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笔山上的两方明代石刻
黄应祥
文笔山是惠安县著名文物景点，山上有两方明代石刻颇具文物价值，也是文笔山人文底蕴深厚的重要物证。▲文笔朝天 摄影：王斌强
其一：
“邑学宫背负螺山，前宾则文笔山，旧向斜瞻其麓，堪舆家弗是也。嘉靖甲申，邑侯万公夔大新夫子庙，与张少保公岳协谋正之。庚寅，莫侯尚简累石增高，嗣是气运宣朗，才俊骎盛。隆历之际，风雨摧剥，其石中峰若颓，科目郁滞，髦士惑志焉。乙亥，姑苏贤侯刘君弘道捐金倡谊，偕博士徐君裕善经营壁立之。琼标耸翠，彝伦当阳，称巨观也。夫人不山川不生，山川不人不重，地遗其缺，人补其全矣。邑先后士君子阖相助，读书积行，毋诒辱于兹山哉。谨砻诸石以告勿毁，以告勿毁。万历丙子春，邑进士吏部郎中抑斋李恺谨撰，庠生李呈春刻。”
▲明 · 万历重建文笔石刻 摄影：廖建伟
明代大力倡导科举，科举业绩关乎地方官员的形象、政绩及仕途，地方官员普遍十分重视举业，履新一地常有兴修学宫之举，有的甚至亲自给生员讲学授课，勉励他们用功学习、建功立名。科举能够改变命运，可以光宗耀祖，科举为士人提供了极富诱惑力的前景，追求科名成为当时的社会风尚。根据陈笃彬、苏黎明合著的《泉州古代科举》统计，从洪武开科至正德年间的150年里，惠安共产生举人36人、进士5人。而同期泉州府的其他沿海三县如晋江有举人234人、进士75人，南安有举人41人、进士11人，同安有举人57人、进士14人。可见惠安当时的科举业绩远逊于南安、同安和晋江等邻近县邑，这样的中式规模在科举强省福建省中显得一般，可谓科举不兴。嘉靖二年（1523），万夔（江西新建人）上任惠安县令，“始至，兴学校，振文教”。不久，万县令得知县学背靠县城城西的螺山，斜向文笔山，从易理风水上讲不利于全县的文运举业。翌年（甲申/1524），他倡修孔庙，并与张岳协商辨正县学方位，以正对文笔山。张岳是正德八年（1513）乡试解元，十二年登进士，时人称其与陈琛、林希元为“泉州三狂士”，十四年又劝阻武宗南巡而名噪泉郡。嘉靖元年七月，张岳父亲张慎去世，张岳离京返乡服丧嘉靖八年（1529），新县令莫尚简（广东封川人）至，翌年完善县学规制，并累石增高文笔石塔，文笔山更显突兀峭拔。嘉靖十年（1531）始，惠安中举登第逐渐多了起来，特别是嘉靖二十六年至三十二年的连续三科会试中，惠安登进士都达到3人，实属不易。一时成绩喜人，可谓文风鼎盛，人们认为是文笔朝天带来了“气运宣朗，才俊骎盛”。而据《泉州古代科举》统计，嘉靖年间泉州府举人、进士数量均开始大幅度上升，晋江、南安、同安等县均表现不凡。可以说，嘉靖中后期惠安科举业绩进步明显，既有这一时期惠安兴学振教的效益，也有惠安应试生数的增加及科考录取名额的扩大等因素。隆庆元年（1567）正月、二月、四月惠安有地震发生，四月初始阴雨累月。万历二年（1574）八月又震。在隆庆元年至万历二年的八年中，惠安科考再陷低迷，举人数量不见多，且连续三科会试中无一人登进士。士绅中流传着“科目郁滞，髦士惑志”与多次地震及“风雨摧剥”造成的文笔石塔“中峰若颓”或有关联的说法。万历三年（乙亥/1575），县令刘弘道（江南吴县人）偕县学训导徐裕善发动乡人修缮文笔石塔。万历《惠安县续志》卷之三《名宦续纂·刘弘道》载,“邑文笔山对峙学宫，为人文所关，遂累石增高”。文笔雄风再现，堪称巨观。李恺这位大乡绅在勒石记事时，还殷切勉励士君子“读书积行，毋诒辱于兹山”。卷之一《诸山续纂·文笔山》又载“县学正当其阳，知县刘弘道累石增高，以作兴士类，科目称盛于曩昔。”从县志记载及石刻内容的字里行间，可见当时惠安官绅阶层非常重视文笔山，视之为“人文所关”，文笔峰被赋予了文风绵延的涵义，官绅阶层呼吁读书积行、敬畏文笔，企盼惠安人文科教持续兴盛。“万历甲辰地异震，文笔山石累将颓。乙已秋，广德宁侯捐俸重修，高增五尺有奇，雄壮倍之。是役也，石取诸山，工取诸募，为费八缗，为期浃旬，永作具瞻，光我人文。邑人郭长发、戴亮机勒石。”万历三十一年（1603）、三十二年（甲辰/1604）惠安均有地震发生，文笔石塔有异动将颓的迹象。当时，对文笔石塔的重视与保护已成为惠安的一个传统，这促使县令宁维新（江南广德州人）于万历三十三年秋发动乡民加以修缮，石塔增高五尺多，一柱擎天，更加雄壮，成为黎民士绅瞻仰的胜迹。据嘉庆《惠安县志》载，石刻中提到的郭长发为普光铺墌兜（今涂寨镇正兜村）人，万历甲午举人，授龙溪教谕，历户部主事、员外，卒祀乡贤。而戴亮机为广东副使戴一俊三子，万历癸卯举人，授建阳教谕。又据《崇武所城志》载，两人均为崇武军籍，郭长发由崇武移居文笔山之麓。郭、戴同为万历举人，均热心社会公益与桑梓文教。他们关心重视文笔石塔，期盼惠安科举兴旺、人才辈出。以上石刻述及惠安历史上万夔、莫尚简、刘弘道、宁维新等四位县令，其中前三位被收入县志名宦篇，万夔与刘弘道还入祀名宦祠。而石刻中提到张岳、李恺、李呈春、郭长发、戴亮机等惠安历史名人重视保护文笔石塔事迹，也是让文笔山增添了不少人文光芒。张岳文韬武略，总督七省，是明代的理学大家，也是惠安现存最早县志的主撰人，有“八闽第一士子” “一代名臣”之美誉，卒赠太子少保，谥襄惠。李恺为官有卓绩，为人慷慨而大义，在嘉靖三十七年的惠安抗倭斗争中作出了重大贡献，其功德为乡人立碑铭记，卒后葬于文笔山附近的岩峰村西新。李呈春有其父李恺的桑梓情怀，为人尚义好施，万历《惠安县续志》载其出粟粥赈济本县灾民及捐资倡修洛阳桥两件善举。文笔山上的这两方明代石刻，提到修县学以正对文笔山及几次修缮文笔石塔，或许存在古人深谙易理朝案之说，更重要的是它反映了惠安自古以来重教兴学的传统，并且表明在明代中后期，文笔石塔已经成为惠安士子瞻仰倚重的“图腾”，人与山川和谐共生，人们主观地将文笔山与惠安文运联系起来，视之为祯祥。正因如此，一些关于文笔山的美好传说开始出现。诚然，文笔山也因为名宦的重视与保护，而更受士人的青睐，更显得钟灵毓秀，更富有人文色彩。作者丨黄应祥
编辑丨阿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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