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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骨凝然”的诗人隋炀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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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7.10 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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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江平不动,春花满正开。流波将月去,潮水带星来。”这首五言绝句用清丽潋滟的诗句描绘了一幅春日江边夜景,语境明朗开阔,毫无雕琢之感。诗歌营造的壮阔迷人的意境,让人想到“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的《春江花月夜》。其实这首诗的诗名也是《春江花月夜》,作者是隋炀帝杨广。

杨广,即隋炀帝,隋朝第二位皇帝(604年—618年在位)。隋炀帝广为人知的政治活动是疏浚修建大运河,营建东都洛阳,滥用民力,穷奢极欲,引发全国范围内的农民起义,天下大乱,导致隋朝崩溃覆亡。从政治角度讲,隋炀帝是历史上有名的昏君。

不过,政治能力和诗歌才华并无多大关系,这两点在隋炀帝身上体现得十分明显。郑振铎评价隋炀帝:“杨广虽不是一个很高明的政治家,却是一位绝好的诗人。”《隋书·文学传序》说他“好学,善属文”“词无淫荡”“并存雅体,归于典制”。大概因为政治上太过昏聩,人们往往知晓他昏君的身份,而忽略了他的诗歌。从目前资料来看,隋炀帝应该写过大量诗歌,但是大多佚失不存,仅《全隋诗》录存诗40多首。这40多首诗中,有不少可圈可点,有的甚至放到盛唐诗歌中也不逊色。

隋炀帝写过两首《春江花月夜》,上文中引用的是第一首,还有第二首:“夜露含花气,春潭漾月晖。汉水逢游女,湘川值两妃。”不难看出,唐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前四句就是从隋炀帝的诗作中化出,情境、意味上又更上一层,从而成为“诗中的诗,顶峰上的顶峰”。古典文学专家程千帆评说隋炀帝“在中国文学史上是一个不可忽视的作家,有一种比较独特的二重性。他是宫体诗的继承者,又是其改造者”。这段话引以为例的对象,正是隋炀帝的这首《春江花月夜》。

隋炀帝现存诗歌中,写景诗占了大部分篇幅。虽然出生于北方,不过他一生多次游历,诗风受到不同地域的影响。如写于登基之前的一首《野望》:“寒鸦飞数点,流水绕孤村。斜阳欲落处,一望黯销魂。”白描的手法写了寻常的江南山野秋景,诗句清绝,意蕴深远。宋人秦观在《满庭芳·山抹微云》中化用为“斜阳外,寒鸦数点,流水绕孤村。”而另一首《江陵女歌》:“雨从天上落,水从桥下流。拾得娘裙带,同心结两头。”又具有清新的民歌色彩,散发着质朴的江南村野气息,表达的感情大胆、健康、明亮。

还有一首《望海》,应是隋炀帝初次见大海之作。“碧海虽欣瞩,金台空有闻。远水翻如岸,遥山倒似云。断涛还共合,连浪或时分。驯鸥归可狎,卉木足为群。方知小姑射,谁复语临汾。”诗歌写了大海之景,海水翻腾,如同高岸,海岛倒映水中,随风翻动,如同云在翻动。几股潮流合拢而来,又被连成一线的巨浪冲散而去。如此壮阔的描写,虽不及曹操《观沧海》中“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的宏大气势,也颇有壮观之势。后四句描绘隋炀帝由眼前之景所引发的想象与感慨,在某种程度上也有帝王之气。

军旅诗也是隋炀帝诗歌的主要题材之一。大业四年(608),隋炀帝率军灭吐谷浑,次年西巡张掖,登燕支山,作《饮马长城窟行》。这是一首乐府古题,气韵铿锵,诗中云:“肃肃秋风起,悠悠行万里。万里何所行,横漠筑长城。……千乘万旗动,饮马长城窟。秋昏塞外云,雾暗关山月。”豪迈刚健,为隋唐的边塞诗定音。后来,唐太宗也有一首《饮马长城窟行》,虽然诗句也是昂扬刚健,不过从篇章结构、气度手笔上都明显弱于隋炀帝。

政治上如此昏聩,却如此有诗歌才能,这种反差令唐太宗甚为不解。据说,贞观二年(628),隋炀帝殒命江都10年后,唐太宗曾向身边近臣发问:“朕观《隋炀帝集》,文辞奥博,亦知是尧、舜而非桀、纣,然行事何其反也!”魏征给出了答案,他说隋炀帝“恃其俊才,骄矜自用”。

有业界内人士评价隋炀帝,说他自带北人气质,对江南有陌生化的好奇,却没有沉溺俗套。他的写景诗、边塞诗创作渗透了北地新鲜爽朗的作风,故而能突破齐梁诗的窠臼,“风骨凝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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