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司马《琵琶行》(一)

江州司马《琵琶行》

引子

“九江悠悠万古情，古人行尽今人行。”这是唐代诗人顾况描写九江的诗句。顾况与九江的关联不止于此，在他写下这两句诗的数年后，流传千载的《琵琶行》横空出世。从此，琵琶声与浔阳江头的涛声一起被载入文学史，而《琵琶行》的作者白居易也成为了九江文化财产里宝贵的一部分。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

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

——白居易《赋得古原草送别》

少年时期的白居易以诗文拜谒诗人顾况，期望其时执文坛牛耳的顾况为自己延誉。顾况见文稿上署名为“白居易”三字，便打趣道：“现在长安米贵，‘居'亦不‘易'！”

而当顾况读到“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一句时，拍案称奇，迅速改变了态度并不住称赞：“能写出这样的好诗，‘居’即‘易'矣!”顾况是进士出身，博闻多识，当然不可能不知道“居易”之名、“乐天”之字的出处。他之所以讲“长安米贵，‘居'亦不‘易’”之类的话，并非恶意的嘲讽，实为戏谑之语，从而展现了他“性好诙谐”（见《全唐诗》卷二六四顾况诗卷首语）个性。但通过这个故事可以看出，白居易《赋得古原草送别》这首诗确实是诗坛难得的佳作，诗人青少年时便具有不凡的才华，而顾况作为前辈也慧眼识珠。自此诗后，顾况对白居易称赏提掖，并成为了白居易的启蒙老师。

此后，白居易在六七年内“三登科第”，在进士科、拔萃科和制科的三场重要考试中，都一举高中，金榜题名，分别取得进士及第、吏部录取和制举得中的傲人成绩，实现了当时许多文士毕生都难以达到的成就。而他的宦海生涯也由此开始，由于过人的才华，他得到了皇上的赞赏，后来成为翰林六学士之一。他曾在诗歌中曰：“同时六学士，五相一渔翁。”虽然白居易没有能如同另外五位翰林学士一样荣升宰相，但是他对这一段经历颇为自矜。白居易年少有为，才华横溢，可谓得意长安道。意气风发之际，他也想到了自己的济世之心，于是激扬文字，面对一切事物都以指点江山的态度去对待。

然而白居易的人生并非一帆风顺。时任宰相的武元衡被杀，不仅使大唐失去一位人才，也由此为转折点，改变了白居易的命运。唐元和十年六月三日，京都长安，天还未亮，宰相武元衡像往常一样，从自己居住的靖安坊家中出发，骑马进宫上朝。当武元衡的队伍刚岀靖安坊东门，藏在道旁林荫中的一伙刺客突然窜出，打断了武元衡的左腿再将其杀死，最后残忍地割下武元衡头颅。在武元衡遇害当天，裴度头部被砍伤，倒在路边的水沟中。天亮后，官员才将武元衡、裴度遇刺一事上奏。宪宗皇帝一直以来都非常器重武元衡，曾对群臣说：“元衡真宰相器也。”当他得知这个消息时，极为震惊。

白居易力主捉拿罪犯，惩治凶手。由于武元衡、裴度遇刺，长安充满了恐怖气氛，朝中百官人心惶惶。原来武元衡和裴度在平叛削藩问题上都是强硬的主战派，而李师道则为了一己之利派人对其进行刺杀。白居易与武元衡生前在政见上曾有分歧，他的好友刘禹锡，也因武元衡的排斥而被下放。然而白居易首先想到的是：堂堂一朝宰相，竟然在上朝的路上被贼人残忍地杀害了，这是有史以来从未发生过的事，简直是朝廷的奇耻大辱。此案不破，何以维护王权的尊严；凶手不抓，朝廷哪里还有威信？联想到刚才朝堂之上百官独善其身的懦弱，他不禁怒火满腔。于是他毅然决定上书宪宗皇帝，主张立即采取得力措施，缉拿凶手，以雪国耻，以肃法纪。

白居易的奏章不仅符合宪宗的心志，同时也是对宪宗坚定的平叛主张的实际支持。但此也为白居易招来了祸患。随着京城内事态的逐渐平定，朝廷里突然冒出了一股污蔑、中伤和陷害白居易的恶浪，他们质疑白居易的用心，大兴“文字狱”。于是一时间，白居易成了众矢之的，许多人纷纷主张贬逐白居易。

第一章   离   别

元和十年八月，白居易一贬再贬，为江州司马，背着“越职言事”和“甚伤名教”的罪名，被放逐到了离长安二千九百里外的江州。他没有想到自己的一片忠心、满腔热血，竟会招致如此下场；没有想到政敌们的算计会如此卑鄙、龌龊；没有想到宰相韦贯之也不理解自己；更没有想到的宪宗皇帝会听信谗言，忠奸不辨，批准同意将自己贬斥。曾经接受过白居易帮助的王涯不仅不秉公直言，反而以怨报德，落井下石，也是白居易怎么也料想不到的。

昭国坊送行：元和十年八月上旬，白居易除了带上书籍、文稿及个人生活必需品外，来不及收拾家什，未能携家眷随同，第二天便独自一人，匆匆上路。无人送别，场面十分凄凉冷落。而就在白居易即将启程时，只见崔群匆匆赶来送行。

“崔兄，想我白某渭水丁忧那般落魄，是你不远千里前去看望我。如今我乃贬谪左迁的待罪之身，竟然又是仁兄来为我送行，崔兄的恩情白居易定当终身不忘。”白居易握着崔群的手感激的说。

崔群应声回答：“白兄何出此言？你我本是至交好友，这次的事情为兄本该相助，但却无能为力，实在惭愧！只希望白兄此去，一路顺风，早日回京述职！”

到昭国坊为白居易送行的还有他的姻兄杨虞卿。面对此情此景，他们在岸边长时间紧紧相握，悯然而诀，除了互道珍重外，可谓是“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赶赴江州：与杨虞卿握别后，白居易万般思绪，齐上心头，十分疲弱，走到蓝田县城边的驿馆，他再也无法坚持，只好在该处止宿。“浔阳近四千，始行七十里。人烦马蹄距，劳苦已如此。”七十里路就如此劳顿，今后又将如何面对这近三千里的遥遥征途。

夜宿蓝桥：白居易在风雨中艰难行经了三个驿站，于蓝桥驿止宿。一路上，白居易看见酒楼驿站的墙壁上多题写自己的诗篇，还有几处抄有元稹的诗，这对正受着屈辱和苦旅折磨的他无疑是一种莫大的慰藉。每到一处驿亭，下马“寻诗觅句”，成为白居易一大乐事。当他在蓝桥驿看到元稹的亲笔题咏时，一种说不出的伤感涌上心头，不禁吟道：“蓝桥春雪君归日，秦岭秋风我去时。每到驿亭先下马，循墙绕柱觅君诗。”

越秦岭，过商州、武关、符离……

一路劳累给白居易带来了无限辛苦，却也没能湮灭他的意志。在给元稹的《放言五首其三》中即可看出他这种不屈的斗争精神：“赠君一法决狐疑，不用钻龟与祝蓍。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初到江州：十月上中旬某日下午，白居易乘坐的驿舟顺着长江水道向东北前进。黄昏时分，只见前方大约三四里处有一对华表高高矗立在江岸上。驿夫立即报告白居易：“前面是江州馆驿，浔阳城到了！”白居易登上船头只见“树木凋疏山雨后”，心里很不是滋味，低声吟叹道：

江回望见双华表，

知是浔阳西郭门。

犹去孤舟三四里，

水烟沙雨欲黄昏。

此时的白居易只觉得世态炎凉，人情似纸，官场如冰，他不知道到江州后等待他的又将是怎样的冷遇。

——乙亥冬月 田园

{未完待续}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