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情况是,我在路上走着,橘子在路边的树上挂着。不管我走得慢或快,我的脚步是大是小,我的脸色是阴是晴,它们都是那样挂在树上。橘子绝没灯笼那么大,只像小小的拳头攥着。我单是用眼睛看,不必用手去摸,就知道它们是结结实实的,因为是有未破的希望在里面酝酿着。
石榴在上个月已经被采了,只剩下这一棵树上的橘子,今年是没有树上的石榴可看了,就只好继续看树上的橘子。说起来这树挺低调的,起初只有肥肥厚厚、闷不吭声的叶,浑身的劲儿都使在叶上了,好像忘了要结果儿的事。直到人家石榴都老大不小了,在秋天里都混得有模有样了,这树才长出绿色的小果。
而且吧,你如果不靠近它,是发现不了的。我是有回早上出去溜达,溜达到一个路口,走到近前往树上瞅,才瞅到它的果。它的果也实在不多,都藏在叶的下面或后面。像乌龟下了蛋要用沙土掩埋上。像奶妈子把小婴儿抱在怀里。这果子,不是向别人显摆的,而是要自己来爱的。
起初,我们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树。我不知道女友也不知道。不知道也没关系,可以猜,我们猜是一棵柿子树。一段时间里,我们对此深信不疑。直到有一次,我们进了另一个小区,遇见一棵真正的柿子树,树上堂而皇之地挂着许多将熟的柿子。
我们才开始质疑这棵树。它不是柿子树啊。但是质疑归质疑,我们还是不知道它是什么树。爱是什么是什么。渐渐的,果不再变大了,开始一点点染色,染了淡淡的金黄色,金黄色又渐渐加深,现在成了橘黄色。从个头和颜色来看,越来越是橘子了。
我对女友说:“原来是橘子啊!”
“啊,真是,真没想到是橘子。”
超市里早就卖橘子了,它这长得可太慢了。
它慢归慢,却一直在成长着。虽然被我们误会与质疑,但是最终它还是通过成长,越来越有自己的模样,越来越接近真正的自己。不用说得这么励志,其实它只是它自己,它体内自有生长的力。那些挂在枝头的果,无论如何,都是要朝着橘黄而去的。
与一棵树相比的话,我无法那样长久地保持静默,无法在静默中保持心平气和,更不能在心平气和中修炼自己。我无法不受干扰,无法摆脱那些琐碎。我依然患得患失,在意别人的眼光与言辞,不能坦然面对周身的一切。
我每天都在挣扎,撕裂自己再缝补自己,缝补自己再撕裂自己,与自己过不去。我不如一棵树活得淡然轻松,不如一棵树活得理直气壮,不如一棵树腰杆子挺得直。我也不会有树那样的枝繁叶茂和硕果累累。但因为有一根脊梁骨在,我就必须像个人一样活着。
没错,我在路上,它在路边上,我总可以看到它。但只看它一眼,我也就过去了。而它们继续挂在树上。没有成熟之前,没有被摘以前,它们会一直这样挂在树上。只要它们还挂在树上,我总会经过时看上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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