麻点满了香
我像一尊小小的但尊贵无比的佛
全都接受了
雷
我们像被扣在
一只大铁桶里
有人在外面
敲
或者，也许
是我们中的人
从铁桶里向外
敲
反正我是不知道
我只知道
我们全在睡觉
不用去北京，闻闻从北京返回的火车就行了
二十三节火车
去了北京
上面的人
马上就会和
北京城里的人
混杂到一起了
而二十三节火车
也会再转回来
再运回二十三节车厢的人
送到沈阳
和沈阳人
混杂到一起
这列火车
真像一个
大搅棒
在两个缸子里
搅来拌去
想尝尝搅拌后的味道如何
上火车上闻闻吧
火车上面是什么味道
大城市就是什么味道
玉兰
这是一种花
很美
也很普通
朝人群里
喊一声：玉兰
相信会有
好多女人
转过头来
我同学刚去世的妈妈
也叫这个名字
我一喊玉兰
他突然
泪流满面
那是玉兰花
在他心里
绽放了
白银般的一片
来源：《诗刊》2016年2月号下半月刊“银河”栏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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