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教育首先是人的教育。我们要把每一个孩子当成人，但绝不能把孩子当“成人”。孩子就是孩子，孩子每天都有进步，每一个孩子都是我们的骄傲。手牵一只蜗牛去散步，静待一棵新蕾开成花，走近孩子的心灵，才能给他们一对隐形的翅膀……
做个学生不怕的校长
一
“校长老师，给你说点事儿？”早晨来到学校，淑涵的妈妈喊住了我。
“什么事儿？说吧。”
“昨天发的奖品还有吗？”她有点不好意思地问。
“有的，怎么了？”我有点奇怪，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淑涵只有奖状没有奖品。回家哭了老大一会儿。”
“哦？是吗？怪不得昨天的奖品剩了一份呢。”我猛然想起昨天发奖大会之后，剩下了一份奖品。我还以为我们数错了，准备多了呢！原来如此啊！也许是发奖的时候，太过匆忙，漏掉了吧！
“让淑涵来我办公室拿吧！”
“她不敢，害怕校长，非让我去拿。”
“哈哈哈，校长又不是怪物，怕什么？那也得喊她一块去。”
于是，我走在前面，淑涵妈妈走在中间，小淑涵则躲闪在妈妈身后。一行三人来到校长室，给了淑涵奖品。
“我很可怕吗？”我笑着问她。
她没有说话，怯生生地摇摇头，又点点头。妈妈让她跟我说再见的时候，她又躲到了身后。
望着母女俩远去的背影，我陷入了沉思……
孩子们为什么会怕“校长”呢？
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前些日子，我在校门口值班的时候，看到一个孩子在门口扯着大人的腿哭着要吃雪糕。任凭家长怎么呵斥，都不依不饶，不达目的不罢休。
看我走过来，家长朝着孩子低声喊道：“还不快起！校长来了！”
说来也怪，那孩子立马停止了哭声，抹了抹泪，不再要雪糕吃了。家长一边领着他往教室里走，一边叮嘱：“看到了吗？那个就是校长，谁不听话他就打他的屁股。再不老实，就开除，不让上学了！”
我又想起了小时候，自己上学的故事。
每节课上课铃声响起之后，班里仍然静不下来，课间的快乐气氛还未退去。每个班里，也必有一个靠近前门，眼尖腿快的孩子扒着门框往外瞅，仿佛一个经验丰富的密探。直到他低声一喊：“老师来了！”教室里才顿时安静下来。有时候，遇到调皮的，多次谎报军情，弄得大家紧张兮兮的，那个调皮的孩子却在一边乐得人翻马仰。失去了大家的信任，他的话便没人再听，却又往往被老师抓个正着……
每天午休的时候，我各班转转。也经常听到有眼尖的孩子喊道：“校长老师来了！”教室里便鸦雀无声。你刚转身走过，又一切照旧。
学生为什么怕校长呢？为什么许多家长都拿校长吓唬孩子呢？我觉得这是每一个校长都应该思考的问题。
二
校园整理得差不多时候，在教学楼的东头和西头分别安了两张水泥板的乒乓球台。这下，一大群孩子都被吸引到这里来了。每当下课铃响的时候，总有几个孩子率先冲出来“占窝儿”，唯恐被别人抢了先。就连中午吃饭的时候，也有人愿意“自我牺牲”，先让别人去买饭，自己先打会儿解解馋。
慢慢地，孩子们自己开始制定规则了。输了的就要退位让贤，而胜利者可以继续坐庄，直到被人“踢台”，败下阵来。用孩子们的话说，就是每个人只有“一条命”。（大概这是从网络游戏中学来的词汇吧！）胜利者不免意气风发，趾高气扬，继续占据霸主的宝座；而失败者不是垂头丧气，就是扼腕叹息，心不甘情不愿地让出位置，到一边再排队等号去。有时候，你也会听到乒乓球台附近传来“斤斤计较”的争辩声，却也持续不了多长时间。
喜欢乒乓球的几个老师抽空也指点一二，孩子们的可塑性很强，有几个小家伙没多久就练得很像个样了，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苗头。这几个孩子，也成了校园里的“明星”，时常被挑战，或者被邀请指点。
没事儿的时候，我也挤进去打两把。不过，我的乒乓球打得烂极了，时常惹来孩子们的嘘声一片。
今天，大课间的时候，闲来无事，我又偎到乒乓球台前。
“你打不？”一个孩子看到我来了，主动让给我。
“等这一波打完，我挑战胜利者。”孩子的心可以领，但也不能坏了孩子们的“规矩”。这样的等待，还是值得的。
终于轮到我了，我扒下羽绒服，让一个孩子帮我抱着，接过球拍，在手掌上空吐了两口唾沫，又搓了搓，挽了挽袖子，摆出一副“拼命三郎”的样子，准备大战三百个回合，惹得周边的孩子们哈哈大笑。
今天手气还不错，几个小喽啰被我三下五除二就干趴下了。台子旁边的人越来越多，几个乒乓高手也闻讯赶来，加入了挑战的队伍。孩子们用起了车轮战术，一个接一个地来挑战。或许是我在孩子们啧啧的称赞中有点飘飘然了吧，竟然输给了一个四年级的孩子，让人大跌眼镜，失了“身份”，丢了“面子”。
我放下球拍，刚要离开。一个孩子喊道：“校长，别走啊！你可以有无数条命。”
呵呵，我当然听得懂孩子们的“黑话”，意思是我输了也不用让位，可以继续打，一直到我不愿意打了为止。
“为什么呀？”我明知故问。
“因为你是校长啊！”孩子们认真地回答道。
“校长就可以特殊吗？”面对我的反问，那个孩子一时语塞，我继续说道,“校长也要遵守大家的规则，也不能例外。如果国家主席打乒乓球，是不是所有的运动员都要输给他？”
孩子们摇摇头，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校长和你们一样，也只有一条命！”说完，我拿过我的羽绒服转身离开了。
李镇西老师在《我的教育心》中写道：对教育者来说，培养学生的平等观念，与其说是煞费苦心地“教育”，不如说是潜移默化的“感染”，即通过教师本人心灵深处的平等意识自然流露，给学生“润物细无声”的影响。（教育科学出版社，2011版，P165。）
李老师说得多好啊！作为教师，让我们“蹲下身子”来很容易，但真正地从内心把孩子看作和自己一样平等的“人”，却很难做到。爱心只能在爱心中滋润，平等只能在平等中培养。
三
今天早晨特别冷。
开着车，一路颠簸来到了学校，转过墙角的时候，看到墙角处有一条小狗横躺在墙根，腿伸得很直，显然已经“去世”很长时间了。
我浑身一激灵，觉得不好。大早晨的，遇到这么个晦气事儿，真够倒霉的！
“老师，你太残忍了！”车还没停稳，就有几个孩子围了上来，大声地质问我。
“怎么了！”劈头盖脸地一问，弄得我一头雾水。
“你为什么要下毒毒死那条小狗？”那个孩子一言未了，旁边的孩子都纷纷附和，忿忿不平的，好像我真的是那个残忍的刽子手似的。
“此话从何说起？说话要有根据的，小心祸从口出。”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道。
“前几天，你说过，早晚会下点药把那几条小狗解决了的。”那个孩子理直气壮地说道。
真别说，我还真的这样说过。
这里先回顾一下校园里的“狗”故事。由于学校大门的设计缺陷，再加上现在的狗儿们实在是个体极小，我们的学校大门对于它们来说，简直是形同虚设。
本来吧，狗儿们对读书学习是没什么兴趣的，它们感兴趣的只有垃圾池。孩子们吃剩下的残羹剩饭便成了狗儿们的美味佳肴。开始的时候，只有校门口那家的小狗独享，后来不知怎么的，有三四只小狗相约而来。狗儿们聪明得很，课间是断然不敢来的，上课铃声过后，校园里静下来了，它们便像“上班”一样准时到来，一头扎进垃圾池里“寻宝”。有时，还会传来分脏不均的吼叫声。下课铃一响，它们便做贼似的溜走了——待在这里，是没什么好果子吃的。不要说孩子们的追逐，单就是我的呵斥，也会让它们心惊胆战的……不过，许多孩子是很疼爱这些狗儿们的，和它们的关系都特别好。有时，中午的时候，孩子们坐在哪里吃午饭，狗儿们就端坐在一边等着，还不时地用舌头舔着嘴巴。有的孩子不忍心了吧，就丢给它们点东西。它们便飞速窜起，狼吞虎咽之后，又摇着尾巴端坐在一边等待施舍……孩子们还给几条小狗取了名字，什么“table”“box”……开始的时候听得我晕乎乎的，觉得孩子们取得名字蛮特别的，后来仔细一想，原来是新学的英语单词啊！
有一次，又看到狗儿们又溜进了校园。我发狠说：“早晚有一天，我会下点药送它们上西天的。”谁知，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现在，这“屎盆子”扣我头上了，我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你确定真的没有下药？”
“没有，我确定！”我直视着孩子们的眼睛，眼皮都不眨，以证明我没有撒谎。
“你敢发誓不？”坦荡的眼神似乎还换不来孩子们彻底的信任，仍然心存疑惑。
“我以校长的身份发誓……”
“好了，好了，我们相信你了！别发誓了……”几个孩子打断了我的话。
“同学们，大家要记住，没有根据的话不要乱说，假如狗的主人听到了来学校找我，我不是百口难辩么？祸从口出啊……”
“知道了——知道了——”我本来想借机给孩子们上节“政治课”的，可还没等我说完，这些小家伙就转身离去了，一边走一边嘟囔：“那条小狗到底是怎么‘去世’的呢？”（我不知道孩子们为什么想到用“去世”这个词语，我想，大概是日久生情，感情深了的缘故吧。）
看着孩子们远去的背影，我不禁感叹——应该上“政治课”的，难道仅仅是孩子们吗？我们这些为人师者，有时也会信口开河，说话不经大脑——或许我们是无心的，可是我们这些无心的话很可能会影响孩子们一生。
做事要三思而后行，说话也是。
四
中午的午休铃打过之后，路远的老师们就各就各位，找地儿休息去了。我却激动得睡不着——因为下午还有一个捐赠仪式要举行，不要出什么纰漏才好，省得让人家笑话。
坐在沙发上，熟悉了一下自己的发言稿，便闭目神游，胡思乱想起来……
还有哪里没想周全吗？纸杯，准备好了；茶叶，放好了；开水，烧好了！献红领巾的学生，安排好了；音响，调试好了；发言的学生代表，选拔好了……想了一圈，没有想起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了……
“老师，吃桃子不？”忽然，门口传来小凤的声音。小凤家住本村，中午回家吃饭，拿了许多桃子，和几个同学出现在校长室门口。
多懂事的孩子啊！感动的同时，眼前一亮，拍了下脑袋，猛地站了起来，把几个孩子吓了一跳。
“老师，你一惊一乍地，吓死人也要偿命的！”一个个故作夸张地拍着胸脯嗔怪我。
“家里还有桃子么？”我急切地问小凤。
“ 我家没有，这是别人给我家的。不过，我哥哥家有。”
“那好，帮我们学校买些去，大约买60个桃子就可以了。”说着，我掏给她们100元钱。
“我们没买过啊！不知道怎么挑选择啊？”
“嘁，不会光挑大的呀！”另一个孩子显出不屑一顾的神情。
“这个任务能不能完成？”
“能！”一声整齐响亮的回答后，几个孩子相约出了校门。
要不是孩子们，我还真疏忽了。学校处在大山深处，其他东西没有，种桃树的农家还不少。眼下，正是桃子成熟的季节，爱心人士们远道而来，买些水果招待一下，也算是尽尽地主之谊吧！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听到有扯着嗓子喊门的声音。（中午午休，我们的校门是锁着的，走读的学生不准早到校，在学校吃饭的孩子不得随便出入学校。）
走下楼来，几个女孩子一人拎着一包，正站在大门外。估计跑了不少的路吧，一个个小脸红通通的，满脸都是汗水。看得我，有点心疼，她们却快乐得不得了，叽叽喳喳地不住嘴儿——或许，在孩子眼里，能帮老师做点事情，是很光荣的事情吧！
回到校长室，我让她们坐在沙发上休息，凉快一下。却不想她们并不领情，又开始忙着帮忙找果盘，洗水果了——“老师，我们不累。这点小活儿，我们来干！”
看着她们忙碌的身影，我心里一阵阵感动，多么懂事的孩子啊！又想到，再过一个月，她们就要毕业了，心里咯噔一下，鼻子一酸，泪水就噙满了眼窝。
“老师，你怎么了？”孩子的目光是多么地敏锐啊，你少许的变化她们都能觉察得到。
“没事儿，眼有点发涩。”说完，我摘下眼镜，揉了揉眼。
“呶，这是钱？”戴上眼镜的工夫，小凤把一百元大钞递了过来。
“怎么回事？没收钱？”我大吃一惊，这样怎么行呢？
“不是，人家没零钱，找不开。让你把钱给护校的吴老师就行。”
“哦，那就好。多少钱呢？”
“没称，按三毛五分钱一个算的，二十块钱的。”小凤汇报说。
“这不赚大便宜了！现在人家批量往外卖，也差不多五角钱一个呢？”
“可不是嘛，人家后来又给加了20个呢！”另一个孩子补充道。
“老师，我觉得我们应该给人家30元钱。种桃太不容易了！”一个孩子认真地说道。
我一愣，再一次被孩子们感动：“好！好！好！30元就30元。老百姓很不容易的。”
听到我这样说，孩子们高兴得直拍手。临出门时，还没忘记伸出三根手指提醒我……
放心吧，孩子们，我虽然小气一点，可远没你们想象得那样抠门。我和你们一样，是农民的孩子，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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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全书目录
转变源于自我 成长不可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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